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全黑了，贝益民还在埋头撰写着案例和方案。

江晚舟下班后一直在办公室里坐着陪伴贝益民。

天气似乎很反常，外面闷热闷热的。

江晚舟站起来把窗户关上，打开空调。

贝益民抬头对江晚舟说：你回家休息吧，我今天晚上一定可以把这个工作完成，你明天上班来取就可以了。

江晚舟说：你帮我做事，哪有我自己回家休息的道理？我们要不要先一起吃个晚餐？

贝益民说：今天中的午饭已经耽误了太多的时间，我不能再在吃饭上耽误时间了，你要不帮我买一杯咖啡，加一块巧克力蛋糕就行，放在这里，然后你回家，我饿的时候再吃，现在吃我怕影响工作。

江晚舟点头，出去了。过了一阵子，买了两杯咖啡、一瓶牛奶，还有一大块巧克力糕回来。

她把饮料和食物放在办公桌对面的一个小型会议桌上，脱下外套，搭在洗手间门边的衣帽架上，对贝益民说：来我们一起趁热喝一杯咖啡，先吃点东西吧，这杯牛奶是留给你晚上喝的，办公室有微波炉，喝之前叮热它。

说完，她找出一把水果刀，一边切切蛋糕，一边说：外边真热，人也多得不行，

贝益民从座椅上站起来，笑着说：想不到深圳这个时间就已经热起来了，果然是“南国春来早”啊。

贝益民走到会议桌边，一边慢慢地吃着蛋糕，一边打量着江晚舟的办公室。

办公室简洁淡雅，几乎没有一件多余的东西，会议桌的中央插着两只小小的国旗，对着窗户的墙上挂着三面时钟，分别是伦敦时间、北京时间和纽约时间，房间里唯一的装饰品，是靠近窗边的一个玻璃花瓶，摆放在一座典雅的暗红色花架上，里面插着几只梅花，让整个空间显得春意盎然。

江晚舟吃了一口巧克力蛋糕，然后喝了两口咖啡，突然有点惊讶地说：巧克力蛋糕和咖啡的口味搭配的真好呀，我爱吃巧克力，但是我这还是第一次吧巧克力和咖啡搭配起来吃，想不到这两个东西这么搭，贝贝，你是知道这种搭配，然后让我买回来的吧。

贝益民笑这点点头，说：我昨天不是讲，我在温哥华，下雨天的时候，喜欢坐在IKEA的餐厅喝咖啡吗？

江晚舟点点头。

贝益民接着说：有时候，我肚子饿，我就会再多买一个巧克力马芬，后来我很快就意识到，咖啡和巧克力的味道是一种绝配，再后来我又发现，红茶和芝士的味道其实也是一种绝配，因为我有时候不喝咖啡的时候，我就喝红茶，IKEA有一种很好吃的三角形的芝士小蛋糕，中国人对芝士的味道并不是很熟悉，但是当我把芝士蛋糕和茶一起搭配起来吃的时候，发现它们很美味，你下次也应该试试。

江晚舟饶有兴致地点点头，看着贝益民，示意他继续往下讲。

贝益民接着说：其实食物搭配这个东西是即使一种经验，更是一种科学，好的搭配，就是一种“发现”或者叫“创造”，它可以让食物的口味成倍地提高，就像是做乘法，而不是简单的加法，比如我们中国菜中比较普及的咖喱和鸡肉，孜然和羊肉，生姜和鱼肉。

江晚舟兴奋地点点头，抢着说：其实我们中国人做饭做菜的时候，从来都是很讲究搭配的，对不对？你看我最早给员工做饭的时候，煲莲藕汤，这莲藕和排骨就很搭配，还有青椒和猪肉丝，大葱和羊肉，土豆和牛肉。

