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上小学时,学了句脏话,回来被妈妈听到了,一个嘴巴打来。那时候爸爸在农村下放,妈妈打防空洞、做手工鞋,一天挣不到一元钱。她说送你上学,不是学骂人的。
上面是我在微博会员群的发言。大家交费、花时,本来想有效交流、有益探讨,但总是有会员骂人,让我为难。而且占用公共空间,污染公众视听。
很快有群友跟帖,由于骂人,都有被父母体罚的经历:
如果骂人,不光在外面会挨打,回家父母也饶不了:
从小父母都是这样教育的,上学是为做文明人、讲道理,怎么走得太远,忘了初心?
很多人喜欢在网络骂人、污言秽语,还有不少是文化人、教授。
比如中央民族大学的美学教授赵士林先生,就喜欢骂人,生殖器、排泄物挥舞,各种花样,叹为观止。我曾写过一篇文章,分析它:
乔木 | 分裂的赵士林,可笑的美学家
赵教授以前和我是同行,都是公知,有一些私交。65岁退休后,拿着财政发的,而不是社保交的不菲退休金,在加拿大天天骂人,骂我们这些不骂中国的人。
还有一位荣剑先生,也是老朋友,他倒不是体制内的,自己经商,是我人大的学兄,我一直很敬重他,美国也见过。最近多次对我破口大骂,有人跟帖附和,更是洋洋自得。当然也有网友不解:
就算观点不同,但毕竟朋友一场,古人云,君子绝交,不出恶声。都是文化人,这个道理不明白吗?
因为经常网络主动骂人、和人对骂,有人统计过赵士林教授的微博,13177个发帖或转帖中,包括:
屎154条,傻逼136条,装逼97条,二逼23条,脑残167条,爆菊29条,舔菊91条,粪51条,喷粪10条,痔疮5条,壳螂309条,狗211条,撸60条,流氓370条,王八10条。
名字起得好,深得士林拥戴的赵教授,还有一个终身成就:美学大师李泽厚的博士。
二
骂人哪国都有。
日本记者野岛刚写了一篇文章,分析比较中日的骂人话。他认为比起中文里骂人话之丰富,日语里骂人话很少,一般不牵扯“性”和“亲属”。
学过日语的朋友也知道,日语是很干净的语言,污言秽语少有,却有大量的“敬语”:说话时的自谦或敬人。敬语不仅体现在词汇上,而且根植于语法,成为语言规则和社会习惯。
中国人文化优越感强烈,对日本人的心情很复杂,但就骂人话来说,“东洋鬼子”的语言洁净客观存在。那么,在几乎是全民学英语的时代,“西洋鬼子”又怎么骂人呢?英语里的污言秽语和中文里的有何异同?
英国学者Millwood Hargrave 所著的《媒体中的污言秽语》(Harm and Offence in Media Content)一书中,根据冒犯的严重程度和流行性,统计出英国排名前十位的骂人话。
这些词出于忌讳,翻译时通常都会笼统地译成“该死、见鬼、杂种”等,但实际上各有具体的含义。为了不污染公众视听,这里只给出字面的解释,读者可以比照中文的类似表达去意会。
排名前十的是:
1、Cunt(阴道的俗称,有许多类似中文“逼”的引申含义,指代人不洁或愚蠢)。
2、Motherfucker(草泥马、尼玛);
3、Fuck(操、靠);
4、Wanker(手淫者,引申为龌蹉鬼、撸、SB、2B);
5、Nigger(对黑人的蔑称,也指对其他种族的歧视,类似鬼佬);
6、Bastard(私生子、王八蛋、杂种);
7、Prick(鸡巴、上、干);
8、Bollocks(卵蛋、扯蛋、胡说);
9、Arsehole(肛门、爆菊、舔菊、屁);
10、Paki(对巴基斯坦移民的蔑称,也泛指印度等地的移民,类似阿三)。
和原来的统计相比,排第11位的Nigger,进到第5位;第17位的Paki,进到第10位。这反映出种族歧视和仇视移民的上升倾向。
英语的骂人话和中文的相比,有同有异。
