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中国教育的结症，可以一言以蔽之，就是应试教育。学生为考试而学，教师为考试而教，教育部门为考试而管。应试教育，已经走出了校门，走向了家庭和社会。应试教育怎样治理？从理论而言，我们已经找到了办法，那就是实施素质教育。所以，要克服应试教育，就是要找到实施素质教育的具体思路和办法，在这个寻找过程中，借鉴历史经验无疑应该成为首选。

      中国要借鉴的历史经验，包括国外的历史经验，尤其是欧美的历史经验。中国教育与国外的教育，有其共同之处。教育之为教育，就是文化的传递和人的成长，世界各国要共享其中的经验和理论成果，《学会生存》、《教育——财富蕴藏其中》，就是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为教育发展向世界各国提出的建议和主张，这些建议和主张，凝结了世界各国教育历史的经验，中国教育的发展离不开这些教育智慧。

      中国要借鉴的历史经验，包括国内的历史经验。其中，含有书院经验，也要超越书院经验。这是因为，一旦将教育囿于学校（书院）之内，其经验就会因局限而萎缩，因萎缩而不具有教育智慧。要寻找教育的真经验，就要到社会文化中去。我国有丰厚的文化典籍，包含着深刻的教育智慧。挖掘这些教育智慧，可以为如今的素质教育服务。《资治通鉴》就是这样一部书。

       《资治通鉴》记载了汉朝发生的一件事：一次，张释之跟随汉文帝出行上林苑（皇家园林），登临虎圈。汉文帝向陪同的上林尉（辅助上林令管理上林苑的武官）等人询问书册上登记的各种禽兽的情况，一连问了十几个问题，上林尉全都不能回答，只能无奈地东瞧西看。看管虎圈的啬夫（看管虎圈得的小吏）见上林尉无法回答汉文帝的问话，便上前代替上林尉回答汉文帝提出的问题，回答得极为周全。汉文帝对啬夫的回答非常满意，说：“做官吏不该像这样吗？上林尉不可依靠。”于是命令张释之让啬夫担任上林令（管理上林苑的主官）。张释之没有立即对汉文帝说什么，过了一会儿，才上前对汉文帝说：“陛下认为绛侯周勃是怎样的人呢？”汉文帝说：“是长者啊!”张释之又问：“东阳侯张相如是怎样的人呢？”汉文帝说：“是个长者。”张释之说：“绛侯周勃与东阳侯张相如都被称为长者，可这两个人议论事情都不善于言谈。现在您这样做，难道是让人们去效法这个伶牙俐齿的啬夫吗？秦代由于重用了舞文弄法的官吏，所以官吏们竞相以办事迅急苛刻督责为高明，然而这样做的流弊在于徒然具有官样文书的表面形式，而没有怜悯同情的实质。因为这个缘故。秦朝的君主听不到自己的过失，国势日衰，到秦二世时，秦朝也就土崩瓦解了。现在陛下因为啬夫伶牙俐齿就越级提拔他，我想恐怕天下人都会追随这种风气，争相施展口舌之能而不求实际。况且在下位的人被在上位的人感化，快得犹如影之随形声之回应一样，陛下做任何事情都不可不审慎啊!”汉文帝听了张释之的话，认为很有道理，便取消了原来的打算，不再任命啬夫为上林令。

       这是一则典型的教育案例。上林苑管理涉及到各种知识。对各种禽兽数量了如指掌，属于“量的知识”，而上林苑的管理工作，除了“量的知识”之外，还有“质的知识”，比如对禽兽的审美觉悟，禽兽的饮食管理，上林苑的人员安排，上林苑的安全问题，上林苑在国家体制中的作用和位置。怎么能够把上林苑的管理工作单一化，只是重视禽兽数量呢？上林苑管理，只是万千事物中的一件。总而言之，任何事物都包含数量和质量两个方面，不是一个方面，不能顾此失彼。只是重视事物数量的观念或做法，一旦得到提倡，就会形成一种思维方式，如此一来，人们关注事物品质、性质的观念和做法就会被弱化。这正是中国教育在当下遇到的问题。教育，就是心育，是一个人成长的过程，其规律具有隐秘性和曲折性，很难用数量来表达和度量。而教育的现实是，考试涉及的问题，教师和学生有准备，有答案；考试没有涉及的问题，教师和学生没有准备，没有答案。如此心态，远离了创业创新的时代要求，纵然教师和学生有了千种准备，万种答案，当面对一个日新月异的新世界时，又有何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