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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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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婆 (12/16/2015)
姑婆跟我家毫无血缘关系。文革后期,母亲身体不好,朋友介绍她来我家做保姆照顾我母亲。
姑婆好像是番禺市桥人,当年五十多岁,个儿不高,灰白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后面打个髻,红扑扑的圆脸,硬朗的身板,穿一身旧式大襟衫,有点“红灯记”李奶奶的模样,只是强悍些。姑婆人很爽直,快人快语,一来到就对母亲说,“事头婆 (对雇主的称谓,有点怪怪的,一般都称雇主X同志),要有个称呼先得。你就叫我阿姑,渠地(他们)叫我姑婆啦。”母亲不置可否,于是我们多了一个姑婆。不过,南来客家里两代都管她叫姑婆,除了父亲。父亲不好称兄道弟,自然也不会随便称人阿姑,随惯例称她“阿婆”。
称谓上先声夺人,行事也一如其人。姑婆走路咚咚有声,一看就是个麻利的人,搞卫生、洗衣服、买菜、做饭,办事嗖嗖一阵风。只是有时候去菜市场老半天不见回来。当时认为可能她爱看热闹到四周逛逛或聊天忘了钟点,也没在意。每天晚饭后一洗好碗筷,姑婆就匆匆离去,也不知为何。姑婆不住我们家。她那个“死佬”多年前就走了,她守寡当保姆把女儿拉扯大,跟女儿住。
姑婆虽有点“自作主张”,心里头其实很有分寸,不用察言观色也知道母亲偏儿子。吃午饭,她不动声色地在母亲面前给南来客端来一碗饭,里面有个热腾腾的鸡蛋,加上半勺猪油,说,“哥哥要上班”。在那个每人一个月一斤猪肉一斤鸡蛋的年月,这就是开小灶了。母亲笑眯眯的。南来客虽不会独食,也颇领姑婆老人家的心意。
虽然姑婆大字不识一个,肚子里存有不少民间传说,特别是相术,讲起来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姑婆很知趣,父亲在家时她不会说这些封建迷信的东西。南来客对那些神神鬼鬼的野路子也不感兴趣。于是她逮着小妹妹做听众,绘声绘色讲起来,一讲没个完。幸亏小妹妹上高中有毛泽东思想武装头脑,批判性倾听,不过这些封资修的糟粕还是给灌输不少。最有名的段子南来客也无意间听到了。所谓“周身贱格,肚内四方肠”。说的是有个猥琐男不知何德何能,居然混得不错。众不解。有好事者在其解手后入厕观察,发现米田共是四方形的….什么乱七八糟的。
姑婆对相术颇有研究。骂功也超一流。姑婆做人不亢不卑,遇事敢做敢为,是个不好惹的主。小楼有个邻居,年纪不大,恶婆一个。有次跟姑婆杠上了,两人火气大,一点就着,即时开骂。你来我往,语言不堪,四邻为之掩耳。开始还棋逢对手,不一刻姑婆就占了上风。恶婆骂曰:“屌你,就屌你”,姑婆回:“卑(给)你屌,你点(怎样)屌法?”对手顿时哑口无言。事后姑婆还是不依不饶,恶婆丈夫回来,姑婆上去讨公道,“周同志,你老婆话要屌我,你话渠用咩屌?”
不过,强中更有强中手。姑婆固悍,有其母必有其女,而其女更青出于蓝。南来客没见过姑婆的女儿,不过有时见到天不怕地不怕的姑婆唉声叹气,不用问就知道为什么了。“唉,又卑个女唠(骂)罗”。她自己会说。
来南来客家一年半载,干得好好的,姑婆突然辞工不干了。“对唔住啵,屋企(家里)有事”。数日后,南来客上街买早餐碰到姑婆才知道原委。“我其实一直卑两家做,那家近些。依家(现在)渠唔卑(她不让)我两头做,无计。”
真难为她老人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