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范,这是一个中国社会中广泛存在的话题,涉及行行业业,关乎每一个人。以沈阳市为例,新中国诞生以来,市以上劳模2.9万人次,其中,全国劳模475人次,省级劳模2472人次。2016年6月16日,沈阳劳动模范纪念馆正式开馆,馆内重点展示了112位劳动模范和集体的先进事迹,据说是目前全国展示劳模数量最多的较大型专题纪念馆。2017年8月3日,我参观了坐落于市府大路的这处纪念馆,引起我思索的,不是展出的具体内容和形式,而是中国社会治理中劳模的价值该如何定位?
有人认为:在我国的各个历史时期,我们有确定的奋斗目标和工作任务,为了达到这些目标完成这些任务,需要树立榜样,让榜样引领我们前进。用这样的思路评选劳动模范,何错之有呢?
有怎样的思想,就有怎样的行动。对比不同的思想,可以让我们的行动更加缜密。我们尝试用社会学的观点,来看看我们这个社会。
赵树理的小说《李有才板话》,描写了1943年抗日根据地的生活。其中有这样一段关于关于模范的描写。老杨同志问道:“你们这里秋收还是各顾各?农救会也没有 组织过互助小组?”小顺道:“收秋可不就是各顾各吧?老农会还管这些事啦?”老杨同志道:“那末你们这里的农会都管些什么事?”小顺道:“咱不知道。”老杨同志自语道:“模范村!这算什么模范?”五岁的小女孩听见“模范”二字,就想起小顺教她的几句歌来,便顺口念道:模范不模范,从西往东看,西头吃烙饼,东头喝稀饭。
作者赵树理(1906年—1970年),山西晋城市沁水县尉迟村人,现代小说家、人民艺术家,山药蛋派创始人。他的小说多以华北农村为背景,反映农村社会的变迁和存在其间的矛盾斗争,塑造农村各式人物的形象,开创的文学“山药蛋派”,成为新中国文学史上最重要、最有影响的文学流派之一。在文革中赵树理成为“周扬树立的黑标兵”,遭到长期的迫害、批斗。1967年1月8日《光明日报》发表《赵树理是反革命修正主义文艺路线的“标兵”》。
无论是赵树理小说中颇具讽刺意味的模范村,还是赵树理本人的黑标兵经历,可以说是个案,就整个劳动模范的历史来看,可谓无伤大雅。
我们接着来看这样的事实。截止2012年,寿命超过200年的企业,日本有3146家,为全球最多,德国有837家,荷兰有222家,法国有196家。为什么这些长寿的企业扎堆出现在这些国家,是一种偶然吗?他们长寿的秘诀是什么呢?瑞士制表商对每一个零件、每一道工序、每一块手表都精心打磨、专心雕琢、他们用心制造产品的态度就是工匠精神的思维和理念。在工匠们的眼里,只有对质量的精益求精、对制造的一丝不苟、对完美的孜孜追求,除此之外,没有其他。正是凭着这种凝神专一的工匠精神,瑞士手表得以誉满天下、畅销世界、成为经典。工匠精神不是瑞士的专利,日本式管理有一个绝招:用精益求精的态度,把一种热爱工作的精神代代相传。这种精神其实就是“工匠精神”。德国、法国、荷兰等西欧国家无不具有这种工匠精神。对比中外,我们不得不承认,我们的劳模制度没有产生出这种精神。工匠精神,是劳模之为劳模的神韵,可是急功近利的劳模评选制度却消解了这种精神。
不仅如此,我们这个社会,正在由传统型进入创新型。新华社北京2017年7月27日电,经李克强总理签批,国务院日前印发《关于强化实施创新驱动发展战略进一步推进大众创业万众创新深入发展的意见》。我国正在进入一个创新型社会。在创新型社会里,用一把固定的尺子,来丈量社会,不仅无助于创新,还会扼杀创新。
1919年,德国社会学家马克斯•韦伯在慕尼黑发表了题为《以学术为业》的讲演,第一次使用了“去魅”这个词。他说:“只要人们想知道,他任何时候都能够知道,从原则上说,再也没有什么神秘莫测、无法计算的力量在起作用,人们可以通过计算掌握一切,而这就意味着为世界去魅。人们不必再像相信这种神秘力量存在的野蛮人一样,为了控制或祈求神灵而求助于魔法。技术和计算在发挥着这样的功效,而这比任何其他事情更明确地意味着理智化。”
审视劳模制度,我们需要理智,也仅仅需要理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