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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花缘是山寨版红楼梦

已有 1441 次阅读2019-3-11 04:15 |系统分类:文学分享到微信

     《镜花缘》的作者李汝珍在写作时一定看过小说《红楼梦》,所以在编写过程中,有许多克隆《红楼梦》的场面,《红楼梦》中有一个空空道人,负责把石头上的记载转送给曹雪芹,《镜花缘》中则有一个得道的白猿,负责把石碑上的碑文转送给李汝珍。空空道人在送文稿时,先遇到了贾雨村,而后才遇到曹雪芹。白猿在姓刘的(后晋·刘昫)、复姓欧阳(宋朝·欧阳修)的,还有一位姓宋(宋朝·宋祁)的都没有接受的前提下,最后才找到一位“老子的后裔,略略有点文名”,也就是李汝珍。《红楼梦》中写道,曹雪芹得到文稿后,“于悼红轩中披阅十载,增删五次,纂成目录,分出章回”,还给个书名叫《金陵十二钗》。最后题诗一首:“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都云作者痴,谁解其中味?”《镜花缘》也有类似的记载:“那仙猿……将碑记付给此人,径自回山。此人见上面事迹纷坛,补叙不易。恰喜欣逢圣世,喜戴尧天,官无催科之扰,家无徭役之劳,玉烛长调,金瓯永奠;读了些四库奇书,享了些半生清福。心有余闲,涉笔成趣,每于长夏余冬,灯前月夕,以文为戏,年复一年,编出这《镜花缘》一百回,而仅得其事之半。最后也有几句诗:“镜光能照真才子,花样全翻旧稗官。若要晓得这镜中全影,且待后缘。” 曹雪芹的文稿是在“悼红轩”中完成的,而李汝珍的文稿则来自“泣红亭”,都在为花朵流泪。
     《红楼梦》中,林黛玉和贾宝玉的关系,“一个枉自嗟呀,一个空劳牵挂;一个是水中月,一个是镜中花。”在《镜花缘》中,泣红亭的“正面也有一匾,写的是‘镜花水月’”。
     《红楼梦》中贾宝玉在太虚幻境看见了“十数个大厨,皆用封条封着。看那封条上,皆是各省的地名”。他“一心只拣自己的家乡封条看”,遂无心看别省的了。只见那边厨上封条上大书七字云:“‘金陵十二钗正册’。宝玉问道:‘何为‘金陵十二钗正册’?’警幻道:‘即贵省中十二冠首女子之册,故为正册。’宝玉道:‘常听人说,金陵极大,怎么只十二个女子?如今单我家里,上上下下,就有几百女孩子呢。’警幻冷笑道:‘贵省女子固多,不过择其紧要者录之。下边二厨则又次之。余者庸常之辈,则无册可录矣。’宝玉听说,再看下首二厨上,果然写着‘金陵十二钗副册’,又一个写着‘金陵十二钗又副册’。”在这三个册子中,记载了同贾宝玉关系密切的36个女子的命运。
      在《镜花缘》中,泣红亭的“碧玉座上竖一白玉碑,高不满八尺,宽可数丈,上镌百人名姓”,这玉碑上写的就是唐小山等一百个花仙子的命运记录。
     贾宝玉进了“薄命司”,“两边对联写的是:春恨秋悲皆自惹,花容月貌为谁妍?”,贾宝玉在太虚幻境中嗅到的是名为“群芳髓”的焚香,喝的是名为“千红一窟”的茶和“万艳同杯”的酒。唐小山面对的泣红亭上,也有类似的对联:“红颜莫道人间少,薄命谁言座上无?” 唐小山的前世为百花仙子,居住的地方就是“薄命岩”,岩上有个府第,叫“红颜洞”,向王母进献的饮料叫“百花酿”。“薄命司”和“薄命岩”,名字都相同,而“万艳同杯” 和“百花酿”意境相同。
     《镜花缘》中虽然在许多描述中克隆了《红楼梦》,可以称呼为山寨版《红楼梦》,然而,山寨版毕竟是山寨版,同正品的质量自然有天上地下的差别。无论在文学史上的地位还是艺术成就,《镜花缘》都远远不及《红楼梦》。两部著作都对清代的文化和民俗有细致的描述,但艺术效果大不相同。《红楼梦》中的描述顺其自然,让人在不知不觉中就接受了,而《镜花缘》中的描述则是枯燥的说教,让人不胜其烦。比如,同样描写打马吊,先看《红楼梦》中的描述:
