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巴子



　　86年7月7日是毕业后第一天上班的日子，自己有点兴奋和自豪但其他人好像没感觉特别是厂领导甚至安排的有些随便和无奈我想是：你们从哪里走的先各自回哪里去，以后再说。我是后来才想清楚这个“以后再说”里面有含义，真有以后再说的，说不白说。

　　我回到原来的车间，5G37集成块生产线处于半停产状态，车间也不密封地板也不打蜡师傅们的工作服穿的也不标准我想我才走三年咋乱成这样幸好我回来了。还好我又与她分在一起我们又可以一起谈天说地害我相思，这是我没有想到的意外。

　　第一天，谭巴子先下手为强给我们一个下马威，一通呲牙咧嘴哼哈咳嗽喷云吐雾漱口下咽抬脚搓痰差一点就开口骂人。我想你有病啊，干工作必须先唬住人吗，无聊。

　　第二天，谭巴子又给人家撕一本书又施一顿寇（发脾气）并约法一章曰：工作时间不准看书读报。然后是一起打扑克送货老化调试做值日，到劳改队去联系业务。

　　第三天，领料，上庙，吃西瓜吃西瓜。不要装大气，看你那一脸穷酸样子一个烟巴子都不舍得丢你就多啃一口行不行，你啃到青州府谁还说你没吃过西瓜咋地，瓜皮的营养比瓜瓤还多，就当是在自己家里你看我恨不得连皮吃下去。

　　第四天，送请柬，厂办科室，座谈，生意。谈吃什么，谈送礼物。

　　第五天，发快件，火车站，发电报，盖公章。抬杠磨牙，相互对骂。

　　谭巴子烟瘾大，从来是烟不离手，吸的是烟呼出的还是烟除去睡觉以外。他就是因贪图一个烟巴子不舍得丢而得的外名叫“贪巴子”，他又正好姓谭，是厂里的高手给他起的后来就自认了有时还很光荣，没想到这次他高就车间新品节电器组的组长我们跟他干。他是个有点泼皮性质的人物，他老婆是青岛嫚，人说他就是看人家独自一人在潍坊才敢死缠烂打软磨硬泡把美人娶回家的，虽然过程没皮没脸但结果不错。都知道他家又穷人又坏本地姑娘没人愿意嫁给他其实都是错觉，据说像这种人在外一身坏水熊脾气馊主意胆不大有点彪讲义气，回到家里却是大气不敢出一生妻管严，后来我才知道这就是真正的爱家爱妻爱儿女。此人后来下岗到一家夜总会干保安发脾气被客人打瞎一只眼，但我见到问起时他却说是给一拉钢筋的急刹车自己没看清楚碰到眼睛上的而且，很榨了车主的油终于给妻儿大赚了一笔感觉很合算因此很得意。据说现在他已经作古，是糖尿病不是肺癌。

　　顽童玩具



　　与我同屋的兄弟，改改你的习惯好不好，不可能连条件反射的功能也没有吧，在你气死我之前我会主动逃离的如果你继续继续，一定会。

　　八十的老人赛顽童，这话不假却不如顽童好玩。顽童一般不太说假话最多给自己找个理由继续玩就算撒泼打滚也是实话是说，就算被大人识破也不会假装生气而要太多的面子。八十的老人却做不到这一点他们有经历风雨又知道自己身为长者，却又想背悔一下，因此明明心里想吃嘴上却说很饱而眼里却能伸出手来，但一旦吃起来。

　　母亲每天轮番照看大哥二哥送来的孙女孙子再也不能干她喜欢的戏衣刺绣，两个孩子一起来的时候也有还要照顾八十多岁的老奶奶还得拾掇买办做饭有时候他们来接孩子也吃一顿。记得有次大哥嫂一大早把侄女送来一直到晚上很晚才来接，为此母亲一边伺候饭一边生气心疼说：俺孙女一天没见妈妈，没人想你啊。父亲一如既往自脱清净，我每天单位宿舍家两岸三地来回跑也帮不上忙再说我干活母亲也看不中，母亲就这样一心一意养大了儿子给儿子娶上媳妇又为孙子辈操劳还要与老顽童缠磨却还是在两个儿媳妇心里种下了婆婆没给看孩子的说法直到现在也是这样说。其实这事我可以替母亲作证：确实没有两个孩子天天一起照看，但总是天天有孩子看直到他们上学前班一直如此。

