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半年没有工作了,更确切地说,自从上次有一家单位想用我做保安,告诉我等消息,什么时候用我,我才可以正式上班,到最后不用我了,是我几次去那家单位询问后的结果,也有差不多半年了。 所以说,严格来讲,我已经一年没有工作了。
虽然 是单身男人,整天这样闲置在家,吃饭都是问题,幸好我在以前,有了那么一点积蓄,才让我这一年中,勉强度日,而现在,如果我不去找工作,以后吃饭都是问题。
没有办法,我只好硬着头皮,一家家去问,一个个地方去找工作。
在一家国营工厂,我总算看到了希望。这家工厂,在门口贴上了告示,告诉人民,本厂想用几名烧锅炉的工人,工资待遇等条件虽然一般,但是对于我来说, 只要找到工作,就是生存的希望。
我急忙到传达室报了名,一个工作人员告诉我,第二天我可以来应聘,如果都通过了,我就可以正式上班。并且要求我填写了一张表格,主要内容是自己的详细资料。
我高高兴兴地回到了家里面,整个晚上,我都没有睡好觉,一直在考虑怎么样去应答明天的招聘。第二天一大早,我把自己最好的衣服拿出来,在镜子面前,精心地打扮了一番,看看没有什么可以被人挑剔的地方,我才心满意足地去那个工厂应聘自己。
到了工厂传达室门口,我才发现,已经有很多人在这里等待应聘了,算上我,至少有十几个人,来应聘三个烧锅炉岗位。
大家都默默地站在工厂门口,就像一个个被放在竹筐里面的鸡,全身没有了鲜艳的羽毛,双脚用结实的绳子捆绑着,在等待买主来挑选。
过了很久,终于来了一个人,手里面拿着一摞纸,那些纸张,就是昨天我们登记自己资料的。
那个人看了看我们,然后不紧不慢地说:我念谁的名字,谁就去办公楼面试,记住,按照门牌号进入,不许颠倒次序,不许拥挤,也不许用什么特殊行为,否则,一律不录用!
我们这些应聘的人,谁也没有说话,都怕自己在他这一关,就被否决掉。
那个人开始念叨名字了,叫到谁,谁才可以去面试,其他人,只能在原地等待着。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过去了,我被排在中间,所以只能等待那些首先进去应聘的人出来,才可能轮到我去应聘。
过了一会儿,首先去应聘的几位,一个个耷拉着头出来,不用多问,就知道,他们没有被录用。
总算轮到我头上了,我赶紧整理一下自己的衣服,清了清自己的嗓子,大步向办公楼走去。
到了一楼,门上都写着顺序号码的,我按照号码,走进了第一间屋子。
两个女孩子,似乎在忙于自己手中的活计,都在用手机上网聊天,我走进来,也没有让她们从聊天的兴奋中,走出来。
我等了好一会儿,看到她们还没有停下聊天的意思,我只好低声咳嗽了几下,用这个办法告诉她们:我来应聘工作了。
女孩这时候才从聊天的兴奋中惊醒,抬头看了看我,脸上出现了那种不满意的表情。其中一个拿起我的资料,问我叫什么名字,家是哪里的。
我心理面很是不高兴,我的资料明明就在她们手中,姓名,家庭住址,这些资料上面都写得清清楚楚,这样问我,简直就是大人在问一个孩子:你是男孩子,还是女孩子呢?
我是来应聘的,没有办法,我只好老老实实地说出来自己的姓名和地址。
两个女孩点点头,并没有核对资料上的记载,和我说的是否一致,而是一摆手,就算我通过了这一关,然后,她们继续低下头,忙碌着自己手机了。
走出了第一个应聘房间,我摇摇头,叹息自己的命运低微,有的人,整天无所事事,在单位里随便混上一天,工资奖金待遇,都超过了普通百姓收入,而那些普通百姓,整天辛苦劳作,未必保证自己吃饱穿暖,人啊,就要信命运,真的是:有福之人不用忙,没有福气的人跑断肠啊。
到了第二个应聘房间,里面坐着一个中年男人,看他笔挺的服装,没有什么表情的样子,就知道,这个男人,就像花窖中的文竹,那种君子风度,不卑不亢的气质,是普通百姓一辈子学不来的。
这个男人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资料,随口问我:一直是单身吗?
我只好老老实实回答:是的。
他似乎很疑惑地看了看我,继续问:曾经有过恋人吗?有过情人吗?如果有情人,她们是不是单身?还是有夫之妇?
我简直哭笑不得,我是来应聘烧锅炉的,自己的私生活,和这些有关系吗?
看见我没有马上回答,那个男人一脸正色地对我说:你不要以为,我问你这些,似乎和工作没有关系,你想想,如果你有了情人,思想里一定总会去想她,工作上,一定会马马虎虎,这样子,怎么可以把工作做好?老实说,你有没有情人?
我只好老老实实告诉他:我没有情人,从小到大,我没有抱过女人一次。顺便,我问了他一句:我的邻居张二嫂,平日里总是对我动手动脚的,有时候故意用她丰满的胸部,在我身上撞一下,这个人,算不算是我的情人?
