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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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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以为,我是天底下最倒霉的一个,除夕这天,老板还要我去小镇送一趟货。不曾想,上了班车才发现,还有一个比我更不幸的人。
因为抵近春节,该回家过年的漂泊人,这时候,几乎都和家人团圆了。车厢里十分冷清,除了售票员和驾驶员,就是我和另外一名陌生人。
陌生人个子高大魁梧,但猥琐地卷缩在班车右面的后排座上,所以特别显眼。他满脸疲惫,疲惫得有些颓废,给人傻傻的呆呆的感觉。手指间夹着如今最为劣质的卷烟,时不时递到嘴里抽几口,把辛辣刺鼻的旱烟味,充满了整个车厢。但是,浓浓的旱烟味让陌生人也不好受,他不得不总是缩着颈项,怂着肩,驼着背,使劲地不断咳嗽,乍眼看去,极像一个年迈的老头。
没有人可以搭讪,我凑过去问道:“老哥,你是去小镇吗?”
陌生人把目光从窗外转回来,愣愣地盯着我的脸,像是在仔细分辨我的年龄。我这才意识到我称呼错了,他并不比我老,眉宇间还残留着曾经的帅气和英俊。忙改口道:“小弟,你是去小镇吗?”
他点点头,却又更正道:“不,我家在离小镇还有二公里处的三岔路口。”
班车快到小镇时,陌生人喊了一声:“师傅,前面三岔路口停一下,我要下车。”然后,默默的注视着车窗外面。
车到了三岔路口,不远处,是一座土墙瓦屋。门前的坝子上,坐着许多人。一个年轻女子倚门而立,翘首盼望着公路这边,见我们的班车停下,她怯怯地朝公路这边走来两步,但见在座的人们也起身回头张望,有准备跟着她朝班车走来的意思,女子突然停下,退了回去,仍旧依着门框,傻傻地望着班车,眼里似有泪光闪烁。
陌生人见状,忙缩回头,躲到车窗旁边,喊道:“师傅,快走,不下了。”
去小镇交付了货物,我赶忙返回班车上,希望尽快回城和家人团聚,发现陌生人还卷缩在那扇车窗下的椅子上,让我非常意外,过去问道:“小弟,你没回去?
“没有!”他瞟我一眼,脸上闪过一丝难堪,忙回头避开我的目光,埋头摸烟卷。
班车启动返城时,我又问他:“你现在是回去吗?”
“不知道。”陌生人的回答让我有些诧异,自己回不回家,怎么会不知道呢?我正想再问,他却对驾驶员喊道:“师傅!到了三岔路口,停一下。”
“哦!这会儿,他是回家去。”我想。
到了三岔路口,师傅停了车。陌生人急忙探头搜寻,但瓦屋下依门而立的女子——不见了。坝子上那些守候的人们还在,不约而同地又朝这边张望,陌生人忙缩回头,喊道:“师傅!走吧!不下了。”
到了城里,他问我哪里有电话亭,我摸出手机给他,说:“用这个吧!方便。”
虽然他离开了几步远,但我还是听见了他的说话:“芬!那些要债的还没走吗?对不起!老婆!今年情况不好,我换了六家厂子,又害了一场大病,没挣到钱,你告诉他们,我不回家过年了,叫他们别等我,等我挣到钱了回来,一定给他们送去。刚才,我在车上见到你了,你看见我了吗?”
说话间,他侧脸瞟瞟我,不经意地抬手擦擦眼泪,然后停下来,静静地听着手机。过了一会儿,他又说:“芬!我妈的病严重了没有!亲爱的,跟着我的这几年,太辛苦你了。”陌生人停下来,抬头望望天空,忍住哽咽道:“芬,王嬢还来跟你提亲没有?要不——要不——你就……反正我们也没领证。我不知道,你跟着我,要到哪年哪月才能出头啊……”
次年的三月,正值春暖花开的时节,我又在开往小镇的班车上遇见陌生人从省外打工回来。像是许多日子没有修面,他显得更比年前除夕那天苍老了很多,目光有些迟钝。随身多了一个精致的小箱,看箱子上的图案,里面应该是一套不错的婚纱。我好奇地问他:“你和你的‘芬’要办婚礼吗?”
“不是!她改嫁了。”陌生人拍拍小箱子说:“四年来,她跟着我,为我、为我妈和我儿子,受了太多的苦,这是我给她的陪奁,以此表达我对她的感激和歉意。”
“啊!你们已经有儿子了?”我不懈地问道:“她竟忍心……”
“不!儿子去年因为白血病死了。”陌生人打断我的话,恶狠狠地瞪着我说:“你不能鄙视她!她是个好女人。王嬢给她介绍了一个有钱的大叔,她要大叔把我们为儿子治病的欠债全还了,还打算把我瘫痪在床的母亲带过去赡养。”
“你——你——真愿意她再嫁?”我开始鄙视他。
“嗯!是我强迫她再嫁的,这样,我就放心了。我没本事,我不愿她跟着我煎熬以后没有出头的日子。”陌生人说:“当然,因为我欠她的太多了,所以,我绝不允许她和她的丈夫为我偿还债务和赡养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