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和冤情，和女儿争执又起。

日记26 :公平公正（点击查看）发出后，网友留言：

上一次网友类似的留言，是看了日记17：老人、养老（点击查看）后，也说心情沉重。

这次的心情更为复杂。

上面是和一位未见面朋友的微信交流。他是看了我之前的日记后，有了联系，住在我们隔壁的马里兰州，就是几年前有个中国留学生，毕业典礼上说美国的空气也是香甜的地方。

和这位朋友有几次电话交流。有一次我家收到联邦政府的一次性疫情补助2900美元（大人各1200、小孩500），随口问他家是否也到账。他不好意思说他家没有。

美国这次的补助是去两头补中间。以去年或前年的报税收入为基准，家庭年收入高于某个数，或低于某个数的不补。前者好理解，后者是因为已享受了福利，有基本的保障，不能再补助。

但现实情况很复杂。有些人实际收入很高，从他们的日常消费、美国住房、中国收入就能感觉到（美国是全球征税，在国外的收入也要申报）。但这次也收到补助，因为报税收入少。还有人来美多年，收入或多或少，各种原因，近两年没报过税，无记录查询，自然没有补助。只有自认倒霉。

感谢上面那位朋友给我256元顶格的赞赏（这是微信的规定），他来美20年，经济情况比我好很多，一样有悲悯情怀。

是的，看了太多美国的冤案，谁心里都不好受。比如这位老奶奶，1980年被抓的时候可不老，只有29岁。

屈打成招，她被以杀人罪判处无期徒刑，直到连环杀人的真凶落网。经DNA检验，她被无罪释放，成为美国坐冤狱最长的女性，35年。

又经过4年的漫长诉讼，内华达州政府赔偿她3百万美元。

日记26里提到的那位加州妇女，冤狱17年，怎么获赔1千2百万美元？

这就是美国的司法。

你听说的幸福美国都是相似的，不幸的美国人各有各的不幸。就是赔偿款，按惯例也会被律师团队拿走一部分，一半以上都有可能。

而那位2018年出狱，冤枉46年的琼斯先生，美国冤狱最长的男性，还在诉讼赔偿。

以他和她们，深牢大狱多少年后重新回归社会的状况，没有律师根本打不了赔偿官司。

在琼斯先生之前，美国冤狱最长的是理查德·菲利普斯（Richard Phillips），45年零两个月。当初是因谋杀、抢劫，两罪并罚被判无期徒刑。

他2018年获释，73岁。2010年的时候，和他一起被控谋杀的同案犯，狱中良心发现，供述谋杀和菲利普斯毫无关系，另有其人，并提供了确凿的证据。当局又调查、走程序了8年，才把无辜的菲利普斯释放。

他后来获赔150万美元，只赔30年。还有15年是抢劫罪的刑期，不赔。

出狱后，在诉讼赔偿期间，生活无着。因为他当时保持着美国冤狱最长的记录，卖狱中的画为生。

另一桩有名的冤狱，也是真凶良心发现。

1989年纽约中央公园发生一起强奸伤害案，一名富有的白人女性倒在血泊中，昏迷12天才苏醒。警方抓捕了一帮常在公园打闹的黑人青少年，许多白人妇女上街抗议，要求严惩罪犯。警方抓紧审讯，最后有五名青少年供述犯罪，还都给录像上了电视，以平息民怨。

尽管庭审时五名嫌疑人全部翻供，尽管警方知道现场遗留的精液不属于他们任何一人，但是既然上了电视，就是有罪。五人最终被判处5到15年刑期，其中有三位分别是14、15、16岁。

又是电视。

13年后的2002年，一名黑人男子在美国广播公司的电视节目上，承认那起强奸案是他干的，就他一人。拍摄时他在监狱服刑，强奸多人，杀害一人。

又是良心发现，他不愿别人替己受过。

那起强奸案发不久，他就因另外的多起强奸伤害案被捕，警方并没有想到是他。后来在看守所，他还和五名青少年中的威斯，因故打了一架。他知道他们是冤枉的，那又怎么样，冤枉的人多了去了。后来也将此事淡忘。

12年后，由于转监，他再次见到维斯，青春不再，满脸沧桑。他向检察官供述，但纽约警方拒绝纠错，即使是现场遗留物的DNA检验就是他的。警方坚持那是团伙作案，而且有当年的录像认罪为证。

于是在闻讯的媒体安排下，有了他上电视的认罪忏悔，向当局施压。五个被冤枉的人终于先后释放，但赔偿的路才刚刚开始。

又过了12年，到了2014年，距当初被抓整整25年后，五人和纽约市政府达成和解，共赔偿4000万美元，以弥补他们逝去的青春。条件是此案不再审理，也不追罚任何人。

美国监狱有监狱的门道，很多都是政府委托私人建设管理，每年按人头每人拨付几万美元。这样的监狱，还接受订单，让犯人为大企业、小公司加工产品，叫做职业培训。

监狱还可以享受免税的待遇，给股东分红，向政府约定入狱率，空床位不能超过多少。

美国司法也自有逻辑。法官说是根据陪审团的定罪来具体判决的，陪审团说是听了控辩双方的质证后判定的，双方律师说是根据检察官的指控来证实或证伪的，检察官说是根据警方移交的材料指控的，警察说都让我干了要你们干什么？

