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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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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有昨晚来我房间里住之前,大大还特意交代他带上一挂鞭炮,她说我搬家时没有放鞭炮是一大疏忽。
庄有吃过晚饭就跟着我一起来到学校宿舍,他二话不说先在我门前点响他妈给的五百头,我不相信这样做就真的会把邪气给炸跑。反之我对他的入住却有自己的想法——好不容易才赢得了一个独立的空间,被大大一句话说住就住进来了,并且还是堂而皇之地为我的安全!
我有意问庄有这间房是不是吊死过一个女人?
庄有说他也不十分清楚大概有这回事儿吧。
我可以断定我所住的这间房子,确实就是医学院女教师上吊的那间,但我不知道庄有包括他的家人,为什么总是对我遮遮掩掩的,他们是真忘了还是故意瞒我呢?
庄有说这间屋子里死人没有他不知道,但是完中这园子里的那口深井里,前年春上时的的确确曾淹死个人儿。
我一听这话就吃惊地问他淹死的是啥人?
庄有说是他们毕业班的一个女同学,她和她的家人都说是被班上的男生强奸了,但是有的人不这样认为,虽说那个男生的行为表面上看确有过失,但他的动机是好的,他对这个女生并没什么恶意,他不过是爱这个女生而已,只是以一种不太恰当的方式表达了他的爱意。
经庄有一说我忽然记起来了,前几天我还和同事们讨论过这个问题,另外有一种说法是,这个孩子还没长大,何况人又不是他给推井里的,强奸总比杀人好吧?奇怪的是,现在社会秩序那么紊乱,放那么多的杀人在逃犯不去抓,却抓住一个无权无势的小孩子大做文章,居然放过那些身居高位可恶得多的大流氓,这是何等势利!那些权势集团中的隐身流氓比小孩子更有道德感吗?怪不得我的同事在说这件事儿时,遮遮掩掩地好像故意在躲避我,原来她就是跳进我们学校的这口深井里了。
庄有接着说,最后班上那个男生被抓到了派出所里,他口口声声地说是和那个女生在搞对相,所以派出所里的公安没一个人敢管,既然说是那个女生在和人家搞对相,那还咋整呢搞对相受国家法律保护嘛!何况那个女生已经死了死无对证吗,因此这件事情也就不了了之了。
我问庄有那女生究竟是不是搞对相?你是咋看这件事情的?
庄有说这些事情谁能说得清楚,问就问他们当事人自己,只有他们心里是最清楚的。
我又问他,难道那个女学生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了?
庄有说不这样咋样?死了活该!死个兔子少两只眼,又不是那个男生把她推进井里去的,应该说她自己也有一定的责任,“母鸡不浪、公鸡不上”嘛!我们班上有那么多的女同学,为啥这事儿不发生在别人身上呢,却偏偏发生在她的头上?平时她浓装艳抹、花枝招展的,总是对男同学暗送秋波,和男生们拉拉扯扯的,背地里真不知道她还同多少男生有过关系呢!
我说这事情可不能光靠猜测,得有真凭实据!
庄有说咱们别闲吃萝卜淡操心了,接着他就提醒我今后打水时一定要注意,如果晌午头或者夜里寂静时碰见那个女鬼,千万别让那个女鬼给糊弄了——不管她咋冲你笑,唱歌也好跳舞也罢,再好听再好看都别扑上去,一上去就麻大烦了!
我本想对庄有的“母鸡不浪、公鸡不上”理论表明自己的观点,趁机会开导、开导他几句使他受受教育,可从他后来的话里透出了对我的关心,使我不好意思再对他讲难听话了。
按年龄我虽说比庄有足足大五岁,但我们从小在一起玩也不觉得什么,相互之间说起话来就特别随便。
庄有像他爹一样,又在我面前提起我们两家的关系,我有些不耐烦了,就有意地想伤伤他,便说记得你家顺子爷的外号叫得挺响的,好像叫什么来着?庄有生气地说他不知道,我知道他这是不想说而已。他说你问这干什么?我说是想验证一下你有没健忘症。
庄有指着我桌子上的白猫标本说,这是公的还是母的?我说我不知道。庄有劝我赶快把这玩意儿扔掉,否则就太不吉利了。我问他为什么不吉利?庄有说猫嫌贫爱富,他从小就不喜欢猫。
我说你讲得非常对,狗是顺从型的——仗势欺人,猫是交易型的——嫌贫爱富,但是我喜欢猫的独立性。
庄有先上床坐在被窝里暖和去了,由于我屋子里只有一张板床,所以我俩只能“打老通”——睡一个被窝,我有点儿嫌得似的问庄有,问他身上有没有虱子和跳蚤?庄有生气地说他身上啥都有,说完他就不再和我说话了,我知道他这是故意气我,我也乐得清闲故意哗哗地用手翻着书,其实是在一边想自己的心事呢!
