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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8.8
那时候的那些人那些事儿
那时候是啥时候,朋友们一看就知道。那些人,那时候还是青壮年,应该在姓氏名号前面加上“小”,就像今天的小张小李。只是这事情时间长了,那些人,不是老了就是走了,咱今儿个也得讲究忌讳,表表尊敬,在姓氏名字绰号前面加上“老”。
老 苗
老苗是个干部,还有权有势,按照今天的说法,当然是官员。咱记事儿的时候,就有一首歌谣:
“乡党委,苗书记,白天不干活,晚上不拉你。看你积极不积极。”
这“不拉”,是方言,读京腔,就是“抹拉”。这“不拉”,绝对非同小可,那是让人站在会场中央,先数落,后动手,大捶大擂,推推搡搡,有时候还要上绳捆绑,还要往梁上树上提溜。这老苗,平时出来,挎着盒子炮,带着一大帮随从,好不威风。他天天只是开会、转悠,在老乡们眼里,那是泰山压顶,比起来狼老虎,恐怕还要厉害。平时人们看见老苗,自然心里发毛,连背地里赌咒发誓都少不了老苗的影子:谁要说话不算,叫他倒大霉,出门碰见苗书记!
当年水库工地,就有个小伙儿,吃了豹子胆,偏偏不买老苗的账,当着面顶撞老苗,还提意见。这家伙,不知道“不拉”了多少回,上了多少绳,只听人说多少次死过去用水泼醒。这家伙,生就的犟筋,嘴巴偏偏硬到底。后来,老苗火了:
“拉出去枪毙!”
那人被绑到了工地的会场上,被人按着跪在那儿,脊梁上还插了一块亡命牌儿。老苗手提盒子炮,还要亲自打!当时指挥台上红旗一挥,老苗的枪就响了,那家伙一下子瘫倒在地上,老苗的枪是朝天上开的!
老阎
老阎跟老苗最铁,是老苗治下的大队支书。这个老阎,有个特征,嘴头儿一圈儿青乌,倘若一动脾气,那乌嘴圈儿格外明显。这老阎,那两年天天晚上都要开群众大会,开会就少不了辩论人。这辩论,并非君子动口不动手,当然跟老苗的“不拉”是一个奶奶送。只是这老阎这一套,办法多,手段高,简直五花八门。最出色的就是让被辩论的倒霉蛋站在一个板凳上,低着头,听他批斗数落:这家伙反动之极,对共产党不满,造谣破坏如何如何。老阎说着说着,就来个冷不防,一脚踹到板凳,让那人着着实实来个倒栽葱。
有个老国,那是老阎的老媒红。从老阎当了支书,这老国,总是把老阎挂在嘴上,张口老阎,闭口老阎;每次开会,他总是大洋洋地坐在会场最前面。这天晚上,老阎的会开完了,该辩论人了,就是一时想不起今儿个该辩论谁,只看见灯地儿里的老国。那时候,老阎顾不了那么多了:
“老国,你这个家伙,反动之极,心怀不满,鼓吹蒋介石反攻大陆,又是到桐柏了,到唐河了,到底到哪儿了?还有多远?——”
当然,那大捶大擂的程序,一点儿也不少。
老害
老阎辩论人,最卖力的是老害。这个老害,嘴巴就没有干净过。老害刚娶媳妇不久,有一回在地头上瞎侃,他当时说了句“经典”,那声音还很高:小姨子有姐夫哥半个屁股。事情凑巧,正碰上丈母娘看闺女从这儿路过。那丈母娘也不是省油灯,听了老害的花花理论,竟然过来给了他两个嘴巴,又好一顿臭骂,把老害的姐姐妹妹都捎带了,当时好不尴尬!这老害,是老阎的左膀右臂,辩论人出手狠,捆人总要绑成粽子疙瘩。村里人,只要被辩论过,都挨过老害的打。
天下的事儿,风水轮流转。后来文革,一开始老害还是急先锋。只是没有多长时间,事情就出了意外。
当时开会,到高潮时候,喊口号绝对少不了。“打倒刘少奇,保卫毛主席”,那是句非常时髦的口号。偏偏那天,有人就喊翻惯了。说来好笑,别人都不吭声,就老害跟着喊了出来,而且还是以往的声嘶力竭。对于喊口号的那人,人们并没有认真追究,只是上纲上线,数落一阵子,让其跪下给毛主席请罪了事。老害,大伙儿自然放不过:他喊错了,你还跟着,还恁大的劲头,你分明是故意的,思想反动!当时就给老害上了绳,当然捆得紧绷绷,又外加一阵子拳打脚踢,而后又押到了大队部关起来。
那天晚上,老害被吊到梁上,蒙上眼睛。人们打得起劲儿啊!屋里没有人说话,只有“通哧通哧”的拳头声和老害“哎哟”“哎哟”的咬牙切齿。打到了夜里十二点,才散了会,放老害回家。老害出了门,走不到百十步,就一屁股蹲在地上,“哇”一声大哭起来。
老害有个远门子叔,叫老胆儿。
老胆儿
老胆儿胆最小。才解放当民兵,一开始连枪也不敢拿。凡是民兵开会、抓人这些事儿,老胆儿能不去就不去,去了也是远远跟在后面。有一回野地里有一头鹿,人们让他拿枪去打,他说:“兔子急了还咬人,这家伙恁大个头,咬一口咋办?”镇反时,让他跟几个年轻人一起押送犯人,犯人倒还镇静,他自己却吓得两腿发软,一个劲儿的抖擞。事后,老胆儿找到村里,死活不干民兵了。大跃进开始,各家各户的羊集中到生产队里,让老胆儿当羊倌,白天放羊,晚上睡在羊圈里。
九月里,连续下了两天雨,羊赶不出去,圈在羊圈里没得草吃。天一放晴,老胆儿就急匆匆赶着羊下了地。羊饿极了,遇上一片红薯地,都跑了进去,就着半干的红薯秧大啃起来,老胆儿怎样撵都撵不走。红薯秧吃多了,羊消化不了,一下子胀死了五六只。老阎知道了,当天晚上就开老胆儿的辩论会。那一次,老害六亲不认,下手特别重,老胆儿被打倒七八回。每一次打倒,老害都要上去踢几脚,再把他扯起来。那天夜里散会,老胆儿,连路也不会走了,只在那儿“妈呀娘啊”地哭哇哭哇,亏了两个邻居搀着,才去羊圈睡觉。
事情过去两天,说是老苗要来,老阎一大早就张罗着要杀羊。老胆儿还没有起来,羊圈门没开,老阎站在羊圈外面,喊老害:回去拿绳子来!那老胆儿听见老阎来了,还要拿绳子,就用自己的裤腰带挂在墙上揳着的橛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