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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冰山 //www.sinovision.net/?5425 [收藏] [复制] [分享] [RSS] 要想做一个诚实善良正直的人,就要准备走一条坎坷泥泞弯曲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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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冰山(Iceberg):望故乡(4)

已有 1901 次阅读2010-2-27 22:16 |个人分类:散文原创|系统分类:女性世界分享到微信

 
 

昨天(正月初十)夜里,我在昏黄的白炽灯下专心记我的日记,整个圉城……,不对,应该说我所住的学校四周显得很清静,我记日记一直奋笔疾书到凌晨一点。

不知道究竟是咋回事儿,忽然从很远处飘来一种声音,这声音给人一种不真实感,最初我还以为是夜里起风了,后来仔细一听又不象风声,却更像是小孩子的哭声;无独有偶,正在我被这莫名其妙的声音所困惑时,我的屋子里竟又传出叮叮咣咣的另一种声响,这种声响近在咫尺倒让人觉得很真实,但却让人感到更加惊悸和怵心。我直觉是老鼠在标本架和木箱组成的迷宫里蹿上蹿下,一拉开电灯老鼠就跑得无影无踪了,可是一关闭电灯它们就又窜了出来,屋子所有的角落里都是叮叮咣咣的,就像顽皮的孩子故意同你逗着玩似的,我窝了一肚子的火却不知往哪里撒,这状况我哪里还敢睡觉能睡得着么,我大睁双眼仰面躺在床上,一点点地消磨着时间慢慢流失。甚至于,我几乎不敢往斜上方的木梁上多看一眼,因为那里毕竟在多年前吊死过一个女人,学校以为我是从外面来的不知道这里发生的事情,庄大爷害怕我不敢住进来也给我打马虎眼,既然事已至此我心说住就住吧有什么大不了的,过去我家在圉城公社卫生院里住时,三天两头见过的死人还少吗?

我虽然在内心暗暗给自己打气,但终了还是底气不是太足,我那管不住的思绪老是往这方面想,那个女人为什么一定要选择死呢?她一定是感到特别的无助才一死了之的吧!要么就是认准了自己的罪行不容宽恕,与其受尽了人间的耻辱最后再让人给处死,不如就像她选择的那样一死了之的痛快!人在大自然面前已经够渺小的了,想不到在社会面前也是一样的,连偷偷记一点儿自己真实的想法就活不成,只能够无可奈何地遭受别人摆布,这样的生活还有什么意义呢?就是这般了无生趣的活法儿也要硬着活下去!唉,有人在恶劣的自然环境面前勇猛顽强,却在肆虐的强权面前显得不堪一击,这些脆弱的会思想的芦苇啊!

我告诫自己不要再想这些了,可我还是一直在想:人吊死了以后到底是什么样子呢?是不是真的像小时候听来的鬼故事一样,吊死鬼的舌头往外伸出足有一尺多长?我不敢再一直亮着灯了,于是就随手拉了一下灯的开关把灯熄掉,我再朝上边看一眼只见那里是无边无尽的黑暗,黑暗激发着我的想象,而想象又借助于声音,到处都像冬天里的树枝一样的怒发、手臂,还有长长的舌头在我的眼前晃来晃去。我越想越害怕越想越难以入睡,最后,我只有再次拉开电灯让那微光围住我,我像儿时那样用被子蒙住头,以便遏制住自己顽强的想象力——这样我也就从商品经济退回到自然经济时代——连放屁都不敢出声独自在被窝里自产自销。与其这样,我干脆就把灯一直亮到天明算了。

昨天夜里发生的事情,可真把我给折腾坏了。本来,我想同往常一样睡个懒觉,然而,早上我是一点也不敢背床了,加上庄大爷留下有话儿,他让我早点儿过去吃饭呢!

我刚要出门就见周老来我这儿,看来周老师起床起得也不晚。他和蔼地问我昨夜睡得咋样,我不好意思对他实话实讲,只应付道不错、不错!周老客气地说让我到他家吃早饭,我回他话说不用了,庄大爷那边还等我去呢!周老说若是那样的话就不挽留了,因为学校食堂还没开伙,他不知道我吃饭的问题已早有安排。

接着,周老对我说他家里有不少的藏书——看起来这是他引以自豪的事情,他告我说想看什么书请只管到他家随便找,他儿子周辕学的是理科教的也是理科,这些书平时他连看都不看一眼,放在家里占地方不说实在没什么用,周老担心自己死后他的书会遭不测,于是,他说不如让这些书找到能珍惜它的人,这样他即使死也可放心了。看来他是把我当成了准书友兼继承人,我只觉得心里一阵热乎乎的,我说过几天有空时一定登门拜望周老。