　　侄女侄子来的时候有时会带着玩具母亲为他们买的小玩具不定谁也会带走，谁想那天一个落下的芭比娃娃把奶奶逗得爱不释手哈哈大笑了两三天。记得那个塑料娃娃彭彭裤泡泡袖穿罗裙系丝带头顶一大沿荷边碎花凉帽，站着大眼睛水灵扑闪，躺下能闭目似是可爱小萝莉，胳膊腿跨弯曲自如，还会发嗲叫两声。芭比娃娃做得跟真小孩似的透着可爱难怪现在有老人看到人体模特在沟里报假案一场虚惊，那皮肤红里透白弹性十足把个八十多岁老眼昏花的老顽童奶奶看得合不拢嘴。不知奶奶那几天想起了什么看她每次都是轻拿轻放，抱着娃娃深情对视，拍着娃娃嗷嗷对话，夜里放在枕边，自言自语问饭。奶奶那高兴样子至今我记忆犹新：欢笑自始至终，过去值得珍爱，母爱从未消失，孩子就是你我。

　　那群刚就工不几年的毛孩子聚在一起吃酒比谁的酒量大，其中一个因为一杯酒没有劝下去下狠手抄起一壶开水朝全桌子的人泼去，结果可想而知，义气没人报案。

　　你的模样



　　年轻时候发现老奶奶快成老糊涂虽感觉自己也有老的那一天但却是个遥远至少不会认为自己变态成老糊涂虫，奶奶不会自己承认糊涂因为她还活在自己年轻时的自豪里有颗不老的心因而信心满满非常肯定自己，我自然是站在母亲这一边与奶奶讲理因此奶奶耍小孩子脾气不理我也不接受，我想都是至亲关系真不好说的明明白白。父亲既不埋怨母亲也不指责奶奶依旧是大不管小不问特别能沉住气，大哥二哥来去匆匆有心无力许是还没到爆发点。也许因此我有了想独立的愿望，但独立成家没她无法实现。自己也曾多次设计一个家在梦里，多是依照文学作品和影视宣传的样子没什么特别。现在这个我赖以生存的家有点乱，好像被谁故意打乱了秩序似的老人孩子媳妇还要找个媳妇，一天到晚做饭做饭孩子哭老人闹媳妇甩脸哥哥较劲没人发现母亲有多累操多心离开降压药和安眠药就睡不着。独立成家的想法也因自己的确长大应该为这个家干点什么，早一天独立或许能减轻些什么不添乱也是添加也有不想再被束缚和扒数（父母的说教）的意思因为不服就要抬杠磨牙。因此我热切盼望我命中那头蠢猪，快点来吧，就想快点变成你的摸样。

　　始终给自己充足的理由成长但在社会里混不如在小集体工作紧张或许是利益关系问题，用退步哲学看社会用惯性自慰混集体学会自我消失是我的处世方法和论。

　　成不了我的女友不能做我幸福的蠢猪这可不能怪我，还好我们又分在一个小组，能与你继续多年前的谈话我也求之不得。好像是再续前谈一样，真诚畅心默契优雅，我记得这都是先前我们做过的事虽然已经成为过去。得不到你的心知道我的想法也一样：喜欢你曾是我的最爱。我意愿与你交谈当成幸福，为你服务当成交往，看着你就安心自在，尊重你就是目标，对着你的杯子就是满足，看你喝下去我心飞翔。

　　外表是个条件，家庭是个因素，没有感觉是全部，不因蓝色太朴素。

　　哭比笑好



　　郑姑娘笑起来满脸褶子还有抬头纹嘴阔牙大，徐大才背地里叫她“哭比笑好”，大家都不表态却笑嘻嘻地认同。这个女人姑娘时候就黏糊特别能聊和谁都很亲热还有点心计，是一个说走就走的女人。我的自传里有她是因为我们一起工作时候发生过一个小事件，那会儿我毕业回厂工作还未满月。

