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惡少改非 仙方療妒
鈍翁曰:
放下屠刀,立地便可成佛。人能改過遷善,孰不可爲聖賢?況宦萼之惡,不過一片呆公子氣習未除,心一性一暴戾。賈文物不過欺世盜名,童自大不過鄙吝刻啬。雖皆爲造物所忌,然其罪未至于殺人一婬一人,天良尚未泯滅。一朝悔悟,便能出人頭地,非異事也。所可異者,邬合以篾爲生者也。自他三人改過後,而邬合谀亦減于往昔,爲可異。然亦無足異也。如裴矩爲隋家之佞臣,而後爲唐室之良臣,顧其主爲何如耳。
富氏蓄怒一段,寫得層層次次,自一二分而積至十分,真是生花之舌,令人絕倒。
寫賈文物之病,因要引出鮑信之、含香。引出鮑信之、含香,又好引出道士。引出道士,賈文物方得受藥以服富氏。服了富氏,然後將金銀珠玉一齊合一攏來。不然,賈文物怕到何時是了?這四婢年俱二十以外,終留爲老婢乎?抑遣而去之乎?且不因此,含香不能使出。含香不出,後來何以親密?委委曲曲,算到賈文物一病,真入神妙之想。
峨嵋山人去得幹淨。此處寫他者,爲傳藥與賈文物耳。藥已傳了,倘又遇著,刺刺不休,便成贅文。
道士雲遊天下,早結第一回內,彼雲要往四處雲遊。不如此寫,要說他這些年在何處修行,再講他如何靜養,如何學道,便是呆筆。
寫裘氏同衆妾叫仆婦們說白話,長舌婦講笑話,見得一夥一婬一婦人相聚,無聊之極。思牛親一哥之創造,二婢之搶奪,裘氏取來入己,又轉贈菊姐醫病,總是寫諸婦之一婬一濫不堪,皆不過好此而已。
寫裘氏、和尚之死,道士遁迹他往,總是要結衆人。不然,將紙筆只管拖長了。
姚予民之遣嫁衆婢妾,不是單說他的好處,也是隨手收拾衆人。不然,作何結局?
道士重訪到聽、黑姑子,雖有物是人非之感,總是始終照應,一筆不肯漏處。
賈文物歸家時,隨筆帶出富新一段。後來再說他的事,見得先曾有此人,不是臨時強扭來湊合。
寫和尚、道士宣一婬一手姚宅,雖說僧道之壞,卻是旁筆,巧極。力寫衆婦人不堪處,正是寫姚澤民父子不堪處,更是寫姚廣孝之不堪處也。
第一卷開首所出三人,到此回內,到聽已死,道士一去不複再見,只一黑姑子矣。
第十五回惡少改非仙方療妒
附:萬緣和尚仗雄一陽一力竭取救兵峨嵋道人逞異術興足多一婬一女
話說宦萼自那日在錢貴家正然作惡,得了他父親的密信,一驚,跑了出門,在途中就同他衆人作別。獨自歸家,忙叫家人把大門關上。【活是呆公子,若有禍臨,關上大門便躲得過乎?】心中惶懼之極,茶也不吃,飯也不吃,在家中走來走去。因想道:我向來只說魏上公是長遠在的,我故倚勢橫行。到處指名唬嚇,說魏上公是我的家祖,誰知有今日這番事?但人惱我的多,倘一時有人混說是他的孫子,這卻怎處?想到此處,坐臥不安。侯氏見他如此,疑他有甚麽外遇。【這是婦人疑丈夫的第一件事。】再三诘問,他悄悄將始末告知。【何必悄悄,豈怕丫頭輩聞之乎?昔有一鄉人,在田中回家,其妻曰:“你的鋤頭呢?”答曰:“我忘在地裏了。”妻曰:“你悄聲的,恐人聽見拿去,快去取來。”其人去了一會,空手而回。妻曰:“鋤頭呢?”彼悄悄的道:“不見了。”宦萼同此。】侯氏也吃了一驚,吩咐家人不許在外面胡走生事。【這還有理。】