相同的是:
一、词汇丰富,变化多样,含义复杂;
二、普遍涉及到人体器官,生殖器、排泄器等;
三、都涉及到性行为和结果,性侵、自渎、滥交、私生等。
但也有很大的不同:
一、涉及的亲属不同。英语一般只骂当事人,顶多涉及到母亲。中文则全家男女老少,甚至祖宗八代都承担连带责任。用鲁迅的话说:“上溯祖宗,旁连姊妹,下递子孙,普及同性,‘犹河汉而无极也’”。
二、英语一般不用动物来骂人,而中文则大量存在,从猪狗驴,到狼狐龟,无论是愚蠢、卑贱、杂交、乱性,都可以用动物来指代。
三、英语有针对不同种族和民族的骂人话,中国虽民族多样,但种族、肤色差别不大,也不是移民输入国家,因此这方面倒不严重。
但由于存在户籍、城乡和地区差异,中文里有类似乡下人、北方佬、捞仔、南蛮子等蔑称。
中外这种骂人话上的异同,既有人性相同,也有历史和社会发展不同的原因。
不仅中国人爱拿性说事,西方也是。历史上对所谓不贞的女子,欧洲会被除以火刑,美国会像霍桑的《红字》写的一样,给带上耻辱的标牌。
随着时代的进步,西方在性方面对普通人变得宽容,对官员则要求较严。中国对普通人的性事仍然苛责,却称道官员的风流轶事,不出事是美谈,出事是罪状。
中国人历史上在性方面的禁锢,现实中的总体保守,反而催生了无尽的想象和口头宣泄,无性不叫骂。
由于个人主义成为西方文化的基础,家庭、宗族、国家的连接变得松散,即使用性事或其他隐私来辱骂,一般也只针对当事人,而不肆意株连。
中国仍然重视家庭宗亲、民族大义,夸则一荣俱荣,骂则妻儿祖宗,九族八辈的恶语相向。
西方随着农业机械化和交通电气化的推进,动物从繁重的劳动中解脱,开始成为人的宠物伴侣,强调动物福利,人与自然的和谐相处。中国在相当长的时间内,耕磨交通靠畜力,捕杀虐吃盛行。好则爱屋及乌,坏则骂房殃狗。
以人类的好朋友狗为例。英语里用狗骂人的话不多,反而有Every dog has his day(每个人都有走运的一天)这样的励志句。
中文里尽管也承认狗的忠贞敏捷,但更多地用狗来骂人:狗仗人势、狗眼看人、狐朋狗友、狗头军师、狼心狗肺、鸡鸣狗盗、蝇营狗苟、狗改不了吃屎、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痛打落水狗。
狗儿何辜?
为人效忠,被说狗腿子、鹰犬;骄奢淫逸,说成声色犬马;即使是形容文人怕事、不愿出声的外来词Cynicism,也被翻译成“犬儒主义”,其实和狗没有什么关系。
三
文化积淀的英国人,骨子里是瞧不起美国人的来源和暴发的,尽管也江河日下。
1960年代民权运动以后,西方一些种族歧视的侮辱词语本来在消退,但是随着这些年全球化、移民潮兴起引发的社会矛盾,英语中类似Nigger(黑鬼)、Paki(印巴佬)、Chinky(中国佬)的蔑称开始蹿升。
骂人Nigger,显示种族上的优越感;骂人Paki、Chinky,进行文化上的排斥,都不是按能力贡献而是用肤色和民族来评判,比其他骂人话还要恶劣,因为它侮辱的不仅是个体,还有族群。
污言秽语的骂人以及族群侮辱,是任何文明的耻辱,对于英国这样文化积淀深厚、曾经以贵族出名、引领英语世界语言潮流的国家来说,更是需要净化语言。
英国主流社会推崇所谓的女王英语(Queen’s English)或牛津英语,那是从莎士比亚、萧伯纳到丘吉尔、撒切尔夫人传承下来的优雅睿智,即使是骂人也绝不带脏字,而是充满幽默、揶揄、自嘲式的暗示。
在对外文化传播中,强调BBC英语的典雅规范,为具有各国特色的英语树立类似“格里尼治时”的语言标杆。
中国传统文化蔚为大观,古人肯定也要表达愤怒以及在性方面的憎恶,但无论是《金瓶梅》还是《红楼梦》,哪里像现代人一样赤裸裸地生殖器、排泄物的排列组合?
