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洪毅/文

当人们为艺术品拍卖市场传来的天价成交消息震惊时，常常会产生一种意识的误区，以为艺术只是顶级富豪们才玩得起的游戏、误认为艺术只是服务于富豪权贵阶层的。事实上却大相径庭，人类的艺术从诞生那天开始其主要宗旨就是为服务平民大众，即便阶级分化后的权贵阶层总试图将其完全占为己有，但艺术从来就没有完全脱离过平民的。

艺术史是平民的创造史

整个艺术历史其实就是平民的创作史。也许会有人反驳说，在过去集权时代，艺术不都是服务于权贵的么？不可否认，历史上任何一个手握权柄的特权阶层都有文化专制的欲望，作为组成文明进程重要部份的艺术当然不能排除在外。但由于艺术的创作与传承本身具有很强的民间自发性（过去是没有美术学院的），绝大多数艺术家都来自社会底层，而极少有权贵阶层愿意参与到这种创作中（远古时代艺术家为工匠阶层）。即便古代帝王竭力搜尽天下艺术创作人才，但民间自发性艺术创作强大的生命力从来不会因此而熄灭，历史上留存下来绝大多数艺术珍品都是出自平民百姓之手。

另外，艺术从最初诞生那一天起，就是服务于平民百姓精神需求的。原初的艺术，往往同时夹杂着先民对的美审思与信仰寄托，都是发自于普通老百姓最真诚灵魂之音。艺术与宗教信仰的结合，一直延续到现代文明的前夕（当然现在仍然存在）。我们可以看得到，许多古代流传下来的伟大艺术作品，都是服务平民百姓宗教活动的。这种与宗教活动紧密相联的艺术，自然具备完全的民间属性（如中世纪的基督教艺术，就是为了帮助不识字的平民理解教义）。宗教之外的艺术，绝大多数时候也是服务于平民百姓的精神生活的，这点我们可从流传至今的民间艺术中看到。

这世间有一个很可笑的事情是，当少部分手握某种特权时，人性中的贪欲便会无限膨胀，总是竭尽手段占有一切满足他们永无止境贪婪。试想想，当那些原本为贫苦阶层祈祷礼拜的宗教艺术品，被文物走私贩子盗走，再以艺术珍品名义卖给出手大方西方藏家时，他们能买的到作品的本真的精神么？当然不能，除满足一时的私欲外，从中必无从所获！

平民时代来临的艺术走向

时代进步促使人类社会进入平民时代，平民社会根本在于契约精神成为连接整个社会的纽带，人与人、人与社会之间关系不再是建立在层层附属的权力统治结构上，而是一种自主自愿的契约联接。这样的一个时代与任何一个时代所不同的是，平民百姓享受着更多文化权利。如果说农耕文明时代精英文化成为文明主宰的话，那么我们这个平民化时代里，大众文化、草根文化构成了整个社会文化最为重要的一部份。

在一个文化平民化的社会里，艺术这一原本属于平民的文化元素彰显更强劲的生命力。人人可参与艺术创作，人人可分享艺术硕果，是这个时代的普遍价值取向。今天社会拥有比任何一个时代更庞大的专业艺术创作队伍，这些艺术家难道都是应富贵阶层而生么？当然不是，不断壮大的艺术创作队伍，说明了在我们这个时代有更大的平民文化艺术消费需求。人们常常误以为，艺术品都是昂贵的奢侈品，都只是为了满足有钱人的投资收藏需要。事实上，通常大多数艺术品都只是文化消费品，是为了满足人们日渐个性多元化的文化消费需求而出现的。

今天这个时代与以往任何时代不同的是，平民阶层摆脱了为生存而进行的苦苦挣扎。当物质生活需求得到基本满足后，必然会追求更高层次的精神文化生活，对艺术品的消费需求必然更强劲。虽然现代商业对个体的物质关怀已到无微不至之境，可提供几乎能满足一个普通人任何需求的商品，但工业化生产出来的商品必竟无法填补人内心的空缺。而以纯粹手工劳动创造出来的艺术作品，因其倾注智慧的创造在里面，自然承载着一种物质无法替代的精神能量在里面，成为满足精神生活之必需品。

艺术平民化绝非粗制乱造

也许有人会觉得，平民化的艺术必定会导致低质化，粗制烂滥造的作品将充斥于市场。在后工业时代，有一个特别的现象，那就是廉价的商品常常意味着低质，粗制滥造的商品占据整个低端消费市场。艺术平民化，也会出现后工业时代的品质危机么？要论证这个问题，我们首先就得明，艺术品承载的是一种文化精神，是心灵创造的产物，完全不同于普通商品的批量化生产（诚然，现在市上流水线式批量化生产的“艺术品”，但那其实与艺术无关）。艺术作品是由艺术家以创造性的劳动获得，如硬要当成是商品，那也是带有体温和灵性的商品。由于消费者在购买艺术作品时本身追求的是高品位的文化诉求，粗制滥造的东西是不可能有市场的。

不过，现在粗制滥造的“艺术品”真还不少，只是并没有出现平民化的文化消费市场上，而是在掌握艺术话语权的美术馆里广泛存在，并借以“学术”的名义将一大堆垃圾捧上大雅之堂。让人放心的是，这类粗制滥造的东西，最终买单的常常是人傻钱多的暴发户们，而非一般的平民百姓（当然，公共美术馆也常拿纳税人的钱来买单）。

平民时代的来临必将把艺术创作推向新的高潮，我们相信，未来能走进史册的艺术大师，必定是从今天的平民艺术家中诞生的！

2016年6月  于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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