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世界发刊词
金一〔金天翮〕
二十世纪之中国,有文明之花也,婵媛其姿,芬芳其味,瑰玮其质,美妙其心。欧风吹之而不落,美雨袭之而不零,太平洋之潮流,漫淫灌溉而适以涵濡滋润助其发达也。玉井之莲,望之而心折;罗浮之梅,对之而色变;富士山之樱,见之而将羞死也。然而花不自知其美,乃闭其彩,幽其芬,摧折其蓓蕾。而吾乃焚香缥笔,问花之神,祝花之魂,愿花常好,以为二十世纪女国民。
虽然,二十世纪之中国,亡矣弱矣。半部分之男子,如眠如醉又如死矣,吾何望女子哉?是不然。女子者,国民之母也。欲新中国,必新女子;欲强中国,必强女子;欲文明中国,必先文明我女子;欲普救中国,必先普救我女子,无可疑也。闻者亦知中国前者之所以强乎?屈指而数,案籍而稽,彼圣贤帝王,英雄侠义,皆有贤母贤妻以为左右也。其尤特立独行,则班昭、伏女、左芬、谢韫之文章,卫恒〔铄〕、若兰、薛媛、蔡琰之灵秀,缇萦、聂姊、庞娥、红线之义侠,冯嫽、木兰、荀瓘〔灌〕、梁夫人、秦良玉之干济。此皆足表馨逸于陈编,播荣誉于彤史;须眉却步,冠剑低头。不此之崇拜,而顾日言罗兰、若安、苏菲亚、娜玎格尔,以为不可及,不可及,所谓“国有颜子而不知”、“目见千里而不自见其睫”也。自女权不昌,而后民权堕落,国权沦丧,四千万方里,四百兆同胞,乃有今日絮果兰因,可按而迹也。则吾今日为中国计,舍振兴女学、提倡女权之外,其何以哉?谓二十世纪中国之世界,女子之世界,亦何不可!
吾今乃正襟危坐,以告我男子曰:自今以后,无轻视女子。女子者,文明之母也。复敛衽屏气,以告我女子曰:从今以后,其无自轻视。无纤其足,奴其颜,蓬其心,轻其躯,委身任化,卑之无高论;而当奋起淬厉,以为新国民。藐姑射之山有神人,尘垢秕糠,陶铸尧舜,女子其知之乎?湘妃之泪,足苏虞帝之魂;女娲之炉,乃补共工之缺,女子其知之乎?知之其必兴起矣!有舌如莲,有女如仙,女子世界出现于二十世纪最初之年,医吾中国,庶有瘳焉!
〔《女子世界》第1期,1904年1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