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张二和张三是我的三个男生，他们既是老乡又是曾经的中学同学，是我2008年招来学数控专业的在校生，由于他们理论课已经考过了，实作课跟老师说说根据平时练习成绩，到时给他们打个期末分就可以了。这三个学生让我在寒假给找个活儿（如果可以干就打算提前就业），我给他们在郑州市找了两个，结果他们都不太满意，问我外地有没有企业要人的？我说外地经常问咱们要人，信息很多但咱们不把底儿，就怕到时上当受骗后悔都来不及。

学生们犹豫十来天后觉得不能等了，于是，他们就在我提供的招聘信息中，选择了去苏州某电子厂打工——这家企业管吃住月薪1800元以上，该信息是苏州得尔夫人力资源公司最新提供的，他们的“招聘专员”小江天天给我打电话，最后使我终于相信他说的不会有假，所以，也就同意并支持学生们去苏州打工。顺便提一下，我校安置学生就业从不收费——即不收学生一分钱的中介费。

如果学生执意提前离开学校打工，既然到哪都是干活故学校一般不会阻拦，但是按照学校的要求，提前外出打工的学生必须本人写申请，征得家长同意后才能获准，张大、张二和张三都请示了家长，家长都同意让孩子们去外面闯一闯，就是对从未出过远门的孩子不放心，所以对学校有个小小的请求，那就是能否派老师把他们送到苏州。对我们这个穷得要死的学校来说，老师送学生去外地肯定得花钱，近三年学生去外地就业让老师送，老师的路费都是学生及家长出的，这次学生及家长都没掏钱的意思，我就把这个情况给苏州得尔夫人力资源公司小江说了，他说他再跟他们公司领导争取争取，看能不能把我的路费给报了，因为我不去学生们肯定不去，等了一天，小江说公司领导答应报销我的路费。学生们闻听高兴极了，我趁机敲打敲打他们，你们这次出去是干活的，记好了不是去旅游的，他们每月能给你1800元，那你们肯定得给他干出来几个1800，如果不能吃苦就不要去，省得到时候再让我接你们回来。学生们都表示能吃苦，说心里话，我也很高兴能在21年后，又有机会去苏州看看了。我的大学同班同学程君，现在苏州科技大学当教授，我专门从同学录中记下手机号，如果有空还想和他叙叙旧。

第一次去苏州是1988年夏天，刚就业3年的我由于对职业教育的贡献，被团委命名为“青年突击手”标兵，奖励到苏州解放军长征疗养院“荣誉疗养”半个月，苏州的名胜古迹被我转了个遍，什么虎丘山、虎丘塔、憨泉啦，什么寒山寺、盘门、北寺塔啦，什么沧浪亭、网师园、狮子林啦，什么西园、留园、拙政园啦，甚至还有天平山、灵岩山都去过，记得回来路上又捎带看了唐寅墓，离开苏州前有个叫双塔的地方没看，就租了个自行车专门前去看了看，所以我说小小的苏州我不陌生。我这次主要是去考察一下苏州的企业，以便接着安排其余的大批学生。

按照小江的建议，为了能在当天安排三个男生进企业，我的行程最好定在星期四下午启程，这样学生周五上午就可以体检，合格的话下午就可以安排他们住进厂里了，其余时间他再带我参观几个苏州有名的企业。我和学生们就按照小江的安排，于2009年12月24日下午动身了，经过汽车上一夜的长途颠簸，于次日早上在苏州汽车北站见到了小江——他是一个戴着高度近视眼镜、20多岁刚出校门的男青年，我问小江：你说你安排来接我们的汽车在哪里？走，我们上车。小江十分尴尬地说，汽车有事开走了。看来没有别的办法，我们只好跟着小江挤公交车了……

学生们提着大包小包跟着小江，我也帮学生们的忙拎一些小件，中间小江又带错了路让学生们苦不堪言，无奈小江叫了两辆出租车，在上午十点钟左右，终于把我们拉到工业园体检中心大门口，小江问了问路边的专车师傅，说是体检停止了——明天再来体检。接着，小江让学生们上车去宿舍，说是那边有人负责安排住宿，他叫我跟他去他们公司，说是下午带我参观企业，我马上告他说不行，我得跟学生们在一起，先把他们的吃住安顿好，不然你怎么能让我放心呢？

于是，小江和我带学生坐上厂车，一直开到工业园员工公寓，有人专门安排待进厂人员的住宿，每人每天收费五元，我的学生每人被要求交20元，他们纷纷提出了异议，最后在小江替他们每人垫10元的情况下（学生每人交了10元），学生们被安排到二楼一个房间，只见屋里已住了几个男青年，据说都是体检后等待进厂的，问他们在这里等了多长时间了？其中一个很不耐烦地说等了一个礼拜了。我问小江，他们也是你们公司安排的？小江说不是。我问为什么安排不了呢？小江说现在要求有男女比例，进一个男生必须配一个女生，不然进不了绿点电子，所以只能在这里等。

