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我去了一趟青岛，到海边沐在海风里，当然又看到了大海。

从小生活在大平原上，小时候最向往的地方，除了大山外，那就要数大海了。记得1988年去上海时，一到外滩就想看大海，结果失望又失望，本想外滩是海滩，没想到是黄浦江的江滩，别人都去逛商场购物，我一个人在外滩，坐在防波堤上遐想了半天。

第一次看到大海，就是在青岛栈桥边，当时，黄岛油库刚爆炸过，栈桥的海滩上礁石上，到处都是黑糊糊的原油，即便是这样，也阻挡不了我的好奇心，我卷起裤腿就跳进海里，虔诚地用双手捧起海水，送到嘴边尝了又尝：海确实是咸的，海同时也是苦涩的。

1989年时的青岛，不像现在高楼林立，印象深刻的是，无论大街小巷，电线杆及旅馆墙壁上，几乎到处都有韩文，在指引着海那边过来的生意人。我住在河南路上的河南小学，离海边就几步路的距离，晚上潮涨早上潮落都见识了。记得同舍的新疆人不敢吃海鲜，说是有人吃得上吐下泻，说不定会吃死人的，我则该吃吃该喝喝，应该说不会再留什么遗憾了。可是，我仍然觉得不过瘾，我觉得青岛栈桥边的大海，实在不能称作真正的大海，于是，我就专门抽出一天时间来，想见识见识大海的辽阔……

我在青岛小港码头乘上轮渡，去一个名为薛家岛的地方，本以为薛家岛是一个孤岛，没想到其实它也是半岛，我心里虽有一丝的失望，但是，拿薛家岛和青岛相比，薛家岛的视线要开阔多了，我就坐在薛家岛的小山包上，像一年前坐在上海外滩的防波堤上一样，整整一天，我都是坐在山上继续那自由自在的遐想。我在想，海水是多么的神奇呀，这个星球上三分之二的面积，即是被这种东西包裹着；从我面前的这片海域，往前去就可以通往南韩、日本，再往前就可以到达台湾、菲律宾、澳大利亚，再往前去还可以到达北美洲、南美洲，越过美洲大陆还可以到达非洲、欧罗巴及世界各地……

那时民运学潮刚刚过去，据说大学生去海外比较容易，虽然我已工作了四年，那种被圈养似的处境实在没有什么好留恋的，如果当时有一艘船停在岸边，能够把我带到世界各地的话，我想我会毅然决然地离开的。不能不说海水是自由的载体，那么，海水就更应该是自由的了，我多想变成海水里的一分子，哪怕自由自在地活那么一天，我觉得也是非常值得的。有一首诗歌里写道：我虽然不知道什么是自由，但我却非常清楚什么是囚禁。可见我们这些被囚禁者，剩下的惟一自由就是遐想了。

后来，我到海边的机会多了，曾到过秦皇岛、日照、连云港海滨，今年春天还到过福建省，去过福州的马尾港海滨，但是，我再也找不到首次看见大海的感觉了，也许，现在的我不仅不知道什么是自由，我恐怕连什么是囚禁都漠然了，我不敢想象现在的自己，还是过去那个信奉“宁愿有自由而冒危险，不愿享安宁而受奴役”的翩翩少年吗？对于生活早已麻木的我，到底还能够作出多少种选择？

在离开青岛时，我特意跑到栈桥边，用一只空塑料瓶，装了满满一瓶子海水，我要让孩子们知道：海不仅是咸的，海不仅是苦涩的，更重要的是，海是自由的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