到次日,忽見那多嗣來說道:“小的才在門首看見迎新舉人,昨日錢家那小秀才也在內中。”【宦萼中口豈止多嗣一人?前次侯氏問扇子乃是多嗣,此處見迎新舉人又是多嗣,此何故?因起初說錢貴之名是他,故此但是錢貴之事便是他,以見是他多事說起,方多出這番爭鋒的事耳。】宦萼聽了,又吃了一驚,道:“昨日在家好好的吃酒賞花罷了,又訪甚麽錢貴,爭鋒打鬧,弄出這番事來。他這一中了舉,若懷恨在心,他是同鄉同裏的人,我家的事都是知道的。若對了他座師房師同年混說起我的根底來,如之奈何?”越想越急,因叫家人悄悄的將賈、童、邬三人請了來商議。
不多時,都到了。坐下,童自大道:“昨日一團高興去訪他,不留我們這樣有錢的老爺,【是極。有錢已該敬,況是有錢的老爺,更該敬,此語譏刺不校】倒留那個窮酸。【人一窮便覺得酸,可歎。要知窮酸勝富臭也。】正打得興頭,我才燥脾。哥爲何跑了回來?”宦萼道:“還說呢,如今打出事來了。你們可知道昨日那小學生竟中了,我家人看見今日在門口迎過去。”因向賈文物道:“三弟沒有昨日那把一柄一還罷了,你我都是八千女鬼的那把刀。他一時記恨,混說起來,怎處?”賈文物道:“君子不爲己甚,兄昨亦過甚矣。我兩人有終身之憂,尚何言乎?即三弟亦不能辭其責也。昨日浸一潤之谮,膚受之□,皆三弟爲之,彼豈不在心乎?且三弟足之蹈之,手之舞之而罵焉。我看他其人之品清矣,必小有才。倘明歲會場中言必有中,後生亦可畏也。”童自大聽了,幾乎掉下眼淚來,說道:“我雖是個財主老爺,終日縮頭在家,【財主老爺會縮頭,罵得惡而趣。】守著幾個錢,連樹葉兒掉下來還怕打破了頭,從不敢得罪人的。昨日仗大哥的威勢,故罵他幾句,學樣兒。【可見世人皆有一點天良,都是學壞了。】誰知就弄出事來,原來人是欺不得的。【此語悔心之明。】我想來,我比不得二位哥的勢。要我去替他叩頭賠個禮,或者他也罷了。不然,他後來果有造化,做起官來,懷恨在心,茄子揀軟的掐,我這個家俬就有些保不住了。”【世上肯顧惜身家者,便是好人。】賈文物道:“三弟之言,不太卑乎?當從容議之可耳。”宦萼道:“我倒想了一個道理,叫老邬去訪一訪他,姓甚名何,在何處居住,我們且聽著。他若有話講,我們再做道理對付。他若總不計較,也還是個好人,雖然窮些,我們相與他,也還不錯。再煩人去對他說,我們向日不認得,得罪了他,如今要給他賠禮,同他做朋友,他自然也肯。”童自大道:“哥好算計,他若是這樣好人,我還要送他一分短八厘的一分厚禮。”【的是江南口頭語。】賈文物道:“善哉言乎。但使乎使乎之任,孰能當之?”宦萼道:“昨日老邬在那裏勸鬧的,改日若去,除非是他。”邬合道:“這事晚生當效勞。”他大家因有心事,也無有興頭吃,各自散去。