贝益民听着哈哈笑起来，说：晚舟，你是不是有点饿了？吃完了东西，早点回家吧，陪伴家人很重要，你在这里坐着，白白耽误时间不说，还容易让我分心。

江晚舟笑着说：我们不是刚刚才讲到“完美搭配”，说它很重要吗？你知不知道“男女搭配，工作不累”这一说，我在这里陪陪你，你就不会感觉太累了，对吧。

贝益民一边笑一边摇头，没有再说话，坐下来接着吃蛋糕。

江晚舟吃完蛋糕后说：贝贝，你慢慢吃，吃完了休息一下，我又困又累，进去洗一洗，换件衣服。

说完，她走进办公室套间里的卫生间，关上门。

办公室的隔音效果设计得很好，只有从水管中发出的细微的流水的声音，从天边般遥远的地方朦胧地传过来。

深圳夜晚的灯光额外明亮，公路上川流不息的车辆，让人远远地依然感受得到它们在奔跑中发出的澎湃的喧嚣。

等江晚舟换了一身新的衣服出来的时候，她默默地站到了贝益民的身边。

一股淡淡的芳香，很快弥漫了整个房间。

贝益民看了江晚舟一眼，笑着说：你感觉不像是换了衣服，到更像是换了一个人，看上去真精神。

江晚舟笑着说：我疲劳的时候，很喜欢洗个热水澡，换换精神，效果很好。

贝益民说：我之前用你的洗手间的时候，看了一眼你的浴室，宽敞通透，有和办公室一样好的景观，是你自己要求和设计的吗？

江晚舟说：是的，有时候，清闲的话，我最喜欢躺在浴缸里看风景。

贝益民含笑点点头，没有马上接过江晚舟的话，他一边喝咖啡一边站在窗前眺望着远方深圳的夜景。

过了一会儿，贝益民说：我给你讲个故事吧，非常有趣，我亲身经历的。

江晚舟高兴地说：好，你讲讲，我想听。

贝益民说：那是1999年的秋天，我在洛杉矶大学做访问学者，听学校的中国同学说，李连杰的家就在学校后面的山上，一天晚上，天气凉爽，我们几个同学相约，开了一辆车就上山了。那个时候还没有GPS，我们也不知道李连杰究竟住在哪里，就在山上随意的开，开着开着，就到了半山上的一个高地，看见在一处突出去的地基上，有一幢建到一大半的独立别墅，晚间施工的人已经回家了，工地上没有人，我们就下车，走到房子里面去看稀奇，从一楼走上二楼，结果就真看到稀奇了。

江晚舟好奇地问：什么稀奇？

贝益民说：你先别急，马上就讲到了。这幢没有完工的别墅，二楼上有一间很大的主人房，主人房里面朝山下的最好的观景点，是一个巨大的浴室，浴室朝外的墙是落地的全玻璃。玻璃墙外的山下，万家灯火，层峦叠嶂，蜿蜒起伏，就像童话中的闪耀着五彩光芒的海洋，我们几个土鳖，站在那里，看呆了，仿佛无意间撞进了天庭里的浴室，看见了一个美得让人窒息的裸体仙女。

江晚舟哈哈笑起来，说：然后呢？看到美女了吗？

贝益民说：看到了，这个美女就是洛杉矶的绝世美景。

贝益民接着说：我当时呆呆地站在那里看了很久，想到了很多问题。

江晚舟又哈哈笑起来，说：你偷看了别人的浴室，就联想出一大堆的“哲学问题”？

贝益民被江晚舟这么一说，也笑了起来，他说：你很难想象，我从那个浴室看到的景观，对我当时的思维和想象力来说，是一种多么巨大的冲击，简直就是一个无比巨大的颠覆，因为那个时候的中国，我们做房子的时候，还是把厨房和洗手间放在最边角的位置，而且把这两项特别重要的内容，处置得又小气又阴暗，这种强烈的对比，的确让我悟出了一个重要的人生道理。

江晚舟又笑了起来，她揶揄地说：好吧，让我听听你的“浴室哲学”。

贝益民说：其实，风景就是我们人生追求的目标，房间的格局就是我们的人生哲学，当你面对风景规划你的房间格局的时候，其实反映出的是你的人生观格局，比如在事业、生活、家庭以及个人这些主要方面，你的轻重缓急是什么。

听了贝益民的一番话，江晚舟似乎马上意识到了什么，她安静下来，轻轻地点点头，看着贝益民，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贝益民说：它还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为什么现代人会越来越重视卫生间的设计，原来是因为现代人对于生活的价值观格局改变了。我当时就站在那里想象，我将来要有一幢主人房自带浴室的别墅，顶上全是玻璃，我下班回家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脱掉伪装”，像婴儿回到母体中那样，在浴缸中美美地泡上半个小时，听天空中风走云行的声音，看宇宙间星闪月明的光彩。

江晚舟笑着说：你把这个过程描述得真美，我明白了，你说的这个沐浴，其实是一个仪式，意味着我们“劳动者”暂时卸掉社会职责，回归家庭、回归自然人。

贝益民说：就是这样，人的“社会责任”与人的“自然本性”这两者是矛盾的一对，就像我们一只手的两个面，现代社会过度强调的人的社会责任，它带来的结果是对人性的扼杀，而实际上，对于“社会责任”而言，“人性”更本质。

江晚舟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说：你的“寓意”我听明白了，我知道，有些话，我即使是说出来也没有意义，但是我真的舍不得你走。（请点击进入“作者”个人空间，查阅我的个人资料，看看我还能为你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