即使是像《水浒》里李逵这样的莽汉武夫,骂人也顶多是直娘贼、腌臜小人、招啥鸟安。
《三国演义》里诸葛亮阵前骂死王朗一段,通篇不见脏字。如果也像现代人一样,尼玛、你妹不断,你骂个SB,他回个脑残,旁边卧槽、靠声一片的围观,那就不是三国演义,而是微博骂战了。
面对污言秽语,即使再有理也不忍卒读了,因为就像骂街一样,在污染公众视听。
不管左右,都有好骂人,并以为此为荣的。北大某教授自比“日三省吾身”的孔夫子传人,却爆出著名的三妈之骂并公开炫耀。不知这位文学教授重读鲁迅的《论他妈的》有何感想。
教授成“叫兽”,一些学生也好不到哪去。大学里经常听到学生说靠、操,男生如此,女生一样,尼玛、你妹、老娘不离嘴,各种逼的用法不断,自辱辱人。
中国好歌曲选秀,“老子今天不上班”入选。曲谱再好,地方差异再大,意思在那明摆着,能唱给长辈听吗?一些上海人骂要上学的外地人蝗虫,一些香港人再骂包括上海人在内的大陆孕妇蝗虫。冤冤相报,社会充满戾气。
如果说网络是虚拟的,骂人无所顾忌,现实生活中一样令人不堪。
“丫”本来是未婚先孕的大姑娘生的北京骂人话,却成为全国通行的人称代词。
看个球,赢了就牛B,输了就SB。电视直播,京骂成国骂,以至于什么都是B,犯傻是2B,虚伪是装B,受累是苦B。
文明底线退到没有底裤的时代,重回动物的性炫耀和原始人的生殖崇拜。
伟人诗词里的“不许放屁”,只是大俗大雅的偶一为之。“屌丝”进入《人民日报》,成为这个时代的悲哀。看交通肇事录像,外国学生街头跳着脚,用中文大骂中国人SB,难道这就是文化输出、伟大复兴?
看到这篇文章,估计又会招来骂声:马列隔壁的,你丫装什么大尾巴狼!2B!五毛!
骂人最简单,但解决不了问题。骂人除了自己泄愤,就是进一步激怒对手,丧失讲理的环境。观众有人兴奋,有人摇摇头离开,还不忘把孩子拽走,生怕学坏。
鲁迅说:辱骂和恐吓绝不是战斗。孔子曰: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如果自己不愿挨骂,首先请做到不骂人。
四
回到赵士林和荣剑先生,还有更多的公知,比如造谣被我打脸的李不白先生:
乔木 | 美国疫情日记(33):公知 打脸
消停了几天,继续骂人:
只要举起自由民主的大旗,就可以肆无忌惮的骂人。
他们到底是公知,还是公厕?
最近踢球的、跳水的、写完小说写日记的,各界新老公知,对观点不同的网友,动辄就骂蛆、蛆块链。
同为人,都是同一物种,别人是蛆,你们难道是进化了的苍蝇吗?嗡嗡叫,很得意?
其实骂人就像送礼物,别人不收,最后都要自己接着。
我不骂人,也不怕骂,我只写我的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