次日,邬合來對宦萼道:“晚生去訪了來了,此人姓鍾名情,中在第六名上。他房師座師見他青年飽學,甚是得意。他家在鳳凰台祝”宦萼道:“看他不出,年小小的,倒中得高呢。你可再去暗暗打聽那一話。”邬合去了。過了些日子,又來說道:“晚生日日打聽,並無話說,倒打聽了一件新聞。這鍾舉人他叔叔送了他一處大房子,已搬了過去,竟將錢貴娶去做妻子了。”宦萼聽了,又驚又喜。喜的是不見他有甚話說,庶可放心。驚的是說他一個新舉人,如何娶個瞎一妓一爲妻。更恐錢貴懷恨,挑唆鍾生同他爲難。說道:“這些話你打聽得實確麽?”邬合道:“晚生有一個相識,新投在他家當長班,都討的他口裏實話。”宦萼這才信了。又過了幾日,總無動靜。宦萼約了賈、童、邬來,說道:“那人毫無話說,我們前日之議該行了。”賈、童亦無異辭。因對邬合道:“我備一分厚禮,煩你明日去對他說,要把我們的意思說得妙方好。”邬合道:“晚生雖愚鈍,決不敢負三位老爺之命。”宦萼連日來見事情稍冷,心中又放下了些,就留他們小飲了一回方散。
宦萼到了房一中打點禮物,侯氏道:“你拿禮送誰?”宦萼不敢說爲爭鋒打鬧賠禮的話,只答道:“我有個姓鍾的朋友,新中了舉人,打點賀禮送他。”侯氏道:“我從不曾聽見你有個姓鍾的朋友到我們家來。”宦萼道:“這人曾在賈家會過,才得二十來歲,生得標致非常。滿肚才學,只關門在家讀書,容易不肯出門,所以不曾到過我家。”侯氏道:“是怎麽樣個人,就生得這等標致?幾時他來,等我張他一張。”又道:“這樣男子,不知誰家有福的女兒嫁他。”宦萼失口道:“就是前次所說要接來唱與你聽的那個瞎一妓一,他娶了去了。”侯氏驚問道:“這瞎一妓一姓甚麽?怎有這樣造化?他一個新舉人,又怎肯娶他?你必定知道。”宦萼不留神,將要說出錢貴,猛想起前番扇子的話。【照應得到。】忙改口道:“倒不知他的姓,只聽得他與鍾舉人是相知的,所以一中了就娶了他去。”侯氏暗想道:這鍾舉人如此美貌,又這樣多情,我一個千金小一姐,反不如這瞎一妓一命好。若嫁了這樣丈夫,也不枉爲人一世。長籲了一口氣,道:“這鍾舉人真是好人,他與這瞎一妓一不過是露水夫妻,就這樣的恩情不舍。我同你夫妻多年,你全是假意待我。”宦萼道:“我是千真萬真,可敢攙一毫假。”侯氏道:“你若有恩一愛一真心到我,如何時常躲懶。【不躲懶者便是真心恩一愛一,婦人之見大多類此。】自從我好意把丫頭與你,我見你凡做事時,倒留一半心在他身上。”宦萼見他說到此處,針著了心病,忙答道:“我那裏有這個心?這是你猜疑的。你要我不躲懶,凡事肯依我麽?”侯氏道:“我便依你,看你怎樣不懶?”宦萼見左右沒人,忙掩上房門,笑嘻嘻上前抱住,親了個嘴,就替他脫一褲。侯氏先聽說鍾生標致多情,往他身上想,動火已久,任他脫一去。也不上一床,就在椅子上架起兩條腿來,做了一出懶漢推車。【這一出就借懶字生發。】他二人從不曾白晝交鋒,這是初次,覺得比被窩中十分親切,一騷一興大發,一場狠弄。那侯氏一陰一中如狗一舔一糨糊一般聲音,極力一抽一提,方才興過。一牝一中一婬一水流得地板上濕了好大一堆,拭抹穿衣,不在言表。
