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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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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唆教育
亲戚曾经这样评论我的父母:三个儿子,别说娶媳妇弄房子,能吃饱进不了局子就不错,就奇好。
别看父亲是练武出身,却从来没有与人动过手。二哥没有认真学过武,打架却是常胜将。我与人打架时,经常被人家打得“拳起来伸不开”,因此我最常说的就是:是好老你等着,我去叫我哥来。但他们多是不等的,往往是一边嘴硬一边往家里跑。
记得一次晚上从亲戚家回来的路上,我跟着二哥瞎转。进了一家文具店,伸手从柜台里拿了几支圆珠笔。好快,我迅速接过装进兜里。这里还没高兴完,就又传来那人兜里有几斤粮票差一点就到手了的消息。厉害,我跟着二哥一蹦一跳,心里美。
后来,家里的圆珠笔逐渐多起来了。二哥晚上经常去耍的那家人男女混杂,吃烟喝茶,胡说八道,满嘴放炮。后来就听说男主人因犯了教唆罪被公安局抓起来了,还判了八年刑。经常去他家玩耍的几个大一点的人被居委会教育了。
这个事件父母大概没有察觉,但大哥的政治嗅觉天生敏感,他成功地抓住这个机会对老二进行了面对面,心贴心的关怀和政治辅导员式的谈心。由此可以看出大哥生就一块政治材料,其从政野心暴露无遗。这个有政治癖好加文艺特长的青年人的荣华富贵梦做开了。
我记得,二哥坐在炕东靠桌子的一边,大哥与他对面坐在杌子上。我在炕西头靠门的地方,没事似地出来一趟进去一趟。“你看···他们···是不是呀···这事说回来···咱家···不行呀···多不容易啊···千万···记住···咱没有人啊···这事了不得···你看谁谁···这不进去了吗···最后一次···坚决不能再干了···”。自始至终没有听到二哥答应或是争辩,不服啊。
多少年鲜见有犯教唆罪的人了。教唆和教育,一字之差,天壤之别。但那麽多受党和人民政府教育了很多年的人才和精英们还是犯了罪,他们是个人犯罪还是有教唆的呢。看来差别再大的外表也改变不了本性本质。
自制幻灯
三十多年前看电影就买一送一,搭配销售。但绝对超值,且不送广告。加演个纪录片,文体新闻,亚非拉欧朋友手拉手,工农业新科技,革命形势一片大好,有时还放幻灯片。
我自己也做过幻灯片:先把硬纸壳裁成大小相同的正方形,再用小刀把纸壳中间部分裁下来,就如一个镜框。然后再找一些玻璃纸,越透明越好。这可不是容易事,要知道那年月没有多少污染,不像现在用塑料袋满天放飞梦想。把玻璃纸裁的与纸壳一样大,然后铺在小人书上拿圆珠笔小心描下人物,场景,有的还写上字幕。描的最多的是现代革命样板戏,也有打鬼子的,打白狗子的,也有学雷锋学潘冬子的,我还因此假装爱上了画画,差一点就成了职业画师。把图案描好以后用浆糊小心地粘在纸壳的边框上,也有太放肆随性发挥的大写意却因此超出了规矩,最得意的几笔就被边框无情地剪掉了。要尽量把玻璃纸平整地粘在纸壳上,不能有皱褶,也不能把图象粘翻了。晾干以后,玻璃纸画面嗄平绷紧,用手一弹,砰砰响。最后是按小人书的排序给自制幻灯片编上号就完工告成。
玩的时候也要等到晚上,但没有多少观众,我就把妈妈叫过来放给妈妈看。一手拿着手电筒,打开开关,一手拿一张自制的幻灯片放在手电筒的灯头前面,图像马上贴到白色的墙面上,不能太远。还要一边用嘴伴奏用嘴解说用嘴插曲用嘴配音,一嘴多用,一人多角。我自娱自乐,玩得起劲,没有觉察妈妈干活去了。有时不小心还能拿出一张大红色的片子来,映的墙面通红一片,我就更来劲了,叫的更响更欢了。
这些耍物平时就放在床头,很多时候在被窝里也玩。但失去一个标准的公平面,照射出来的人就很不像人了。
清清清明
今年有意外,清明难得晴。
前天下了雨,昨天刮了风。今早外出蹓了一圈,天晴暖阳,春风花香,小草感恩露出羞羞嫩脸,飞鸟鸣唱留下悠悠遐想。虽然寒食与清明有不同的说法,但大体差不多,不必过多纠结。清明节祭祖应该是全中国人的共同习俗,媒体一到这时节就开始炒作诸如死不起,扫墓大军,加开高铁,交通拥堵,文明祭扫,墓穴死贵,小黄金周等话题。因此按媒体的喊声办事出不了错,过不了时。
