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休后,老王在自己家的院子里种上菜,又在一只偌大的铁笼里养了群小鸡,不图为家里补贴什么,只要能为宁静的晚年生活作些点缀就心满意足了。 小鸡们毛绒绒、黄溜溜、圆滚滚地煞是可爱,就连那稚气的吵闹声也悦耳动听,老王索性把鸡笼的门打开,让小鸡们到院子里找虫子吃。小鸡们东刨刨西转转,有个小鸡好不容易找到只虫子,刚刚叼进嘴里还没来得及下咽,就被别的伙伴儿一下子抢去,跟睁睁地看着“煮熟的鸭子飞走了”。老王瞧着斗成一团的小鸡,常常乐得合不拢嘴。有时,他在菜地里翻出个蚯蚓什么的,也忘不了借机捉弄小鸡一番。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了,小鸡们蜕去了可爱的绒毛,公的公、母的母一个个毕露原形,让人一看就知道公的多母的少,经常是几只公鸡为追逐一只母鸡跑来斗去,把老王精心侍弄的蔬菜搞得七零八落,且弄得满院鸡屎,因此,老王将这些讨厌的鸡们全又请回了鸡笼。他哪里知道,过惯了无拘无束生活的鸡们野性十足,短兵相接勇者胜,这下打斗得更凶了,闹腾得鸡毛乱飞、天昏地暗、凄声连连。那只个头最大的九斤黄,根本就容不得别的公鸡去碰任何一只母鸡,不然它就像玩命似的尖嘴利爪猛扑过去…… 为了维护鸡群的秩序,也为了关照邻里关系,老王从屋子里抄起一把菜刀,他要为众鸡们主持正义。恶贯满盈的九斤黄被绑了起来,老王当着众鸡的面罗列了它的几大罪状,确属于死有余辜不杀不足以平“鸡愤”之类。随着刀光一闪,老王完成了杀一儆百的壮举。只可惜不谙世事的九斤黄,还没弄明白自己到底有什么过错,便稀里糊涂地成了老王一家人的腹中物。 九斤黄被宰不仅没有使天下太平,反而使鸡们陷入更大的恐慌之中。那飞溅的鲜血骇得鸡们拥在一起,发出阵阵歇斯底里的尖叫。当鸡们看到自己没有接着挨刀,才终于松驰了紧绷的神经。看来鸡们只能是鸡,九斤黄溅在这边地上的血还没有干透,那边鸡笼里就重又追逐嘻戏起来,先前那只倍受压抑的芦花公鸡,这才从群雄中崭露出头角;老王肚子里的鸡肉还没有彻底消化掉,整日里又闻凄声嘶呖,又见鸡毛纷飞。怒火中烧的老王认了死理:“我就不相信改不了你!”他几乎是三天两头为鸡们主持公正,可这公正却迟迟难以建立。使得空荡荡的鸡笼只剩下五只花母鸡。按理说这会儿可该过清静的日子了吧,不料想,这五只母鸡竟也不是省油的灯,它们你叼我夺,大的占便宜小的受气,老王想清静却清静不了,耳朵里充满了受欺凌母鸡别致的惨叫,那叫声仿佛在昭示它们有几个世纪也诉说不完的委屈,老王决心将“革命”进行到底。 最后的结果是这样的,人们看到老王家院内的鸡笼里,孤零零地呆着一只病恹恹的小母鸡,它习惯性地躲在大铁笼的一隅,闭上眼睛缩着脖子,它既像是在那儿安心养神,又像是深情追怀过去受欺负的日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