     “一时鸳鸯来了,便坐在贾母下手,鸳鸯之下便是凤姐儿。铺下红毡,洗牌告幺,五人起牌。斗了一回,鸳鸯见贾母的牌已十严,只等一张二饼,便递了暗号与凤姐儿。凤姐儿正该发牌,便故意踌躇了半晌,笑道:‘我这一张牌定在姨妈手里扣着呢。我若不发这一张,再顶不下来的。’薛姨妈道:‘我手里并没有你的牌。’凤姐儿道:‘我回来是要查的。’薛姨妈道:‘你只管查。你且发下来,我瞧瞧是张什么。’凤姐儿便送在薛姨妈跟前。薛姨妈一看是个二饼,便笑道:‘我倒不稀罕他,只怕老太太满了。’凤姐儿听了,忙笑道:‘我发错了。’贾母笑的已掷下牌来,说:‘你敢拿回去!谁叫你错的不成?’凤姐儿道:‘可是我要算一算命呢。这是自己发的,也怨不得人了!’贾母笑道:‘可是呢,你自己该打着你那嘴,问着你自己才是。’又向薛姨妈笑道:‘我不是小器爱赢钱,原是个彩头儿。’薛姨妈笑道:‘可不是这样,那里有那样糊涂人,说老太太爱钱呢?’凤姐儿正数着钱,听了这话,忙又把钱穿上了,向众人笑道:‘够了我的了。竟不为赢钱,单为赢彩头儿。我到底小器,输了就数钱,快收起来罢。’贾母规矩是鸳鸯代洗牌,因和薛姨妈说笑,不见鸳鸯动手,贾母道:‘你怎么恼了,连牌也不替我洗。’鸳鸯拿起牌来,笑道:‘二奶奶不给钱。’贾母道:‘他不给钱,那是他交运了。’便命小丫头子:‘把他那一吊钱都拿过来。’小丫头子真就拿了,搁在贾母旁边。凤姐儿笑道:‘赏我罢,我照数儿给就是了。’薛姨妈笑道:‘果然是凤丫头小器,不过是顽儿罢了。’凤姐听说,便站起来,拉着薛姨妈,回头指着贾母素日放钱的一个小木匣子,笑道:‘姨妈瞧瞧,那个里头不知顽了我多少去了。这一吊钱顽不了半个时辰,那里头的钱就招手儿叫他了。只等把这一吊也叫进去了,牌也不用斗了,老祖宗的气也平了,又有正经事差我办去了。’话未说完,引的贾母众人笑个不住。正说着,偏平儿怕钱不够,又送了一吊来。凤姐儿道:‘不用放在我跟前,也放在老太太的那一处罢。一齐叫进去倒省事,不用做两次,叫箱子里的钱费事。’贾母笑的手里的牌撒了一桌子,推着鸳鸯,叫:‘快撕他的嘴!’”
     这段描述,话题不离打牌,却妙趣横生,即在潜移默化中介绍了游戏规则,又把每个人的性格特征都呈现在读者眼前,贾母在嘻笑中包含着威严,凤姐在诙谐中包含着对贾母的奉承,鸳鸯对贾母的忠诚和薛姨妈的老于世故都表现得活灵活现。再看看《镜花缘》中的描述:
     “章兰英道:‘请教兰言姐姐:我们还是打古谱、打时谱呢?还是三花落尽,十字变为熟门;还是百子上桌,十子就算熟门呢?’师兰言道:‘要打,自然时谱简便。至于百子上桌,十子就算熟门,未免过野,这是谱上未有的。若照这样打法,那‘鲫鱼背’色样也可废了。’宰玉蟾道:‘正是,妹子闻得‘鲫鱼背’有个谱儿,不知各家是怎样几张?’紫芝道:‘我记得庄家是红万、九十、三万、六索,余皆十子、饼子;四八之家,百子、九饼、一万、一索、三万、三索、七万、七索;么五九家,九万、九索、五万、五索,余皆十字;二六之家,一张空堂、四张饼子、三张十字、二索当面、四肩在底。二六之家,关赏斗十,庄家立红,九十加捉;四八之家,以百子打桩,或发三万,或发三索;大家照常斗去,那就上了。’宰玉蟾道:‘怪不得人说紫芝姐姐嘴头利害,你只听他讲这牌经,就如燕子一般,满口唧卿咋咋,叫个不住。看这光景,将来紫芝姐夫如不惧内,我再不信。’众人听了,都道:‘玉蟾姐姐这句道得好。’钱玉英道:‘妹子向来只知打着顽,不知此中还有古谱、今谱之分。倒要请教是何分别?’章兰英道:‘古谱哩,不过小色样多些;今谱小色样少些。诸如‘百后趣’、‘趣后百’、‘大参禅’、‘小参禅’、‘捉极献极’、‘捉百献极’之类,今谱尽都删了。’玉芝道:‘色样多些,岂不有趣,为何倒要删去?难道嫌他过于热闹么?’师兰言道:‘他删去不为别的,因此等小色样,每牌皆有,如果斗上,其中恐有犯赔之家,必须检查灭张;若牌牌如此。未免过烦,因此删去,以归简便。况此中四门色样不一而足,其余如‘双叠’、‘倒捲’、‘香侣’、‘桌吊’之类,何尝不妙。只要会打,千变万化之处甚多,又何必在几个小色样时刻较量哩。’蔡兰芳道:‘不消再议,我们打时谱罢。’枝兰音道:‘妹子才初学,色样越少越好,省得照应不来。’大家翻了谱子,都打起来。”
     在这段描述中,看不出每个人的性格差异,大家都在侃牌,而侃的内容则是枯燥乏味的打牌规则。对比两段描述,正版和山寨版的差别不言自明。要欣赏文学艺术,当然是看《红楼梦》,而要研究清代打马吊的规则,则《镜花缘》比《红楼梦》介绍的详细,小说和议论文的区别就在这里,在功能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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