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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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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胡适、梁实秋等买办文人组织的新月社其实是个很本分的学术社团,不幸的是,1929年他们曾在《新月》上发表谈人权等问题的文章,引证英、美各国法规,提出建设中国“好政府”的建议,意在向蒋介石献策邀宠。但文章发表后,国民党报刊纷纷著文攻击,说他们“言论实属反动”,国民党中央议决由教育部对胡适加以“警诫”,《新月》月刊也因而遭到一段时间的扣留。他们继而变换手段,研读“国民党的经典”,著文引据 “党义”以辨明心迹,终于得到蒋介石的赏识。 此后他们“吐出马粪,换塞甜头,有的顾问,有的教授,有的秘书,有的大学院长,言论自由,《新月》也满是所谓‘为文艺的文艺’了”(鲁迅语)。
鲁迅对这一公案有过很确切的比喻,就是把他们比作宁国府的焦大,本来对主子忠心耿耿,而且对主子有救命的大功,就因为他认为贾珍扒秦可卿的灰,秦可卿还养小叔子,这都有伤贾府的名声,因而破口大骂,终于被塞了一嘴马粪,并被丢到马棚中反省,把胡适比做焦大,真是非常神似。
按当代对红学的研究,秦可卿比贾蓉年龄大得多,只是他名义上的老婆。严格说来,秦可卿与贾珍的关系也不算扒灰,可归结为自由恋爱,而且这种关系对于贾府有潜在的政治利益,所以贾珍的夫人尤氏一点醋意都没有,甚至支持老公的行为。焦大不晓得其中奥妙,这才以李敖的“小人格”心态在大庭广众中开骂“扒灰”。旗人原本就对汉人的纲常伦理不以为然,“扒灰”问题对贾府该无甚名誉损害,孝庄养小叔子的传说已被编成电视剧,热了很一阵,就是例证。问题在于秦可卿的皇族政治背景是高度机密,不可以泄露,让焦大一骂,万一泄露了秦可卿的身世秘密,危及到贾家的政治利益,那可不得了,所以焦大必须被马粪堵嘴了。
李敖之所以被关入绿岛,虽然老蒋给他罗织了很多“反政府”的罪名,但应该叫胡里胡涂上纲上线,真正的冤假错案。李敖并非真正反对政府,只是要求政府给点言论自由,能议论议论西方民主,发挥一下胡适的理论,虽然也“开骂”,但终究具有焦大的忠诚,也同样有着焦大对于主子的误解。看看李敖自己在回忆中总结的官方指控,就知道,尽管看起来罪恶滔天,实际上都是口舌是非,阳光下的活动,没有使用“非法之方法”发动民众颠覆政府。国民党主要指责他像焦大一样,开口便骂,目无尊长,“根据初步不完全之统计,计其对个人指名之诽谤,自孔子以至胡适、钱穆,凡五十七人;其对团体之诽谤,自台湾大学文学院、‘中央研究院’、孔孟学会、‘立法院’、‘内政部’、各大学中文系、台湾研究中国文化者、全体较李敖年长之学人、‘当局’官吏、国民党员,以至整个中华民族(可说是见谁不顺眼就骂谁——辉山兰狐注)。……称胡适为‘大懵懂’,‘把文史学风带到这种迂腐不堪的境地’,‘脱不开乾嘉余孽的把戏’。……指钱穆为‘大脑在休息,小脑正在反射’;‘近乎卜巫之间的人儿’。指台湾大学为‘分赃’、‘腐化’、‘遮羞完毕’、‘拼命捞钱’。……骂年老一辈之学人都是‘吃闲饭黑心饭’‘使他们的子孙因他们感到羞耻’;‘我们不得不狠狠地打它几个耳括子’。骂“内政部”是“愚昧”、“落伍”。骂“立法委员”是“妄人”、“可耻”。指全“政府官员”及全国民党员是‘这种人的耳括子早就该被打’、‘没人格的知识分子’。骂各大学中文系是‘脓疮’是‘义和团’、‘准义和团’;‘非狠狠开刀一次不可’。骂台湾之法律是‘荒唐的法律,任何文明国家所没有的法律’……”。李敖被指控的“狂吠”言论中,没有一句话不是为国民党着想,希望他们争气点,不要老让美国佬看不起,其中没有任何想推翻现政府的企图和行动,只要他们开明一点,则官民皆大欢喜。虽然最后台湾警宪衙门也使用大陆式的文革方式无限上纲上线,也无非是“共产党未到,而李敖所发动之斗争清算之阴影,已笼罩于全台湾。”算是客观上帮了“共产党”的忙,但毕竟不是“共产党”,没有像自称“成大共产党”领袖的吴荣元般被判死刑。有趣的是,无论对李敖的一大堆罪名如何上纲上线,归根结底就是一个字——骂,这样一来。李敖的骂名让国民党一宣传,成为独一无二的骂名千古之人,所以李敖虽然被关了禁闭,却因祸得福,成就了一代骂师,收取到了丰硕的广告效应,否则哪里轮到他又竞选总统,又当立委,又假凤虚凰。
可知,李敖之被囚禁,归根结底是他的焦大式的骂,而不是李逵式的反。怪只怪他生不逢时又口无遮拦,事实上李敖的骂言集虽然有九十六种之多,丝毫没有损害国民党及后来的民进党的统治,所以终归有人会理解他赏识他,把他捧成大师级的文人。
由此可见,鲁迅的“三明主义”(文人学士究竟比不识字的奴才聪明,党国究竟比贾府高明,现在究竟比乾隆时候光明)预言实在准确,这就是李敖般文人学士究竟比不识字的焦大聪明,焦大无论如何无人为他平反,而李敖却成为不死的屈原;党*国究竟比贾府高明,关了一阵骂师后不用取保就提前释放了他;现在的台湾究竟比乾隆时候光明,九十六种骂书都全部开禁,老蒋小蒋领导下的国民党“三明主义”在胡适时代是完美的,在李敖时代也是完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