卻說鍾生在家讀書,還是做秀才光景,總不出門。一日,忽見鍾用來說道:“外面有個姓邬的來拜相公。”將名帖遞上,鍾生看時,上寫著晚生邬合拜。鍾生想道:“我相識中並沒個姓邬的。他來拜我何事?”因道:“你回他罷。”鍾用道:“小的回他的,說家主閉戶讀書,概不會客。他說定要求一面會,還有要緊話說,我才來禀。”鍾生道:“既如此,請他進來。”那鍾用去了,鍾生也就迎了出來。只見邬合已走進門內,後面兩個人掇著兩個大篾絲緞盒。鍾生拱讓進廳,邬合曲腰足恭,其態甚謙。他一到廳上,便深深一揖,道:“晚生驚動老先生,得罪得罪。”鍾生讓他坐下,說道:“小弟寤寐平生,未曾相識,何敢承邬兄過謙乃爾。”邬合打一恭,道:“晚生那日同宦公子在老夫人府上曾識荊的。”鍾生細把他一看,方記起那日在錢家,在中間勸鬧是他。因向他舉手道:“向日承兄解紛,小弟與拙荊不致十分狼狽,深感深感。但今日承兄賜顧,有何見教?”邬合又深深一恭,道:“不敢。晚生向來在宦府走動,不意那一日宦公子開罪于老先生。同他在那裏的二位,一位是賈進士先生諱文物的,一位是童援納先生諱自大的,皆因不識老先生,故爾冒犯。後來知道了,甚是不安。今他三位要來荊請,不敢造次唐突。特命晚生先來奉聞,兼備了些微薄禮,稍致一芹之敬,望老先生莞納。”遂在一個家人手中取禮單來遞過。鍾生也不來接,說道:“尊帖請收回。那日之事,小弟之過居多,與他三位何涉?小弟全不介意,承他不苛刻追求,就荷一愛一多矣,何敢當荊請二字?小弟與他諸公雖住一城,所謂風馬牛不相及,怎敢當此隆禮?至于說要來賜顧,一來小弟要閉戶讀書,從來不會一客;二來小弟雖然僥幸,還是一個貧士,怎敢與他諸公交往?煩邬兄婉複。”邬合道:“宦公子三位因慕老先生大名,故要敬來奉拜,老先生何拒絕太甚?”鍾生道:“邬兄言重,弟何人斯,安敢拒絕于人?特不敢當耳。就來賜顧,小弟也不敢會。倒是客日小弟無事,先去奉拜則可。望邬兄轉致他諸公,說厚情心領。”邬合見他苦苦推辭,只得別了回去。鍾生送他出門之後,回到內中,笑對錢貴道;“適才宦公子托了一個姓邬的會我,就是當日在你家勸鬧的那個人,說向來不知得罪,今要來賠禮。又送我一份厚禮,我苦苦辭去了,可謂前倨而後彬矣。”錢貴道:“此等小人,君不可拒絕太甚,恐狂奴舊態複萌,又生枝葉。”鍾生道:“他既知如此修飾,大約非昔日咆哮舉動矣。”錢貴道:“他也是恐君不能去懷,故來結交耳。”鍾生道:“此雖容或有之,也是他一番美意,不可滅他美情。”說罷,往前邊去了。
且說邬合回到宦家,他三人正在等回信。一見他來,便問道:“所說何如了?”邬合道:“晚生將三位老爺的意思細述了一道,他再三遜謝。說向日是他得罪了衆老爺的,與衆位何幹,決不敢當此厚禮,也萬不敢當衆位老爺去拜。他要讀書,就去也不敢會。倒是他閑了先來奉拜則可,不敢勞先施。”宦萼道:“他的樣子像還不能忘情麽?”邬合道:“據晚生看起來,他真個絕頂的好人,謙和至極,說的話都是真心真意。連待晚生的那一種禮貌也謙虛得了不得,一毫狂妄的氣兒也沒有。”宦萼沈吟了一會,對衆人道:“世上有如此好人,人辱了他,他還說是他得罪了人。