　　万用表损坏经过：

　　8月1日上午，我在本岗位正常工作。在检查一台节电器时需要测量触点电压，我把归我们工序使用的万用表指示调至交流电压500V档进行测量。在测量过程中郑XX说要测磁环先借用一下万用表，由于我刚来工作，不知道各工序之间不能互相乱借工具使用的规定，就给她用。但她测完磁环给我万用表后不曾把万用表的指示拨回原处也没给我讲清楚，最重要的是我工作粗心大意自己没有认真核对，因此当我再次测电压时，万用表停止了工作。对此我非常惭愧，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 李XX 86年8月2日。

　　说来真是惭愧，在学校也记得有学过怎样使用万用表，也就一页纸的内容，也记得老师拿一块万用表当样品展示给我们看过，却是走马观花一样没留下什么印象。上面是谭巴子让我写的万用表损坏经过，底稿现在还有保留。他当时跟我说的意思好像是要治郑姑娘一下不知道她哪里他看不惯，而且说郑姑娘已经先告状也为自己做了充足的辩护但她应该知道各工序不准互相乱借工具使用的规定。我始终没弄明白谭巴子来回传话有没有添油加醋但最后一点我是认同的：郑姑娘应该知道规定。其实这事后来不了了之，不知道谭巴子有没有达到目的，他这是故意找茬无事生非，单位里因为工作弄坏一块万用表根本就不是事，仪器仪表室里待修的万用表示波仪各色仪器堆得跟小山似的都招了灰。

　　郑姑娘后来与我们一起被优化组合下来，我们一起到另一个单位打了半年的工也算是最早的劳务输出。后来听说郑姑娘的老公真的劳务输出出国打工她自己在家弄孩子上班意见很大，但老公几年下来挣了很多钱以后郑姑娘就调到另一单位可巧又与我媳妇在一起工作。但很幸运的是她又一次赶上优化组合这次是她一个人下岗，百货部给她一个人十几平米在二楼让她自己干。这下她来了干劲，一年多功夫据说就发了把那些当时没有下岗的同事馋得够呛，再后来就被当作自立的典型自强的标兵上报纸上电视成了新闻人物，那几个把她弄下岗的经理一下又成培养人才发现人才的伯乐也跟着热闹了一把，再后来单位破产郑姑娘与我媳妇一起失业人家却提着满满的一桶金。

　　前几年一个大早，我与郑姑娘在她改换门庭的老单位广场边上偶遇我就要下夜班。看她两眼发直暗淡无光蓬头盖面手里攥一把钱却漫不经心向前走的样子，就知道是刚刚起床没及时处理身上里外事却急着要去买早点或许是昨天的帐有问题。我一下挡在她面前她一愣一看是我“砰”就来了精神，马上哭比笑好的老脸一展：哎吆哎，这不是俺那老伙计吗，多少年没见了，也不想俺。我说谁说不是啊最近干什么听说发大了？这几年弄几辆大客跑线，多的时候五辆，不好干，不挣钱。你儿子多大了在哪儿啊？她听这一问更是眉飞色舞嘴阔牙大起来说：哎呀，俺儿可了不得了，俺儿厉害啊，他在北京，在中央外事局接待外宾当翻译。···寒暄完毕，一脸褶子的郑姑娘恢复平常一转身留给我一个略显疲惫的身影，她的步履虽有一点点蹒跚，但那只攥着零钱的手却是紧紧的时刻在提防着什么。

　　自考自己



　　我自考第一门课是哲学而不是《英语言文学》专业的主课，是我对哲学很自信还是对自己的英语水平不自信不言自明。那会儿二哥虽然结了婚，也有了孩子，但还是很好学的，可能也以为在这个社会里真的会是人尽其才学以致用的吧。因此二哥与我同时报了英语自考，我们同时参加补习班又一起学英语，兄弟俩各自买的英语辅导书籍和磁带也互相借，我的《BEIJING REVIEW》也与二哥分享尽管我们没读懂多少，可是后来我发现我的大部分英语书籍都转移到了二哥家里，现在去他家还能看见我的《牛津英汉双解大辞典》在二哥的书橱里眼泪汪汪地扒睺（张望）我。还记得有次大哥检查我与二哥英语会话发音情况，我憋红了脸念完一段，大哥说我的发音比较好，二哥说老三的嗓音沙哑读英语特别像电影配音大师邱岳峰。我听后一是感激大哥给我肯定和鼓励二哥也认可我，二是暗地里为小时候声带损伤而庆幸这不是因祸得福吗。后来我就想不明白大哥为何要突然检查我与二哥的英语发音他又不懂英语还特别肯定我，二哥为何一定要与我一起学英语他的基础又不好而且有工作家庭和孩子，我知道大哥那会儿也在业余补习为了一下晋级经济师听说后来真的晋级成功，可能二哥那会儿的脑筋还没转移到以经济建设为中心的轨道上来吧，大哥那会儿已经能掌握整个车间的人的命运，二哥···兄弟手足无间道我猜不出其它可能。