他听到这里,哈哈大笑起来,笑了很久,我一直很纳闷,不知道自己什么地方,让他觉得这么好笑。
他终于笑完了,摇摇头,嘴角还保留着微笑的痕迹。过了一会儿,他才一字一句告诉我:通过了。
我长长地出了口气,站起身,出了他的房间,向下一个应聘房间走去。
第三个应聘房间里,坐着一个胖墩墩的老头,他花白的胡子,头顶上只有四周,才长着稀疏的一些白头发,而头顶中央,就像用很光亮的油漆涂抹一样,光亮可以照人,我想,如果苍蝇不小心落在头顶中央,都会失足摔倒,四周的头发,就像在保护中央这个最后的神圣地方,做着坚强的努力,都把头发稍向中间靠拢,让人想起来那个著名的战术:地方包围中央。
胖老头带着一副厚厚的老花镜,他却从镜子上面看着我,似乎那副花镜,是用来证明他资历的高深,对待工作的严谨,对一切都是负责的。
看见我走进来,胖老头不紧不慢地问我:学历多高?是不是党员?
我老老实实地告诉他:我只有初中毕业,不是党员,只是获得过团员的资格。
说心里话,我团员的资格,都是在初中即将毕业时候,老师为了凑数字,把我安排做了一名团员,整个团员活动中,按时缴纳团费,是我参加团员工作的任务,其他事情,什么也没有了。
听到我的介绍,胖老头点点头,然后,话匣子打开,就像劝说敌人投降一样,对我开始了很长时间的教育工作。
他告诉我,要有爱国心,不要搞个人主义,工厂里面,经常会有一些活动,都要积极配合,主动参加,对于领导的话,要学会完全服从,认真做好,尤其是选举厂领导时候,要服从上级安排,表决时候必须是赞成通过,平日里,要学习上级指示精神,不要搞对立。
我的天啊,我只是来应聘做烧锅炉的工人,需要那么多复杂做作吗?谁做工厂一把手,上级早就安排好了,我有什么资格不同意呢?更何况,我从小到大,没有做为选举人,填写过一张选票,即使我想反对,申诉的途径都没有。
总算等到他絮叨完了,我这个敌人,其实早就投降了,是无条件投降,因为我只想应聘做烧锅炉的工人,保证自己吃饭问题,其他的事情,我没有想过。
胖老头看见我没有什么异议,很满意地点点头,告诉我,这一关通过了。
我几乎是头脑晕晕地走出了他的房间,不是我身体虚弱,是因为他的长篇大论,让我简直找不到了自己,看不清方向。
来到第四个招聘房间,我用手拍了拍头,让自己清醒一些,同时心里面暗暗说:努力,这是最后一个考验了。
屋子里坐着一个打扮很妖艳的中年女人,脸上的胭脂,如果仔细刮下来,放到天平上称量一下,至少在半斤,保守地估计,也不会低于四两。
那个女人,正在打电话,从她一直痴痴地笑,话语中带着那种情谊的缠绵不绝,就像伤风后的鼻涕一样,你刚刚弄好了,鼻子里面又出现一些,让你没有办法一次性清除干净。
从她谈话大致内容上,我听出来,她在和自己一个很亲密的人在聊天,是谁,我不知道,但是,一定不是她的老公,因为她自己也谈到了老公,用她的话说,自己的老公,现在就是老公公了,除了在名分上,保留着应该有的地位,其他的,已经完全没有了,至于她说的,到底她老公什么没有了,我也不知道。
都说偷听其他人的隐私,是很不道德的做法。我只好站在门外,耐心地等她把电话粥弄完。
真的佩服这个女人,电话可以打那么久,都没有欠费,想想她可能有亲属在电话公司,所以一切电话都是免费的。
总算等到她办好了自己的事情,我马上走了进去,来应聘最后一道关。
那个女人,低头忙着自己身上的衣服,可能是刚刚打电话的时候,不小心把衣服弄出了褶皱,她正在很仔细地摆弄着自己的衣服,听到我走进来的声音,她摆摆手,告诉我通过了,什么时候正式上班,等通知。
我走进她面前,很小心地低声问了一句:什么时候我可以上班啊?
那个女人还是没有抬头,嘴里面挤出一句话:不知道,现在锅炉在购买中。
我踉踉跄跄走出了招聘房间,感觉自己的脑子,就像几天没有睡觉一样,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是啊,锅炉在购买中,以后还要运输回工厂,安装调试,什么时候可以上班,不要说我不知道,我想,那些在工厂上班的人,也不会知道的。
我怎么办?继续等待这次工作的机会吗?会不会像上次一样,半年没有结果。
我如果放弃这个机会,谁又可以保证,下一个工厂,还有什么事情,让我难以预料到?
我简直不知道明天应该怎么样度过了。
我要工作!
我要吃饭!
我要活着!
我的这些要求,是不是太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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