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孩子一起成长

    我犹豫着脚步走近天空饼屋，推开那扇铮亮的玻璃门，小心翼翼询问柜台的服务员：“小姐，这里是请人吗？”

    "你是来应聘的？”对方瞅了我一眼问，脸上现出冷若冰霜的表情。

    "是的，我是来找工作的！”我当即陪出笑脸答。对方没有接我的话茬，转身对站在里面收钱的胖大姐说：“萍姐，有人应聘！”说完就用手示意我进里面去。

    被叫萍姐的人招呼我坐下，然后问我想应聘什么职位？我说只要给机会，什么工作都无所谓。萍姐顿时呆住了，问我是不是第一次来应聘？我说移民到来没有多长时间，是第一次来应聘，请多多包涵。你有工作经验吗？萍姐问我。我说你看我这个年纪难道没有工作经验吗！萍姐不耐烦地抖正，我是问你有没有纽约的工作经验？我只好尴尬地答，我月前才下飞机，当然没有唐人街的工作经验了。萍姐当即下逐客令：没有工作经验我们不请！

    忍着失望的苦涩谢过萍姐后，快步灰溜溜走出天空饼屋，感觉泪水差点儿从眼角溢出来。我沿着唐人街的大道，漫无目的地走着，失落感充斥心头。我气馁苦思，难道工作与我无缘，我是被好运气抛弃的人？从杂货店、超市收银员、餐馆、衣厂，到现在的饼屋，一个月下来，我应聘了十多家招聘雇主，依然一无所获，没有任何的雇主乐意聘用我。理由不是我没有工作经验，就是初来乍到难适应，再者就是不请半职，嫌我不懂多种方言……我思绪凌乱，脚步轻浮，两眼迷茫，在街道上徘徊，深觉焦急无助。

    人近中年，踏足他乡，我满以为肯吃苦耐劳，应聘工作不挑肥拣瘦，就能找到立足之地。想不到别人连机会都不给我，令我惆怅茫然。

    拖着疲倦的脚步乘地铁回到家，已经是傍晚五点。为了省钱，这些天找工作我都没有在外吃午餐，现在感觉饥肠辘辘，肚子在“咕咕”地叫。我赶紧找来方便面，用热开水泡软，迫不及待往口里“滋滋”地吸，然后吞下肚去。我正吃着，老公就下班归来，他一见到我狼吞虎咽的模样，责怪我为什么不吃外卖午餐？我说我连一分钱都没有赚到，怎么能乱化钱呢？老公瞅着我安慰，我不是有工作收入吗？你可别省出病来呀！一提起老公的工作，我心里就感到无比辛酸，有种想哭的冲动。老公在国内是一个受人尊敬的高中物理老师，移民到这里，苦于英文水平有限，只能干粗重体力活建筑装修工。老公虽然没有在我跟前唉声叹气，但我能窥探到，他内心早已被工作落差折磨得翻江倒海。他的收入不稳固，尽管每天有百多美元的工资，但有工做才有工资，没有工开就无钱进帐。无异于在打零工，工作极不稳定。而每月千多元的房租，雷打不动。还有饮食等开销，生活实在拮据。我此刻没有时间跟老公闲谈，得赶紧出门去接回即将放学的女儿。

     因为要接送女儿上学放学，时间不允许我做全职工作，就成了我找工作的软肋。但我不能不工作呀，老公的收入仅仅够支付房租和食物开销，不可能有积蓄，没有积蓄我心里能踏实吗？万一老公失业怎么办？自然，我更不能丢下读小学的女儿不管，孩子的上学放学安全父母更责无旁贷。

    接女儿回到家，老公已经在厨房忙碌开了，尽管我没有分配他做家务，是他自觉自愿的。我吩咐女儿做作业后，赶紧接过老公手上的家务工作，然后叫他去洗澡。我清楚，老公一天苦干下来，已累得腰酸背痛，需要歇息。回到家来还要做厨工，我实在内疚、于心不忍。老公站在我身边问我，今天找到工作了吗？我沮丧答仍然是一无所获。老公沉默了一会鼓足勇气说，你不如去做护理员吧！我听后当即惊愕，差点掉下泪来。想自己在国内好歹也是个高中语文老师，移民到这里干苦累脏活也就认了，现在竟然要我去当佣人，我心里转不过弯来。我据理力争驳斥老公，老公“嘿嘿”地笑着，跟我解释，这里的护理员与国内旧社会的佣人，有着本质的区别。这里要经过培训考试，才有资格做护理员，不是你想做就做。护理员上门护理行动不便的老人家，领的是政府发放的薪水，属于卫生工作人员。是堂堂正正，光明正大的行业。再说，职业无高低贵贱之分，不是你想象中的寄人篱下佣人。这个工作对时间选择极有弹性，最适合你这种要顾及家庭孩子的家庭主妇了。

    老公的话音虽然不高，但在情在理，无可辩驳，促我自省。是的，适者生存，社会环境绝不会因为你个人的固执任性而改变，你只能改变自己的观点去融入新的生活。看看老公现在的工作，我怎么也找不出拒绝的理由。随遇而安，直面生活，放下面子与自欺欺人的自尊，才是自己必须接受的现实。这一晚我失眠了，最终茅塞顿开。

    事不迟疑，我找到护理公司，由护理公司介绍参加护理学校的短期培训。教材发下来一看，课程竟是护士的初级阶段，并非自己想象的仅是煮饭洗碗清洁购物等家务事。我如春光化雨，心境豁然开朗，学习起来干劲冲天，每个护理动作反复练习直到驾轻就熟为止。一个月后，经考试，我终于取得家庭护理员的资格证书。

    由于要照顾孩子，我选择每天工作六个小时，时薪是13元。周末全职加班，时薪倍增，月收入竟然比老公还高，令我大喜过望。尝到甜头后，我徒然发觉如果掌握了专业技能或者知识，收入不但会水涨船高，工作还轻松愉快有弹性。我想得热血沸腾，常常与老公孩子相互鼓励，鞭策意志，一家子对未来充满信心。

    女儿上初中的时候，我中止了在周末加班的工作，改与老公一起到唐人街中英文学校学英语。女儿上高中的时候，我和老公双双通过高中英语语言考试，取得了进入社区大学的资格。语言能力通过后，老公直接参加电工职业学校培训，考取电工专业资格证，没过多久就创办了自己的电力安装维护工程公司；我辞退护理员工作，应聘到唐人街社区中英文学校教中文的同时，课后与周末继续就读纽约市立大学，向公立学校教师资格的目标拚搏。

    得益于业务驾轻就熟，老公的公司发展如日中天，收入大增。两年后，我们以几十万元的积蓄为首付，贷款在市郊购买了一幢两个家庭的独立别墅。有房有车，不折不扣，我们终于实现了梦寐以求的美国梦。

    女儿考上大学的时候，我通过了教师资格考试，然后向用人学校投放求职履历。当我拿着唐人街中英文高中学校的聘用书时，我反复细看，确信真实后，激奋得热泪盈眶。我忘不了自己初来乍到时的窘迫和苦涩，忧伤与彷徨。好在自己笃信天道酬勤，也明白成功之花永远是用汗水浇灌凝成。最令我鼓舞欣慰的是，辗转曲折走过十多年艰辛的生活路，自己竟然还能重执教鞭，再度站在高中教室的讲台上教中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