我每常淩一辱了人,還說是人觸犯了我。這樣比並起來,豈不自愧?我想時勢也有盡了的日子,何不做個好人,只管作惡何益?況如今魏上公已完,泰山已倒,我家的勢漸漸差了些。況且人生可有長生不老的?我家父百年之後,這些豪勢豈不冰消瓦解。我只顧目前作惡,倘後來遇了我這樣有錢有勢,比我還惡的惡人,得罪了他,就未必肯像鍾舉人這樣包一皮一皮一皮一皮容了,那時豈不弄出天大的是非。我從今後決不做宦惡了。”因吩咐衆家人道:“你們自今以後再不許生事,都要改過遷善。若再以當日倚我的宦勢與外人作惡,我就要在家與你們作惡了,可阖家傳谕。”衆家人領命應諾。
童自大接著說道:“哥這想頭主意是極。我想我家有百十萬銀子,見人送我一個錢,我就喜歡出屁來,恨不得連人的手都接著。我要用一個錢,比一抽一一條筋還疼,就像殺我的命一般。如今老鍾一個窮舉人,見送這樣厚禮,是落得收的。要叫我,就像冷手抓著熱饅頭,死也不放了。他還不肯受,可見銀子錢也有該要也有不該要的。況且人不能活一百歲,一死了,一文也拿不去,仍舊撂下。我何苦這樣刻薄臭吝,被人指指戳戳,臭呀臭的笑罵。且是天道最忌滿盈,我的財也算多了,再不學好,倘被那紅胡子姓火的老爹請我去搖起會來,豈不弄個幹幹淨淨?我如今也看破些罷,此後也不銅臭了。至今我的老爺是個紙老虎,原是個假的,只好嚇小孩子同鄉下人。二位哥使勢還有一說,我怎麽仗別人的勢,狐假虎威,鑽在人腰裏硬起來,【世上鑽在人腰裏硬的人甚多。】幫扶作惡。倘撞著吃生米的,與我做起對來,只怕這家俬一性一命就有些不穩。我從今後也不自大了,只隨高逐低,縮頭藏頭,安分守己,在家受用罷。”【保身秘訣。千古來多少聰明乖一巧人不能及此,不意被這臭呆悟透。】賈文物也歎了一口氣,道:“我想我不過是仗著孔方兄之厚,借著富泰山之力,夤緣了一個舉人進士,就以爲遍江南獨我尊。便不曾回想天下之舉人進士,車載鬥量,而且真才實料的亦自不少。不知有多少科甲大老先生都謙謙自遜,我假文的是甚麽?從今再不假文欺物了。如鍾舉人一個真才子,尚在家閉戶讀書,我一個假進士狂到那裏?今後也去學做些正經事吧。”因對宦、童二位說道:“我們彼此大家做些好事。聖人雲:既往不究。又雲:過則勿憚改。當痛悔前非,留個好名,有何不妙。況我三人皆無子嗣,積些善行,倘然得個兒子嗣續,不斬祖宗,保得血食,也可免不孝之罪。何苦胡做非爲,與人唾罵,與自已有何益處,空爲人做千秋笑話。”宦萼、童自大道:“此言甚是有理。”
三人遂焚香設誓,自今悔過自新,若再蹈前非,人神共殛。此後三人竟大變起來,宦萼一絲也不倚宦作惡了,童自大也不刻薄銅臭了,賈文物也不假借一毫之文以欺人物了。合城賢愚見他三個絕頂的壞人忽然自己都改變了,皆轟傳以爲異事。人雖有恨他們的,見他如此改過,前憾也都釋然,故他三人得無後患。