中午，我们在宿舍楼下的小食堂吃饭——各自掏钱买饭吃，一份快餐米饭竟要7元钱，同样的盒饭在郑州4元就够了。学生们饭量大每人要了一份米，我要的是最便宜的饭，一碗3元钱的稀面条，小江先是说不吃饭，他站在外面等，天气冷得让人受不了，后来他也要了一份米，坐在我身边吃了起来。吃过午饭，小江让学生们去休息，他坚持让我到他们公司看看，学生们着急地问什么时间进厂，小江说就看有没别的学校来人，有的话随着他们一起就可进厂了，学生们又问如果没有呢？小江说如果没有，公司买也要买个女的，把你们送进厂去，小江说罢笑了起来，我感到上当了。

小江带我到得尔夫人力资源公司，原来这家公司就在双塔附件，公司不大就在一个院落的一楼，小江指着院子里成排的车，说这些都是他们公司的汽车，你若考察企业我可以给你安排车——我开始讨厌他的大话了。到了公司办公室里坐定，使我感到好笑的是，几乎遇到的每个员工，都在交口称赞公司老总不平凡的故事——这个公司是从一个人发展起来的，可我最想知道的是如何安排我的学生，然后能否再安排我考察几个企业。我对小江说我要见你们领导，等了大半天，小江说领导出去了，又等了半天，他找来一个主管见我，说本以为我带了女生来（推脱责任）。我开始恼火了，路上他就开始推卸责任了，我没有搭理他，现在他又责怪我没带女生，我说来之前已经说好了的，我这次给你带的是三个男生，你还答应给我报路费，你让我专门改在周五来，当天就可以安排体检进厂，你现在安排不了不说，还一个劲儿地推卸责任，你这个人做事怎么如此不靠谱？我今后还敢跟你们打交道吗？

主管当着小江的面对我说，小江的承诺是他的个人行为，公司不能给我报销车费，最多可以安排我今晚的住宿，学生进厂的事情他们会安排，我问如何安排？他们说也没有什么好办法，怪只怪最近企业认真了，没有女生男生进不去，只能等来了女生后才能进厂。主管让小江带我安排住处，我说不用了，学生住哪里我就住哪里，他们和陌生人住一起，没人看管打起来怎么办？小江要陪我回学生的住处，我对他说不用了，我自己可以回去的，他没有给我安排车——就让我自己回去了。路上，我又接到郑州某校郭主任电话，他和我们联办的双学历学生资料，说是要的很急最迟周一必须送过去，不然学生拿不到学历，这个资料锁在我抽屉，没有人能代替我办这个事情，我跟他说我在苏州，他要我务必回来一趟……

我回到宿舍见了学生，他们都跟我诉苦，这里物价太贵了，苹果三元一斤，他们让我吃苹果，我没有吃他们的苹果；这里天气太冷了，他们每人又花50元买了床被子，这样，加上带来的被子也还是冷。我只能安慰安慰他们，应相信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学生最关心的也是我不敢提的，他们问我到公司里去了？我说去是去了，是苏州得尔夫人力资源公司，学生们问什么时间让进厂？我说没有女孩进不了厂，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进厂，这下学生们听明白了，只能像同宿舍的在这里等了？我说是的。学生们一下就慌了，说这次拿的钱只够花两天，这可怎么办呢？我说就冲这消费水平，老师也等不起呀！

突然，我想起在郑州酒桌上认识的一个苏州人，他既搞实业也搞人力资源开发，当时他夸口说在苏州进电子厂，要啥男女比例呀——没他搞不掂的。我就试着打了个电话，史总说他在南宁晚上坐飞机回来，他要我明天一早给他打电话，我说学生的事情……，他说没问题。我和学生听了，欢天喜地呀！

2009年12月26日（周六）上午，史总派他的副手康总开车接我们，学生们带着大包小包别了工业园宿舍，向西远远经过虎丘时，我还提醒学生们看看虎丘塔，过去虎丘山被农田包围着，现在的虎丘被工厂包围着，经过寒山寺时我也大发感慨，张继在他那首著名的诗里说：“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歌声到客船”，1988年的寒山寺确实在城外边，现在寒山寺也被城市建筑包围了，能不让我产生沧海桑田梦幻般的感觉吗？“到家了”，康总的一句话让我们倍感亲切，公司包租了三楼一层，学生们把行李扛上三楼，我们在楼上等待史总的到来，没多久，刚健完身的史总笑吟吟地来了，他让办事员拿来企业的资料，亲自给我们讲解情况，吩咐招聘专员下午带我们看企业——总算有人把我们的事当回事了。

工作人员正在上菜准备午宴——看来公司还聘有专职炊事员，学生张三小声对我说：“老师，我早已经饿肚子了。”我对他说不要慌吗，再坚持一会儿。史总解释说有好几个地方来考察的，中午咱们一起交流交流。接着，我的学生被康总带走吃饭去了，前来苏州考察的人马陆续到来，主要有三拨：陕西宝鸡劳动局封局长（2人）、河北邢台职教中心王主任（5人）、安徽凤阳职教中心刘主任（2人），算上陪客一张桌子挤了十四、五个人，史总抱歉地说大家中午简单吃点，晚上大酒店再请客人一醉方休，到时大家都得去。史总确实够热情的，这是他的一贯风格，我觉得，饭吃好吃不好倒在其次，大家交流交流把公事办好就行。也正是这次饭桌上，听刘主任说小岗村的村官喝酒壮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