每个环节都有道理，每个程序都公平公正，最后出了那么多冤案，一定是中国渗透，乔木抹黑。

王建展，英文名David Wong，1963年生于福州亭江镇，1977年随母亲、姐妹移居香港。忙于打工的母亲无暇他的教育、成长，1982 年花 6 万港元，让19岁的王建展偷渡到美国，找在中餐馆打工的父亲，希望他活出个人样。

父亲在华盛顿的租住处，多人栖居，他连像样的床铺都没有。后来有朋友在纽约，可以提供住处，他便去了那里，先后做装修、餐馆工作。

1983年的一天，容留他的朋友，让他陪另一位朋友去纽约长岛一餐馆讨要工钱。那人带着一把枪，吓唬老板，索取一万美元。老板说手里没那么多现金，约好改天来取。到了那天，朋友说有事去不了，让王建展去拿钱。空手上门的他，被埋伏的警方抓获，第二年以抢劫罪判刑8年。

20岁的王建展，来美第一年，上了第一课，但仍有梦想。

1986年，他服刑的纽约州一监狱，几百个犯人在室外放风，黑人朱利斯被刺身亡。尽管王建展并不在出事的人群里，但他和另一名陈姓华人，是监狱中仅有的两名华人囚犯，被突击讯问。陈会讲英语，王不会。最终王被控谋杀，重新审判。

关键证人两个，一个是100多米外岗楼上的白人狱警，他说从望远镜里看到是一个中国人干的。多年以后还在监狱上班的他，承认他并没有亲眼看到王建展杀人，还抱怨犯人的命本来就不值钱，谁杀、杀谁有什么区别吗？总得有人顶罪，他不想再卷入此事。

另一个证人，后来承认是在狱警的诱导下作了假证，只为换到离家近一点的监狱，便于妻子探视。两年后他假释出狱。

真凶叫古铁雷斯，他是监狱里的帮派头目，为人凶残。死者也不是善茬，之前在另一个监狱里打瘸过古铁雷斯的腿。后来犯人们被迁到这个监狱，尽管档案上注明两人应“隔离关押”，但并没有执行。

此次他是报复杀人，其他犯人不敢惹事，监狱当局也不想捅出真相，暴露他们的失职，推卸刑事和民事赔偿责任。

于是不会讲英语、没法辩解、甚至搞不清是怎么回事的王建展，成为被告，期待美国的程序公平、司法公正。

在接下来的10 个月里，他多次出庭受审，没有翻译。法庭指派给王建展的律师，一直认为他说的是广东话，除了审判时露面，他没有会见过王建展，更没有相关调查取证。全部由小镇白人构成的陪审团，也只能看材料，听英语，做判断。

最后判决那天，法庭从当地中餐馆请来一名普通话翻译，既不懂法律名词，也听不懂王建展的福建话。

最终法庭判决王建展谋杀成立，无期徒刑。

此后他辗转多个监狱，由于语言，由于肤色，受尽犯人和狱警的殴打、凌辱。直到1999年那位陈姓华人出狱，向媒体和人权团体披露此事，才逐渐引起公众注意，成立王建展后援团，为他洗冤。

2003 年法庭举行三次听证会，9 名亲历此案的犯人共同作证，凶手不是王建展。过去不愿作证，是怕生命受到威胁。现在媒体曝光，他们良心不忍。

纽约时报找到死者的妻子，她说丈夫和王无冤无仇，生前倒是说过担心被他打瘸腿的古铁雷斯的报复。后援团聘请的私家侦探，甚至在多米尼加找到古铁雷斯的遗孀，他出狱后吸毒身亡，其妻听他说是他杀的人。

但法庭最终拒绝重审此案，因为“犯人的证词，不足以采信”。后援团通过律师继续上诉，一年后纽约州上诉法庭驳回原判，要求重审。

2004年重审的结果是，检方以“取证困难”为由，放弃对王建展的指控。之后法庭批准撤案，但不提他是否有罪。

王建章20年的冤狱并没有结束。因为此前移民局因他偷渡入境，已下了递解令，旋即被关入移民监狱。本人和后援团队多次申请能够留在美国，以便彻底还他清白，索取赔偿。但关了两年后，2005年还是被遣返回香港。

此前王建章的父亲，辛苦半生，唯一的儿子又出狱无望，梦断美利坚。他返回中国后，2001年去世，没见到儿子。

王建展与母亲、姐姐、双胞胎妹妹现居香港。虽多次向美国诉讼赔偿，至今没有收到一分钱。

唯一的收获是，他学了一口流利的英语，相当于美国高中毕业生的读写。美国高中是4年，他用了22年。

疫情加冤情，心情沉重。周六妻子下班早，女儿被关的也难受，全家去沃尔玛再买个大头盔，准备和女儿一起骑车健身。

自行车全部卖光。只有枪没人买。

过去的两个月，美国的枪案大幅下降，这大概是疫情唯一的好处。

关于美国人囤枪、家家有枪，这是和永久产权一样的谎言和骗局。以后单说。

去的时候，一白人带着女儿，在路口的停车处讨钱。

回来的时候，换成一黑人大哥。

远远观望，不知是由于带着孩子，还是戴着口罩，停车给白人父女钱的人更多一些。

当年在中国，每次红灯停车，如果碰到老弱病残要钱，女儿都会和我争执。没有零钱，给他10元20元嘛，回家还你压岁钱，或者不买冰激凌了。

没想到在美国，争执又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