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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书 (8/15/2015)
生存权是人与生俱来的权力,对此好像没多大异议。那么读书权呢?
南来客从小爱读书,不求甚解。五六岁开始识字,和许多同龄人一样,童年读过的书不外《小蝌蚪找妈妈》、《小鲤鱼跳龙门》、《小英雄雨来》、《英雄小八路》、《小马倌和大皮靴叔叔》、《鸡毛信》、《半夜鸡叫》等。稍长,开始看大人借回来的书,如《跟随毛主席长征》、《铜墙铁壁》、《烈火金刚》、《平原游击队》、《铁道游击队》、《林海雪原》、《红旗谱》、《红旗飘飘》等革命书籍,以及《钢铁是怎样炼成的》、《我的童年》等苏联小说。再就是连环画,六十本一套的《三国演义》、《水浒传》、《西游记》、《说岳》、《杨家将》等,多是租书店两分一本租来或“漆睇”(粘看,凑在租客边上看)。和多数同龄人不同的是南来客大小就不太喜欢童话(可能跟皮诺曹里的猫和狐狸有关),喜欢上古希腊神话故事和中国历史故事,如《春秋战国故事》、《绿林赤眉起义》、《小将罗成》等。
讲到罗成想起两本旧书:《罗通扫北》和《四游记》,黄黄的竖排版,也不知家里哪翻出来的,半懂不懂看完,至今仍记得《四游记》里孙悟空有个女儿,神通广大;以及目莲救母的情节。南来客初小时父亲曾想教儿子宋词,一上来就是《宋词三百首》开篇那首宋徽宗的“宴山亭”,教了半天,儿子还是不开窍,无奈作罢。还有就是与多数同龄人相比,南来客接触毛主席著作要稍早一些。家里早有一套《毛泽东选集》,南来客从未拜读。读毛著是从红宝书开始的。大约在65年下半年,父亲带回几本笔记本和一本《毛主席语录》,好像是先进工作者的纪念品。这是我第一次看到红宝书,出于好奇,读了几页。
文革风起,破四旧,焚书,相当一段时间只有一个人的书可供阅读,而且要天天读。本着对领袖的热爱和练习记忆力,南来客“老三篇”背得滚瓜烂熟,年不满十四主席教导已烂熟心中,其中名句数十年后仍可脱口而出。广义而言读书读的不一定是书,根据上下文可包括读报。那年头大字报铺天盖地,图文并茂,并非全是砸烂狗头之类水平,有些作者写檄文讨伐走资派,才气跟骆宾王比不遑多让。南来客当时在京,有月票,闲无事就爱游车河四处看大字报,着实学了不少东西。不过,检点66年夏到67年初夏将近一年时间,除了毛著、今是昨非的政治书籍、以及大量大字报,所读就一本书(还是偷偷读的):《王力诗词格律十讲》。
67年夏到68年夏是值得回忆的一年。父母和我们无所事事,乐得在家逍遥。这一年广州相对风平浪静,只出过两件大事:所谓的劳改犯进城 和晓兵绝食。劳改犯进城弄得风声鹤唳,两派暂时放下宿怨,结成统一阵线搞联防,人相互来往多了。这期间结识了罗叔叔。他敬我父母是知识分子,主动借给我家不少书。大多数中国古典文学作品,什么唐诗宋词、《古文观止》、《三国演义》、《水浒传》、《西游记》、《红楼梦》、《儒林外史》、《聊斋志异》、《老残游记》、《牡丹亭》等都是那时候看的。《水浒》的粗言烂语后来几个同学间时常引用,《红楼》、《聊斋》、还有《牡丹亭》更是教坏小朋友。鲁迅笔下的道学家看见的,小朋友也尽收眼底、暗记心中,与“老三篇”同在。
其后几年,父母去干校,子女留在家听天由命当家作主,同学朋友相互频频串门,到别人家翻书helped themselves, feeling quite at home。一个同学的父亲曾是公安厅长,同学翻出内部书《卫士日记》供大家传阅,南来客得以一睹为快。《金陵春梦》、不知哪里来的,也是那个阶段读的,对小小老百姓陈伯达笔下的四大家族有了更形象的认知。在另一同学家借阅过《二刻拍案惊奇》,以及一本内部发行的有关抗美援朝的画报,里面的战争画面司空见惯,令南来客震惊的是首次看到的志愿军陵园,漫山遍野,看后心中悲怆数日不去。还读过《旅顺港》,对日俄战争有了初步了解,否则了解只停留在鲁迅那三言两语。读过的其他书籍包括《论语》、《少年维特的烦恼》、《傲慢与偏见》和《简爱》等。《简爱》对南来客以后择偶标准有很大影响 -- 虽然最终找到的不是简爱型。印象较深的另有一书,缺扉页,书名不详,内容有关苏曼殊生平。曼殊大师是弘一法师的师傅。具体内容都忘了,只记得苏在莎翁诗(Sonnet 29?) 中找到杜工部名句“富贵于我如浮云”的意思。