　　成了自考生就有了是个大学生的错觉，为了准备十月的首场考试我又一次紧张起来，我给自己制定了学习规划，反正又没有女朋友，不能携女友漫步街头花前月下只好埋头读书相信颜如玉会从书里跑出来至少会在书中笑吧。因此我宣告所有见面约会延后执行，虽然心里急切切盼望但还是做了个忍痛割爱的姿势。不过在这场水与火的较量中柔情似水总是战胜激情如火：坐着坐着就做美梦，写着写着就写我爱，读着读着就唱情歌，看着看着就看花眼。我的自考不止一次对我说它有陪读的感觉好像被慢待，我的哲学也来讲情说：水火无情且不能兼得你只有一个选择，要知道年龄的量的增长一定使你择偶的范围变小但知识面的增加也会使你的择偶机会扩大——高频补偿。

　　一种极想有台新录音机的想法在心里蔓延开来，听说读写译先解决听的问题。当时一台便携式录音机那种带耳机的在二百元左右，但我不会是冯大兴，我有钱虽然不多但再少也不会去偷，我就不知道钱太多之后到底还能干什么用。

　　老情况



　　好像我去了一次谭巴子家记不太清楚，好像他送我出门时还大声安慰我说：那个事你放心，不用惦记着，厂长不找我就算了，科里有我呢。这分明就是在院子里说给其他人家听，跟谁学的天生就会啊，那声音我听着很特色翻译下就：我是个领导啊。我干嘛要去他家帮他长脸，看社会风气把一个老实呆傻孩子吓的，这事学不来啊，没带点东西吗。

　　八月一天午时刚过，在我回宿舍的路上，总要路过他们总是用眼发现总有心得在案。

　　那是一条不太热闹的大街，尘土多，商店少，行人也稀稀。

　　那天发现一个情况被我记录至今不曾外传：

　　一个小小的售货亭坐落在那条南北大街的右侧不知是个体还是集体，它门面朝东午时特别烦热又冷清看的我，后面是两层高楼两旁散落些许花树荫，在它与楼不宽的夹道中停放着两辆自行车，还有一对男女都坐着很懒散。好像不是在营业啊，在干嘛。

　　男人对着女人的脸看上去黑黑的有一条白色时隐时现好像在说话，他们在树荫下呈钝角姿态男人斜靠在躺椅上右腿使劲伸向双腿大开歪在躺椅上半仰着身子慵懒软弱的女人的裆下，男人扭捏作态那条白色有时开的很宽时间很长，女人一言不发两腿伸直做懒腰哈欠状力气很大两腿久久放不下。我不得不路过他们碰巧又看了那女人一眼，那女人两腿直直分开吸引了我的视线，很长的裙子一部分落在地上一部分挽在腰间幸好还穿着白色小裤衩，或是因为水洗太勤的缘故小裤衩上有许多小窟窿，那条不足三公分的带子翻卷着边缘像一条细绳把裆部勒的喘不过气来憋得黑紫一片，可女人贪凉不动声色真是了不起。偷窥到这里我四下看看像吃了不该吃的东西却把恶心又咽回去，阳光之下别无他人只有那个男人才有非分之想，可是那女人为何无动于衷原来这还是在大街上。

　　记得小时候我家住合院对门的姐姐早晨爱穿着花内裤上公共茅厕很好看我还与小军讨论过，现在她弟弟大夏天也穿着内裤东屋跑西屋串里面的弟弟也跟着东摇西晃很逞能，姐弟俩好像爱好一样不知羞，可是人家父母看着好啊。