辞别周老,我从地处西南的完中向我家的老宅走去,许是这边偏僻的缘故,街头路面上基本没有什么行人。路面坑坑洼洼和过去一样坎坷,天气冷得连一段秸秆都是硬邦邦的,所以更不用说满街的那些猪屎狗粪了;我用脚踢了踢随处可见的牲畜粪便,心说正是起早拾粪的好机会,若在过去的话积农家肥可以算工分,人们生怕起晚了连狗屎都拣不着,所以一大早街上全都是拾粪的人,可眼下竟连一个拾粪的人影都见不着,看来时代的确是变了不承认也不中,因大家伙儿不论是谁全都用上了化肥。

一路上我看到了很多的新鲜事儿,因为自从我回圉城后就闭门在家足不出户,原因就是害怕遇见过去的熟人,敢情我也自认为不具备他们所谓的出息,心想正好趁着现在没人的时机,好好地把圉城仔细打量个够。

我漫不经心地走着、走着,忽然发现街头的树干及华表似的电线杆上,几乎都被膏药似的小字报贴满了,心想都啥年头了文革遗风还这么顽固,赶紧凑上去仔细地一看,原来,那些小字报上写的全都是以下四句:

天恍恍、地恍恍,

我家有个夜哭郎,

行路君子读三遍,

一觉睡到天大亮。

我一看这些纸上的内容就明白了,准是某家的小孩子晚上哭闹不止,当大人们吓唬他说狼来了、鬼来了、黑老猫来了等等都不顶用时,不得已才出了个这么馊的招术。

一路看下去,我心说这古老的圉城怎么还和我小时候一模一样?人们的精神难道一点都没改变吗?如果不是我亲眼所见、亲耳所闻,真不敢相信竟还有这么多孩子生活在恐怖中。

当我走近圉城的中心地段时,路上的行人渐渐多了起来,我家的房子也正好在这个地方,因我一眼就认出了家门口悬挂着的那根大木拍子——这东西好像也在时不时地提醒着我,我家现在它已变成了庄大爷家,若是像过去一样我奶在家的话,我早就把这物什丢到太平洋里去了。

我到了庄大爷家里时,只听庄大爷正在和大大争执不休,庄大爷坚持要过完十五再支摊,大大非要叫小吃店今天就支摊开张。这老两口争论来争论去,最后还是小红的一句话——她问我昨晚上的觉睡得怎么样——才平息了那老两口之间的争执,他们仿佛突然间才发现我的到来。大大关切地问我昨天晚上睡觉咋样?

我本来想对她说瞎话即自己睡得满好,但一转念觉得大大平时老拿我当傻瓜,我干吗不实话实说白给她这个面子呢?于是,我就声称您别提了,最初是不知哪家的小孩子闹夜哭,接着呱呱嗒嗒像是老鼠钻进了风箱里,又像有人手里掂着两块骨头在那里不住劲儿地敲,害得我整整一宿没敢合上眼儿。

大大感兴趣地问我有啥好想的,莫非是想媳妇了吧!

我说若真是想媳妇那就好了,躺床上睡不着就胡思乱想,越胡思乱想就越睡不着,想的尽是吊死鬼到底是什么样的问题,联想到小时候听的鬼故事,说吊死鬼的舌头伸出嘴有一尺长,总感觉有长长的舌头在眼前晃呀晃,您说怪不我还从没做过这样的梦呢!

大大说我不经吓所以多心了,不是小孩哭那是猫叫,呱呱嗒嗒是老鼠在折腾。我立刻表示反对,说怎么会有那么多的猫呢,那分明是小孩子的哭声。大大说我多有不知,咱圉城在前几年曾经闹过鼠灾,据说是出了个“大老鼠精”,所以家家户户全都养起猫来了,这猫儿一多就不吃老鼠了,反倒也成了精叫得跟小孩子哭似的。

我说不会吧这能分不清楚,你别担心我不会被吓死的。

大大以为我是故意用话拿她一把,就不加思索地对我说这样吧,让庄有今天晚上就去陪我,这样也好给我壮一壮胆子。

我说算了,谁心里都清楚世界上是没有鬼的。大大一拍巴掌说让庄有今晚就住我那里,万一我出个啥事儿她可担当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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