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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8.8
80后,90后,听听50后的故事
照今天的说法,我应该是个50后。我刚记事的时候,正遇上我们国家最困难的时期。大家给那个时期起了个特殊的名称:“吃食堂”。
一九五八年搞大跃进,扒掉了一家一户的土灶台,收走了铁锅,全村人集中到生产队办的公共食堂吃饭。至今,我还清晰地记得当时的食堂饭:照见人影的红薯面稀粥里是酱黑色的干红薯叶、玉米棒芯做成的所谓“淀粉”、棉籽饼、杂草、野菜……。尤其是棉籽饼,不仅吃起来苦涩难咽,而且吃下后异常干燥,小孩吃了拉不下屎,大人只好用织布的线签往外剜。就是这样的食物,也少得可怜,不要说吃饱,就是保命也很难!我近邻有两个伙伴,他们的父亲相继饿死。我的祖父辈的大爷,是当地的名厨,年壮时曾经去过伦敦。在那时候也只能眼睁睁地饿死,连临死说的“想吃饺子”都无法实现。那时候,父母被抽出去大炼钢铁,家里只剩下祖母和我。好在天不绝人,我家和食堂相邻。每天早上,食堂的一个霍姓大叔起早烧火时会递过来一个烧红薯!在那时的记忆中,豌豆是我的又一个救命恩人。春天,豌豆秧蔓生长,我能掐刚露尖的嫩芽往嘴里填。天暖和了,豌豆荚又成了我充饥的零食。至今记忆清晰的,还有当时的一首歌谣:
妮儿啊妮儿,快点长,
长大嫁给司务长。
吃白馍,穿大氅,
坐着汽车呗呗儿响。
长大了,才从大人的话里明白,队长、司务长比起一般群众,无非有点小权力,能沾上点光,保住一家人免得饿死而已。不过,我一直认为那是最好的诗。对于那段最饥饿的岁月,人们还给它起了一个颇有借代含义的名字:“二两七”。就是每人每天定量供应二两七钱粮食。大人都说,哪里二两七,见鬼,一两也没有!
不过各家各户铁锅的去向,说来令人捧腹。据大人们说,铁锅由生产队的大车拉到了大炼钢铁的工地上。指挥部的头头一看非常高兴,就命人用大铁锤成摞成摞地砸成铁片,装炉炼铁。头头回过头一看大车,又有了新的发现:车厢是木头做的,可以烧火,车轮是生铁的,可以炼铁。当即又派人拆车厢破柴,卸车轮砸铁。赶车送锅的人只好背着牛套绳,赶着牛回家。
当时有件事叫辩论人。所谓辩论人,就是将某人拉到会场中间站好,由大队干部宣布其罪状,如思想反动、拒不老实、造谣破坏、鼓吹蒋介石反攻大陆等等;然后有几个积极分子上台,将其推的推,打的打,大捶大擂一顿。
我近门有个八哥,地主成份,有一天开会辩论他。大队严支书让他站在一条板凳上,低着头,然后数落他的“罪行”:
“这个小家伙,反动至极,鼓吹蒋介石反攻大陆,说是到信阳了,又说是到南召,到底到哪儿啦!……
严支书越说越激动,突然一脚踹倒了板凳!八哥毫无提防,一下子从板凳上栽下来,摔断了胳膊,成了残废。
姓严的大队支书,人们背地里叫他“阎王”。我都记事了,若是不听话,祖母还用“阎王来了”吓唬我。听大人说,那时每天晚上都要开会辩论人。祖母年事已高,我又太小,所以晚上很少去开会。有一次,祖母拉上我,破例非让我去开会不可。原来是县上来人主持会议,辩论阎王的!那天晚上,小伙子们拿棍棒,妇女们拿锥子,把阎王打得钻到桌子底下直叫爷!
后来,生产队的食堂解散了,家里又用泥巴糊了个小灶台,用瓦罐替代了铁锅。生产队又借给每户人家半亩地,我们在上面插了红薯。到秋天,红薯有了收成。从此,我们基本上不再靠野菜、棉籽饼、玉米棒芯充饥,虽然吃不饱,也饿不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