　　这都是先前的稀罕现在也知道人与人生而平等喜好不同目的不同要尊重他人宽以待人在各个方面包刮性怪癖，这样就是人文人权和人道你看同性恋都合法天体浴也有了据说国外女人强烈要求有与男人同样露出双乳的权利，阴道也在话说人类一直在进步下一步要用很特别的方式进入，下一步。

　　以身试孝



　　回单位一月有余，基本没啥正经工作可干。谭巴子上班时间下象棋，输大了好发脾气。我利用上班时间偷看我的哲学，总也经不住诱惑被一帮老婆孩子拉去打够级。开考的日子越来越近我却好像要故意远离似的，单位里什么年龄阶段的人都有各色人种关系杂乱各部门错综交错想法混乱，干活以外的大部分时间在处理人事，尽力应付，工作利害，上下相处还要关心谁与谁谁交友的问题。感觉在单位工作既不能违反自己的主观意愿又要受制于客观条件，既不能随波逐流又不能行高于众。这样一个环境里我要怎样奋斗啊，我是规定了自己人生目标的人，在我年轻的想象里只要努力就会实现也许把虚无飘幻当成了真的。

　　奶奶“庭院式”的家庭观念惹怒了妈妈，婆媳之间应该吵了嘴我一回家就双双告状各说各的理让我当评判她们很自觉都不给父亲说。我自然站在母亲这边因此就劝不服奶奶，奶奶也有自我解脱的方式走出家门上大街逢人就说诉。我们家与马号一墙之隔那边三中的老师居多与我们这边流氓无产阶级有反差，有次大概是奶奶把心中郁闷如孩童般告状一老师，那老师不知是孔孟礼教知道的太多还是爱心四溢泛滥收敛不下，竟然气冲冲前来鸣不平怒发发上前喊质问。我记得那男老师高高的一脸正气就是年纪太嫩因此气盛，但他是拿着奶奶的亲口证言来的而且一下就站在“孝道”的至高点上，我记得母亲被问得有点尴尬一时语塞面有羞愧之色。但是我在场啊，我看这外人来得不善却有些唐突管的有点宽讲话不着调，马上怒斥道：你是干什么的你都知道些什么，路不平你来踩可你知道我们家多少事啊，我他妈的看你这小子欠揍，一个八十多岁的老人跟你说几句话你也相信我看你有点野巴缺心眼啊。此时邻居四大娘也出来解围说：你们不了解啊，老三他娘可是很孝顺的媳妇，一日三餐捧碗上捧碗下，娘儿俩抬两句杠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天长日久，你们别听老太太在外面瞎说。听到这里，本来微微得意的奶奶低下了头而母亲的脸上却有了喜色而那个义正词严的老师口呆着目瞪向后退了几步悻悻离去。

　　过了几天，这事不知怎么就传到大哥耳朵里许是奶奶感觉没有面子我不太清楚，但大哥一回家就指责母亲说母亲的不是并要以身试“孝”给母亲给大家做示范。我是知道奶奶对大哥疼爱有加引以为荣因为很早以前有不能确定的传说：有一年的除夕，奶奶照例要拜四方请天神感谢老师傅，当老师傅回去的时候在过道与大哥碰了个对面。后来老师傅高兴的跟奶奶说：你这小孙子不错，他见了我避了避身子就让我过去了，要是那些踹孩子踢我一脚不算事。奶奶听了很自豪逢人就说我好像听过几遍，只是后来我求证过几次大哥笑笑不语，不会是以讹传讹这次我又安插错了吧。可能是因了这件事，奶奶像抓到救命草似的跟着大哥的自行车就去了大哥家。可令大家惊奇的是母亲只休息了一个晚上次日一大早奶奶就被大哥用绳子绑在自行车后座上快递回来不知发生了什么，大哥把奶奶卸下车，没有说什么也无羞愧，扔下昨晚还是今早的一根半油条可能是奶奶剩下的转身就走。其实在这方面大哥不是二哥的对手他根本就不是个他捉弄不了奶奶别看他光会指责，记得后来奶奶去二哥家住了好多天散心，那里也与大姑家挺近。记得大哥从此假装不闻不问，实际上他想不明白老二为啥能把奶奶哄住就去想其它，他很怕再被吓傻家里又多一个。