记得小时候清明节前最重要的事是祭奠革命先烈,全市各单位各组织各学校都去,人山人海浩浩荡荡的扫墓大军的方向都是烈士陵园。大家胸前都戴着自制的小白花,默默步行。都是快到的时候才开始小堵,但一会儿就哗啦哗啦的跟跑起来。进入烈士陵园,所有人依次站好队,没有拥挤,没有吵杂,大家一脸严肃认真。每年都是默哀完毕后同一位残疾革命功臣为我们讲同一段革命故事,庄龙甲是如何为革命光荣牺牲的。据说他在革命先烈革命精神的鼓舞下一天能讲七八十了场。听完后大家分散去祭扫,烈士陵园展厅的后面是一个个墓穴。有名的无名的,有墓碑无墓碑。官大的墓大边上的松树也高在前面自然得到的献花也多,无名的墓小边上的松树也矮在后边当然没有谁来送献花。
小时候看人家去上坟感觉怪怪地。如今自己也有爷爷,奶奶和母亲故去,却因了一些家事兄弟们聚不到父亲这里一起去祭祖,也因了母亲奶奶是基督徒而省去了这些习俗。想来想去就苦了爷爷,多少年没有后辈子孙给钱花了,好在爷爷不是乱花钱的人,我想他也不会更多地埋怨后辈。
我的家乡是风筝都,清明时节正是放风筝的时候。郑板桥在潍县做过县令,他有一首脍炙人口的风筝诗:纸花如雪满天飞娇女秋千打四围五色罗裙风摆动好将蝴蝶斗春归
家里要在清明节前天晚上用麦仁米煮好麦仁饭,擀好拉沓饼,煮上好多鸡蛋以备今天冷食。我们当地有句俗语叫:白饼卷鸡蛋,越吃越舒坦。这天鸡蛋是主食,早上饼卷鸡蛋,加上芝麻盐,喝冷饭。中午是苔菜清汆丸子,鸡蛋炒韭菜外加白饼卷鸡蛋。这一天让鸡蛋整坏了,晚上多不想吃但又怕明天没有了,狠下心再吃一点。
那时过清明不放假,早上吃过饭到学校,每个同学手里都拿一个熟鸡蛋,下课后同学们互相顶鸡蛋玩。因为有比赛,因此每个同学都是拿家里最大的鸡蛋来,还有拿鸭蛋鹅蛋的。有的女孩子则把一个熟鸡蛋挂在胸前当装饰品,用红黄绿三色塑料扎头绳编一个网兜,把鸡蛋装在里面,有的家长害怕孩子早早偷吃了鸡蛋就把松紧口封死。有女孩一个鸡蛋在胸前挂三四天,这可馋坏了我们,都轮番与她商量着怎么把鸡蛋抠出来分着吃了。
今早偶得了四句,献丑:心香一柱冲九天 心数天堂冷暖寒 心逢哀节倍思亲 心开百花博文献
老兄老拳
母亲要给我换新枕头套,我高兴坏了,是绣花枕头套,母亲要亲自在上面绣花啊。大哥一看说:我来写上几个字。只见大哥挥动铅笔,鸡飞蛇舞地写了“努力学习”四个大字。因为要绣花,他描了又描,加粗加厚,然后把铅笔一扔扭头便走。我想那时大概大哥已经不上学了吧,他是长子,肩负父辈的重托和希望,当然应该为家分忧,替父母尽责,这是他义不容辞又应主动承担的光荣使命。但当时大哥写到最后好像改变了主意似的,但无论如何,算起来这算是第一次大哥对小弟的忠告和希望。
打仗亲兄弟,对内对外都一样。在外,二哥经常奋不顾身两肋插刀替我上前痛打欺负我的人。在家,二哥也经常把我打的一边大哭一边咬牙切齿地发誓等我长大了再说。三兄弟相差五岁,为吃为穿为干活经常互相攀比打骂吵闹,反正不是我哭了就是我哭了最终都是我哭了,每到此时妈妈总是把我揽在怀里一边哄我安慰我一边吓唬哥哥们。但父亲的忠告我记得很清楚:回头望兄,四十大板。
很少见俩哥哥大打出手,也许是因为有我的缘故吧,也许是他俩的矛盾总能算到我头上的吧。有一次在寒假期间,记得父母上班前告诉大哥这次一定要看好他们,不准外出到处玩耍惹是生非,在家不准打架。父母走后,大哥闭了门,我们摆好吃饭的桌子,在上面玩一种叫“拾分”的游戏。就是把沙袋往上一扔,一手赶快翻动桌子上的四个小方块,并且要在沙袋落地之前完成还要接住沙袋。在外边野习惯了的二哥老输,不一会儿,二哥就不玩了,要外出,大哥有父母的指示哪里肯让,大哥据理力争,二哥不听不信又强行开门,大哥上前阻拦无果,二哥解放了,自由了。面对一次失败,要面子的大哥很是气愤,他余气难消,他要发泄。如果我早一点趁乱跟着二哥跑出去就不挨打了,如果我想明白早一点与大哥站在一起也就不挨打了,如果我在家里尽快安慰大哥或是背后说二哥的坏话也就不挨打了。但没有如果,二哥自由了,我成了替死鬼替罪羊,我成了出气布袋出气口。大哥手持扫地笤帚,围着饭桌子,我一边跑他一边轮。我无处可逃,我插翅难飞,任由大哥的气发泄在我身上。三个人团结不起来,又不能互相牵制。大哥治不住官府治马夫,你欺软怕硬啊!