那年代,没电视,没电脑,只有8个样板戏,几部《金光大道》,连《雷锋日记》、《欧阳海之歌》、《南方来信》都相继下架。读书一时成了一种奢侈,也成了不少人最大的乐趣。书越禁,爱读书的人越如饥似渴找书看。找书可谓费尽心机,看书可谓废寝忘食,通宵达旦。林彪事件后政治上略有宽松,上层斗争激烈,有大事要处理,顾不上管理草民。友人在部队图书馆有关系,借来不少苏俄文学作品;父执调省图书馆工作,南来客遂得借全套《清宫野史》,可惜未能进一步研究,写剧本让二月河抢了先。天下乐事,莫过雪夜闭门读禁书。广州不下雪,南来客寒夜闭门被窝读禁书,大仲马的《基督山恩仇记》、小仲马的《茶花女》、左拉的《娜娜》、卜迦丘的《十日谈》等,都是夜以继日一目十行地读完--因次日一早要还,还有人排队等着。
抱被夜读的禁书还包括一本没头没尾估计是鸳鸯蝴蝶派的小说,以及一本也是没头没尾的有关唐伯虎祝枝山的旧小说。唐点秋香南来客不感兴趣,祝枝山戏弄劳动人民米田共令南来客至今愤愤不平-- 有那么欺负人的吗?。再往后,书禁渐开,凭介绍信(不是南来客这一级别)可买到不少内部(盗版)发行书籍,比如尼克松的《六次危机》,其中尼克松谈到最难的不是决定那一刻,而是举棋不定那一刻(大意)---不过第七次他是躲不过去了。还有沃克的《战争风云》。普通老百姓对历史的了解,往往通过故事而非史书,这本书至少起到了普及二战部分常识的作用。
人们可以通过不同方式渠道学习知识,传授知识的人也不失时机传播知识。知识分子总是一有机会就不遗余力地表现自己,特别是在老人家引用古诗或点评古诗时,更是活跃得很。“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一见报,就有人借机卖弄一番,把王勃全诗解释一遍。扬李贬杜、批水浒、儒家法家、批林批孔批周公,乃至批无题音乐,政治运动借古讽今,涉及面甚广,稍加利用,就成为一堂堂古典文学知识和音乐知识的普及课。“坑灰未冷山东乱,刘项从来不读书。”该诗也是批林时学来的。另一传播方式是传抄手抄本,所谓饥不择食,有点像老鼠会传销,传抄地下小说计有《第二次握手》、《一双绣花鞋》、以及“很黄”的《少女的心》等。
南来客读书虽不求甚解,除红宝书不敢有疑外,对其他书中的见解决不盲从。南来客认为,读书贵在不盲从,切忌人云亦云。要做到不盲从,就要学会从不同角度看问题。要学会从不同角度看问题,除了实践经验外,就是要多吸取他人的经验,这就包括读不同的有用的书。百家书批判地读,去伪存真,去粗存精,博采众长。人不会因为多读书丧失独立思考能力。人只有在只听一家之言并深信一家之言一句顶一万句的情况下才会丧失独立思考能力。读书还贵在举一反三,从中得到启发。比如,“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读《第三帝国的兴亡》焚书惑众,稍有独立思考能力的人,不能不联想到那一幕与文革何其相似乃尔。
说多读书无益,最好查查是书出了问题还是读书方式出了问题。书是否读得越多实践可能越差,不能一概而论。读书和实践之间的关系不是正反比关系。就南来客个人而言,读不读书都是笨手笨脚的。至于说读了一辈子书最后发现所读不少书一点用也没有,南来客也有同感。好比数学对于学文学音乐的,初中水平就够了,高中数学学了迟早也会还给老师。有些书也同理。不过,书有用无用,还得看读者是谁。南来客三尺微命、一介书生,确实读过不少无用的书,扪心自问费时最多而对非从政人物南来客来说最无用的是何大作?雄文四卷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