　　没有错过


　　同学家里有事，当然会去帮忙。但他却把这种自愿帮忙说成去他那里聚聚难怪我事后会记录成“雇佣”，他把有事找你来帮忙演化成为你着想难怪事后我会记录成围着你转，他把向他靠拢以他为中心吹嘘称他有能耐难怪我事后记录成始终强调自己是有钱人。他在暗示我们吃酒与花钱的关系，纵论国家政策和前途，可我感觉高中的同学的清淡气质已经远去铜臭开始入侵，我们出了力我还买了酒菜，算是借你这方宝地大家一起喝点小酒咋就成了你的个人吹风会，如果是看你一个人的表演咱就不用谈友谊。还有他，口吃被小酒冲开能顺序就敢与任何人论一论辩一辩：我这么稳重平时在单位不开口，开口都哑口。还有他，一点酒就手舞足蹈飞沫狂喷的小鬼子，能说随话也是能耐。我呢，我是观众在看他们出洋相，我视酒如水看钱如废一直当观众从来不上台。没想到我们“四人帮”三十年后重聚，个个还是那副德行，不知道岁月到底能改变什么，此是后话。

　　单位里两丽质少妇在吵吵骂娘打架，据说是为十元钱奖金什么的。

　　趁室友不在我偷偷数了又数那点钱：下个月，再下个月，如果奖金多发点，大下个月一定买上带耳机的录音机。记得当时亲戚家给了我们一个评价说：一窝子穷工人。真的，那会儿就听说有万字户了，我也见过那些传说中的万字户一个个不务正业似的。那会儿投机取巧的也很多，我也见过他们跟做贼似的在黑呼影里撅腚弯腰倒腾。我们单位郭美就是下班第二职业在自行车上买内衣裤，每次车间班组学习开会都缺席孩子都不管。我想我还年轻我要上进也不信以后挣不到钱而且可以等，更不信世上只有钞票好。我的政治经济学上说：货币是一种特殊商品而且最终会消失。我不能去为一个最终会消失的东西而奋斗终生吧，就算我等不到货币消失的那一天但我的消失何尝不是货币的另一种消失呢。更何况货币并不适用于人类社会的所有领域，金钱罩得住好多好多的万紫千红吗。我记得当时分析过人为财死要钱不要命这回事：可能自从这个世上有了钱这种商品后人从来没有感到有一种东西像钱这样方便使用又不耐用，金钱给人的好处使人误以为有钱就会有一切，因此他们就把时间与金钱并列又对立起来，要钱不要命就是有钱就有命的翻版。到这里我不知是该惭愧还是该要命，照例说我是看着金钱长大的这话它爱听不听，钱起时候我恰恰就在旁边，可它没有打动我。钱涌时侯我还是在一旁做见证，它依然没有征服我。如今钱潮要轮回我也跟着到岸边终于看到了免费的沙滩，于是决定扑上去，为了让金钱快些消失。

　　本质在哪里



　　母亲终于忍不住，花一元钱找人给我算一卦说：缘分快来了，来了就奇好奇顺利。

　　能量需要一个长久的积存而且本质上不分正负，我年轻时就没有考虑能量还需要分正负的问题只知道积存。我以为能量就是一股力量，当它有一天需要释放的时候会遇正则正遇负则负因为你们口是心非做的说的想的不在一条线上，所谓的“正负”是不合你们的口味标准和喜好带着你们的利益色彩因此不要胡乱給能量贴正负标签。我的时间有时感觉很宝贵但哲学却使我习惯追根求源，据自考还有一个月多我却身陷现实的纷繁里不能自拔，好像能透过现象看清本质很生猛似的对家国天下感兴趣。轻狂论一政，不枉有年少。