顺子爷的外号叫“坏头”,说起来也真够玄的,因为他的“坏头”绝对不是天生的,而是小日本鬼子用枪给他打坏的。提起来话就长了,那时,顺子爷在城里给大户人家扛长工,小日本一打过来东家就跑反去了,只把他一个人留下来照看门户。等小日本真的打过来以后,圉城人除缺胳膊少腿的外跑得也差不多了,顺子爷重任在身哪里敢跑?后来不用说只有束手就擒的份儿了。小日本鬼子看见东家院子里有棵大柿树,大柿树上结满了青青的大柿子,可能是这些王八蛋们没有吃过柿子还是怎么的,他们比划着要顺子爷爬上树去给他们够柿子,好叫他们一个个全都“咪唏、咪唏”。
顺子爷耐心细致地给他们讲解青柿子又涩又苦,根本不能像他们说的“咪唏、咪唏”,硬“咪唏”下去就会吃坏肚子的,你们若是真的饿了俺这就去给您做饭。小日本鬼子以为自己手中有枪和那些有权人一样,哪里会听进去丝毫的“逆言”呐,还不把下人的一片好心当成了驴肝肺什么的,嘴里边不停地说着“八格呀鲁、八格呀鲁”,这群混蛋说着说着就用刀尖扎顺子爷的脊背,顺子爷在心里骂他们是王八蛋畜生都不如,可表面上却不得不硬着头皮爬上树,去给小日本鬼子摘青柿子让他们吃。
等小日本鬼子吃了他丢下去的青柿子,只见他们一个个涩得呲牙咧嘴伸着舌头,顺子爷苦笑着对他们讲:“我不是早跟你们说了吗,这玩意儿还不熟不能吃,一吃下去涩苦、涩苦的,现在你们知道俺说的是实话了吧,这玩意涩苦、涩苦的真不能吃!”
正在作难受状的小日本鬼子一听他说涩苦、涩苦,他们一个个表现出比吃青柿子还要大的兴趣来,马上把顺子爷从树上给叫下来,将信将疑地又问他一遍:“色古、色古的干活?”顺子爷陪着笑脸点点头肯定地说:“对,涩苦、涩苦的干活!”日本鬼子听后高兴得差点儿没跳起来,他们对着顺子爷直挑大拇指,还说他真是一个大大大的良民。
顺子爷还以为他讲了真话受到了表扬呢,他依然傻愣愣地站在那里没有任何反应,小日本鬼子们这下可迫不及待了,他们一个劲儿地叫喊着要色古、色古地干活。顺子爷听不懂他们是什么意思,只好随着他们的叫喊声,一直点着头说涩苦、涩苦,他说归说就是不见有什么行动。
以为受了愚弄的小日本鬼子可气坏了,他们有的上去用巴掌弧煽顺子爷的脸,有的用刺刀尖儿使劲儿地扎他的屁股,老实巴脚的顺子爷这下可受不了了,他辩解道我不就是对你们说了句涩苦、涩苦吗?不就是这回事儿嘛干嘛打人家呢?俺从来就不会说一句瞎话,不信你们可以挨家挨户问圉城人。日本鬼子这才发现问题还是出在了语言不通上,这回轮到他们耐心细致地给顺子爷比划着解释了:色古、色古的干活,就是花姑娘的干活,你的明白?花、花、花姑娘的干活,你的明白?其中有些耐不住性子的日本鬼子还拿出银元,在顺子爷面前晃来晃去作诱导状……
有这么好的日语老师即使是再笨拙的人也会明白的(我小时候只听了一遍就记住了:咪唏、咪唏是吃饭,八格呀鲁是混蛋,色古、色古是和女人干),原来是想让他给找“花姑娘的干活”。顺子爷心说俺操你八辈祖奶奶小日本鬼子,你叫俺这样做不是叫俺坏良心吗哪?俺若这样今后还咋在圉城里混饭吃呢,你们这些王八蛋今天就是把俺给打死,俺也不会去给你们找花姑娘任你糟蹋去!主意已定,顺子爷就领着小日本在圉城里逗圈子,最后他瞅准了个空子就跑掉了,急得小日本在后边一齐朝他开枪,一颗子弹恰好打在了他的正头顶上,给他的天灵盖硬犁了道沟开了个天窗。
顺子爷捂着头一口气跑回了城西墙根起的家里,这下可把庄有的奶奶吓坏了,她忙从面袋里捧了一捧白面捂在男人头上,然后再用干净的布条给扎得严严实实的。
说来也怪,顺子爷头上的枪伤就这样好了,只是落下了巴掌大的一块儿疤痕,他的头再不像从前一样是一块儿平整的土地,而是高的高、低的低,红的红、白的白,骨头和肉都看得分明,尤其是在低洼处的缝隙里竟顽强地长了一缵头发,后来每当剃头的给他打理头发时,都会不失时机地乱敲他的竹杠——你这地沟里的“庄稼”不好收割,你若想叫俺把它给你收割干净的话,咱们把丑话说前头就不丑了——你必须得给俺另外加一点钱!