这次我没有告状,一是大哥不让告状,二是父亲说过:回头望兄,四十大板。
十元衬衫
父亲回来了,大半夜。父亲出差了,去的天津,是大城市。大概我是从睡梦中醒来的,懒懒地睁开双眼,父亲都进门坐下了。全家人都醒了,母亲正准备给父亲做饭呢。父亲说:不用不用。接着就看到父亲从包里向外拿东西,就两个小提包,不是大背包或是带拉杆的旅行包,一个包装着随身用品和单位的任务,一个包装着从天津买来的新鲜玩意儿。先拿出半个省下的面包,又拿出两包饼干,一包大麻花,还有给爷爷奶奶的蛋糕。最后拿出的是什么?从包里往外拿时发出哗啦哗啦响声,听见有异响我就定眼瞧,玻璃纸的包装在灯下一闪一闪,是一件新衬衫!是一件白底双点状线咖啡色方格的确良衬衫。太好看了,我看在眼里了,我记在心上了,我听到父亲对母亲说:这是给老大买的。母亲答应着接过来,大哥可真幸福啊!大哥呢,怎么没看见大哥呢,他醒了吗,他哪,他高兴吗,嗯,怎么没有给母亲买点东西···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着。我是当不了贼的,但我始终惦记着那件白底双点状线咖啡色方格的确良衬衫。大概大哥穿了有两年了吧,在大哥洗过衬衫凉到大半干时也曾偷着试穿过几回。但他始终就是没有往下让的意思,肯定大哥也是极喜欢这衬衫的,不然他早拾给二哥穿了。二哥穿完就轮到我穿了,二哥是不会再穿两三年的,绝不会。可惜二哥没跟大哥强要过来穿,根本就没那意思。他俩讲好了,有幕后交易,?父母呢,这件事父母怎么不下指示了呢,大哥穿了二哥穿最后是我穿,这是不成文的家规。不管怎样,反正我有点等不及了,怎么办呢,我不会利用公共资源请示父母用权力争取来,也没有对大哥示好屈求来,更没有叫二哥先要来穿穿。我经过一年多的努力攒足了十元钱又换成一张大团结,然后突然拿到大哥面前说:给你十块钱,这衬衫给我穿。大哥没问,似是有准备的一把拿过钱去说了一个字:行。十元钱就成交,我太有才了,我是怎么知道的呢。光顾高兴了,也没看看大哥啥表情。
我想父母不知道也不相信家庭内部还能发生这种违规交易,监管从此失效了。
多年以后每当我想起这事都感觉自己傻到极点了,大哥当时让都没让,拿了钱就走。
又过了很多年我又发现了一个更有意思的事在个交易里:那年月刚参加工作的大哥一个月的工资不过二十几块钱,父亲的月工资才三十几块钱。因此,那件衬衫充其量不会超过七八块钱,应该在五块钱左右。你仔细想一下,是不是很有意思,大哥作为长子蒙受父亲的高看和厚爱,独自享受了父亲的礼物。穿了新鲜,抢了风头,最后还有特别超值的现金回报。这是一次比收藏古董增值还快的交易,他比公共资源私有化赚的便宜还大,比地产商空手套白狼的手段还高明,比妓女来钱还容易乐趣也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