　　年轻时候很欣赏自己的钢笔字认为最大的特点是与众不同绝无模仿自成一体，这可能也是促成书写不间断的一个理由。我还能感觉到我很幸运因为我处在一个变革的时代，一切都在变化中。而我的国又在改革开放，那么她能对谁开放，只能对这个地球上的人开放。其实我猜想这算个假说因为国家就在那里从来没有也不会封闭起来，如果说开放的本质是单指政策面而言就好比原先我们是生活在井里一样，我们的水源地被保护有严密的过滤程序虽然交换的慢一点，坐井观天下只有深度没有围度因此高精尖。不过现在正闹水荒整天害我井里无水四下讨，改革开放就像破壁一样我的水平面没有上升而且滋养我的水分开始肆无忌惮地被摊成一个更大的平面。我好像被曝光一样却是在四下张望中有些惊恐总担心有掉进泥潭的可能，越来越紧张的不满欲望使我不敢散发能量，看过以后我时常闭上眼睛但留存眼底的美景却挥之不去，因此我就想还是在井底好一些啊，宁愿在井里瘸着也比上来追不上好得多。你看我这中国人是不是奴性十足啊，改革开放给了我自由给了我自由的言论给了我自由的权利给了我自由发挥的空间，是猪，就该圈养。开弓没有回头箭我的国在用马哲学指导当政者，逐步编纂出一个大致的方向左右都不行却始终不在中线上，别说中线直线也没几条，我的高中老师把这叫做“直曲线”。因为哲学里的“适度”是一个很难量化的标准特别是人的行为，更别说人的思想和心情，因此我以为“直曲线”就是我的国的特色：女儿在前面直着走的忙，老爹爹后面曲曲折折跟的心发慌。其实我知道没有完美的社会就像没有绝对真空一样如果哪天人的欲望得到了完全满足，无所求就是死。因此人和人的社会唯一能做的就是发展经济，但经济也不是很好玩，何况是中国人在玩市场经济何况人还在心不死死也不彻底，因此一个开始一经开始就算可怕也挡不住。

　　我爱我的国很特别因此我把我的国也当成我的女人而不是其它经过这多年的观察，只是看来看去全是表象让我很惊诧，她的本质呢？一天在梦里我的女人指着自己对我说：本质是最里面的东西，但你越着急越想剥开的多，本质也就全是表象啊。我突然惊醒全身冷汗似是意识到：我与我的国做爱到后半程，她却要离开我。

　　英雄情结



　　1986年9月9日晚，我们这里有雨，电视里播放着伟大人物的丰功伟绩我看到很晚。新闻联播，天下要闻，是我每日必备课。其实我知道像我这样的小字辈（那会儿还不知道《新闻联播》就是专门给老百姓看的东西），不过···那么多的上层人物都不看不关心，就像学校要我们学习古人怎样用有贤德的人的古文一样，我们学习的再会，能有什么用。

　　今早单位里没活干，我正猜着想好事就来了，休班两天。准考证上指示，10月26日自考哲学第一门课，在青州。

　　不知道那位有缘人有幸运打开我这瓶二十多年的老酒，独自品尝一口就醉倒在我胸怀。

　　宿舍刚刚新换了门人，就是铎先生。此人一贯独来独往摆出一副与世无争的样子但经过几次深谈其实不然，虽然一般情况下没人理他除去有必要安排他事情做头头也不愿搭理，听说在家也是如此老婆和孩子但他会自得其乐，但我发现他有的是见解而且很独到比如水泥在用水和之前需不需要过筛子，你看他弱不禁风走三步踩不死一只蚂蚁但抬起杠来能顶半边天。有次我们深夜讨论《年龄与认识》问题从同一个点出发，越谈支点越多就有了分歧他把我气得够呛，他说年龄比我大十几岁看问题一定比我深宽广，接下来越论越不讲道理我在他的地盘上，最后没有结论也没有评判我好像是小声骂骂咧咧双手抱着肩膀独自回到宿舍，无奈之下败阵的我有点气急败坏因为我这样写道：有一天非咬你一口才行。

　　“时势造英雄”，我学的马哲学里有关于这个话题的论述。我想我年轻时也有随时当英雄的准备，也做了一些准备比如常常把自己的想法记下来为今天。当我处在改革开放初期的大潮中，时常被一些英雄人物所感动不知这是为什么，当我看到一个个优秀选手打破世界纪录时当听说我的同龄人在各条战线上取得好成绩时当读报知道有人通过自己的努力成功时当看到每年年轻人大学报到时，我都会在心头在眼底浮出一层泪花控制不住不知这是为什么？我自以为很理性想不到感性来了会如此脆弱，我自以为很强大没想到内心的残缺也是用眼泪来平均，我自以为是羡慕嫉妒恨却也由此推算出一些美女金钱和荣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