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奈倔强地在乡下努力了半辈子也一无收获，才知道农村真的不会有出息。又兼计划生育的缘故，只得一个女儿，且已出嫁，开始忧心将来年老时如何过活，所以，打算自个挣得几个养老钱存着后备，所以，开始外出混迹。

听说农民只能到正规企业或机关打工，才能以企业或机关的名义买到城市人那种养老保险。

于是，吴奈放弃了私人老板两千三百元的月薪，交了两百元服装费，交了伍佰元培训费，花了一月二百元的租金租了一间住房，进了该市领导的公安局领导的保安集团领导的保安公司，做了一名月薪一千元的保安，为的是六十岁之后能每月领到一笔可以确保基本生活的退休金的美梦。

“你有文化，公司派你去工商局，两人轮班，二十四小时值守。那是正规的国家机关，提供你的早餐和中餐，好好干。”保安队长告诉吴奈。

吴奈虽知每日工作十二小时不合法理，但听说要提供两餐伙食，又是供职国家机关，突然感觉体面了很多，竟偷偷自豪高尚起来，还是心满意足地允诺称谢。

 上班的第一天早上，见机关人们纷纷涌向二楼食堂，吴奈拿了自己的饭盒跟去，不想在楼道口被办公室分管后勤的老唐堵住说：“转去，好好看住你的大门，等会儿去吃。”

等会儿以后，吴奈得了一碗凉冰冰的稀饭和三截机关人掰剩下的馒头吃。

中午十二点，各科室的机关人，又开始纷纷涌向食堂，吴奈又拿了饭盒跟去。到了食堂门外，又被老唐堵了回来：“你——四十分钟后来吃。”

四十分钟后，机关的人们，一路说着话，剔着牙缝从食堂出来，经过自己跟前回家午休去了，吴奈怯怯地来到一片狼藉的食堂。

老唐坐在厨房门侧的条桌上记录着什么。厨师和一个女人在收拾碗筷，

“师傅！我的饭菜呢？”吴奈小心问道。

厨师眯着眼蔑一蔑吴奈，嘴角颤了颤，扭头不理。

老唐抬头看看吴奈，指一指身边的蒸锅和厅角的一张桌子说：“饭在这里，菜在那边。”

吴奈盛了半盒饭去到厅角的桌边，女人还在为吴奈端来别桌剩下的菜或汤，倾进桌上的菜盘汤盆中。

看到桌上散落着断折的牙签，看到桌上被各色汤汁染红的餐巾纸团，看到菜盘里各不相同的菜渣菜叶混合在一起，看到汤碗里浆浆糊糊的残羹，看到盘边女人没有擦抹彻底、隐约可见的烟灰，看到汤面上飘着似是非是的餐巾纸碎屑，吴奈不由得想起了街边的垃圾桶，想起了乡下家里的潲水缸，想起了石槽里的喂狗食，想起了那些酒醉鬼的呕吐物……胃肠突然翻腾起来，他捏在手中的筷子，实在是不知该伸向哪里……

“唐主任：你们提供的午餐，就是这个？”吴奈不信，回头望着老唐问道：“这么脏兮兮的，怎么吃得下啊？”

 “嘿！我们历届聘请的保安，都是吃的这个啊！怎么？嫌弃啊？”老唐走过去，拍拍吴奈的肩膀说道：“这可比你们乡下的饭菜做得好、做得香啊！”

“不是！我还不怎么饿。”吴奈转身把饭盒里的饭倒回蒸锅，默默离开了食堂。

“哼！也不想想自己什么角色， 明明一个农民，还假装高贵，学着挑剔。”老唐望着吴奈的背影，对厨师和女人嘀咕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