顺子爷一听总是气得胡子一翘一翘的,破口大骂道俺操小日本鬼子他娘的八辈子祖宗,接着他就跟剃头的对赖说,你若想要就去跟小日本要去,是他们把俺的这块地皮给打得坑坑洼洼的。
剃头的师傅就故意逗他说:你去个老逑吧,人家公家毁了那么多的东西都发扬风格不要了,就你这三、两分地还陪你个啥逑呢!顺子爷依然是大骂不停:俺操小日本鬼子他八辈祖奶奶,俺操死小日本他八辈祖奶奶,“坏头”的外号就此不胫而走了。
无独有偶,听说有个外村担挑子来圉城卖桃的,也无意中加入了传播顺子爷美名的行列……
想到此,我禁不住哈哈地笑了起来,蜗蜷在被窝里的庄有不解地问我笑什么笑,我说想起你家顺子爷的外号了,我还故意问他:听说顺子爷还骂过一个卖桃的,他平白无故到底为啥骂人家呢?庄有说你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我说我真的不知道。
接着,庄有就对我讲起了有关顺子爷的这个笑话。
一天,有个外村卖桃子的在城里转了一天,桃没卖出去结果给放坏了多半,他出了小西门见这边还有一家人家呢,就不死心站在俺家的屋山头前,可能是怕俺不买就一个劲儿地高声叫着:谁买坏桃、谁买坏桃……。俺爷听成了他在喊谁买“坏头”了,一急之下抄了根扁担就要抡那卖“坏头”的,俺奶一把拉住俺爷对那吓坏了的卖桃的说,你还不快走呆在这里干嘛找打不成?那卖桃子的莫名其妙委屈地说:俺卖俺的坏桃您买不起就算了,若真是想吃给您几斤也无妨,俺咋惹您了?您看您一上来就拿扁担打俺,您咋恁能呢还讲不讲王法了?俺奶奶扯着喉咙对那卖桃的人说:您不知道俺老头子是个“坏桃”吗?她说完就把俺爷头上捂着的帽子揭了下来,那卖坏桃的这才最终明白过来,说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把半箩头坏桃全都不要钱白倒给了俺。也是从发生这件事情以后,俺爷的外号就播得更远也叫得更响了。
我说你爷爷那老头可真是个好人呀!在我眼里看来他比你爹强多了,如果从广义上讲他还是我的启蒙老师呢!
庄有不解地问我:“此话怎讲?”我说有好多汉字是他教会我的,比如说“黄”字,顺子爷教我一遍我就学会了,现在我还能背下来:“草字头、一压由,底下支俩小砖头”。庄有说可不是吗,我认识的好多字也是他教的,磨面的“磨”字他给说成是:“一点一横长,一撇到南阳,南阳两棵树,长在石头上”,让人一遍都记住了。我对庄有说你家顺子爷很有意思,比如“婆”字他不让我说是他教的,因为“婆”字的顺口溜是这样的:“有个石匠真风流,他和女人睡一头,三个小孩旁边看,都说皮匠在上头”。
庄有说这些都是他爷爷听来的,实际上他并没有多少文化。
我说你爷爷确实是个不错的人,对我们小孩子特别的好,不像你爹一付凶神恶煞的样子!庄有接着说,你不跟他住一块儿你不知道,那老头儿也真够拗的……。我说可是我对他的记忆还是满亲切的,记得有一次在咱们圉城庙会上,我见一个老汉独个儿蹲在地上,守着“老杂毛”柳志谦卖米糁肉的柳条筐大口吃着,边吃边说我年纪大了怕个鸟啊,只要解过馋才不到阎王那里去当饿死鬼呢!我还以为是谁呢一看原来是顺子爷呀,就主动൰上前去给他搭话,他见我一付馋相就说这肉不能给你吃,因为这是米糁肉吃了就得病。我问他你为啥能吃?他说公家说了吃后二十年才得病,他说他活不了二十年所以他能吃,你小孩子家万万可不能偷吃呀。
我眼盯着这老头把自己买的二斤肉全部吃下去了,最后,他好像还没解馋似的一直盯着老杂毛的好肉案子,那案子上放着的据说是刚刚杀后煮了的驴肉,顺子爷指着一根黑不溜湫黄瓜粗细的肉说,柳师傅,你看俺已经买过你二斤肉了,这一根黑不溜湫的驴圣肯定没人要,你行行好就只当饶给我算了吧?这个被称作柳师傅的中年人是食品公司的,他一看你爷爷一坐泊吃了一斤肉还不解馋,不知咋的心血来潮一下子就动了恻隐之心,很爽快地就把那根驴圣饶给了你爷。顺子爷要老杂毛把那根驴圣顺着切开,就见他双手哆嗦地接了过来,把驴圣中间的一层白皮像揭纸一样揭掉,然后,他谢字都忘说了转身就张着大口饿狼似的吃了起来。半天,他才转过身来发现我一直跟着他呢,我当时好像在上小学三年级嘴说不馋心里急,你爷爷对我说这块肉没事儿就让你咬两口吧,我说不咬他好像看透了我的心思一定要我尝尝。于是,我就朝那块红漉漉的瘦肉团上狠狠地咬了几口,我想你爷爷当时肯定心痛得直骂我,那玩意儿现在可稀罕了,大饭店里都管它叫做“钱肉”。
庄有不失时机地给我开玩笑说,庄重哥你的那玩意儿之所以大,是不是就在吃了驴圣以后才变成的?要不人们怎么会把你叫做“大头”呢?我说庄有你这个鸟货去你个老逑吧!
这家伙总是不放过任何一个贬损我的机会,原因是小时候在一起玩耍时老受我们的气,他的角色不是当王连举就是蒲志高总之是叛徒,再加上他家里人也都对他讲我们是贵人,要他从小就应该学会尊重我们三兄弟,不想现在可让他逮着了现实现报的机会了。
不过,老实说我从庄有的记忆中确看到了一点儿希望,那就是圉城人还没有健忘到一塌糊涂的地步。
庄有说现在那个老杂毛柳志谦可了不得,人家现在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如今是咱圉城的副镇长,名副其实的二把手!
我问庄有老杂毛到底是咋爬上去的?这家伙反而问我说你还记得吗,老杂毛当年所在的食品公司和牲畜配种站是隔壁?我说当然记得,这些都是公社为数不多的几个机关,那时放学后也没地方玩,同学们天天在机关里转来转去,我只是不太跟他们随群罢了。
庄有接着说,老杂毛当时有事没事总爱往配种站里跑,正好供销社主任白马被贬到牲畜配种站搞配种,当时全站上下就他白马一个人,自然成了牲畜配种站的站长,最初那老杂毛时不时总爱跑去看个热闹,后来一看那老白技术也太不熟练了,老杂毛就忍不住上前帮忙,从此这两个人配合得非常默契:老杂毛给老白拉缰绳抓笼口栓母马……,我打断庄有的话说这我记得——当时有个年轻人总是先把马身子困在木桩圈里(栅栏形)给稳住,紧接着就见老白拉住他的种马往上猛地一蹿就上去了,老白用手和胳膊不停地摩挲马的后屁股,然后他一捋袖子闪电一般就把赤条条的胳膊伸进母马屁股里了,那样子就像伸进被窝或棉衣里摸虱子跳蚤一般。如此这般动作之后一旦时机成熟,还没看仔细他就把种马那家伙给母马塞了进去……
庄有饶有兴趣地说他记得有一次,老杂毛出于疏忽没怎么细看,拉种马时结果把旁边的一匹骡子拉到了老白面前,老白一边忙活着赶起种马就要上,再一细看是匹骡子结果大为扫兴,就对老杂毛破口大骂起来。
这个插曲在当时竟也成了圉城的一大笑料,老杂毛干活毛糙在我们圉城是出了名的,我倒是记得当时是说他把一匹小公马给困在了木桩圈里,老白是生他的这气(正月十二日上午补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