單說賈文物別了回家,深悔往非,坐在轎中不住歎息。到了家,進房一中來,見富氏同他的一個族間侄兒正在好好的說話。一見了賈文物,忽然就把臉放了下來。你道富氏的侄兒到家來何事?他姓富名新,他父親雖是個飽學老儒,卻是一個學霸,各樣便宜的事他無不會占。奈時運淹蹇,被這一領青衿困了他一生,到老還是個一精一窮的措大。【此正是學霸的報應,見得壞人終無結果。】他系富戶部遠房侄兒,這富新才十三歲,生得面容嬌一媚,宛如一個美女。一性一極聰慧,得他父親的家傳,讀了滿腹時文。不幸昨日他父親病渴,家無一文。他母親是個沒腳蟹,無門可告,真是苦惱。古語兩句道得好,叫做:
上山探虎易,開口告人難。
他見丈夫的屍骸暴露,無棺可殓,千思百想,想起富氏來。他們雖系一家,向因貧富不敵,不大上門。【令人傷心,此類富宦皆範文正公之罪人也。】今沒奈何了,只得叫富新到姑一娘一家報喪告助。富氏一性一雖潑悍,只待賈文物同家人嚴厲,他在外人倒還有點慈心。聽說哥哥沒了,沒有棺材,覺不忍,忙取了三十兩銀子付與富新,【是個大家手段,不愧姓富。然而若是個富男子,或倒舍不得。】道:“你回去對母親說,將你父親的大事趕著料理要緊,隨後我再送些柴米來與你。”【此真是雪中之炭,今日尚有此等人否?】富新千恩萬謝去了,賈文物坐著,尚歎聲不已。
富氏喪著臉問道:“你往那裏撞屍遊魂去了一會,回來望著我歎氣,做甚麽事?想是見我給侄兒銀子,花了家俬麽?”賈文物忙道:“我豈敢爲此。因我當日年幼無知,倚仗著財勢,凡是可欺淩刻薄之事,無不踴躍爲之。後來同宦、童結盟,大家又同惡相濟。況自從一第以來,假充文墨,欺世盜名,近日又欺辱了個姓鍾的寒士。誰知他竟一舉成名,我們要去賠禮,他再三謙遜說不敢當。況魏公今日伏法,泰山已化做冰山,或有不虞,身家一性一命所系。我三人今日設誓,痛改前非,歎息之故,爲悔當日之無知耳。”富氏聽了丈夫這番話,要是賢德婦人,自當慫恿獎譽一番才是,他反放下臉來,道:“魏太監剮了,你這無用的忘八拿去殺了也不虧你。你這種沒用的東西,不若早死早超生,要你活在世上現世。你做這個賊樣,望著我短歎長籲,要來魇樣我麽?”
賈文物一篇好話,本意也圖富氏誇他兩句,不想討出這種好贊語來。雖不敢怒,未免也有些怫然之色,便答道:“因你下問,我才敢上呈,並無一字衝撞,何須動怒乃爾?”富氏大怒道:“好大膽,我跟前也許你回嘴麽?你把屁臉彈子放下來,我難道怕你不成?”跳起身來,伸手要來拿他,嚇得賈文物往外就跑。恐怕衣服長絆倒了被他拿住,兩手拽起前衿來摟著,如飛而去。
你道這富氏與賈文物夫妻也十多年了,越發一性一子潑悍到這個地位,連好話都容不得一句,是何緣故?他當日在家做女兒時,因尊一性一猖獗,合郡馳名,人皆不肯求此溫柔佳配。等到二十多歲,雖不知男子的味道如何,情窦已開久了。那一種願爲有家的心腸,時刻在念。況他自幼無母,他父親跟前這些妾婢們,肆無忌憚,說頑說笑,村言一婬一語,何所不出于口。皆以爲姑一娘一年小,尚無知識,可以不必防他。孰不知他年紀雖小,耳朵是有的。且人在幼年時聽的話,就是終身也不能忘記。及至年紀大了些,想起那些話來,他們說得這樣津津有味,裙帶之下個中定有佳境,不想只管磋跎住了。倒合了古詞二句,道:
欄杆十二,倚遍又還重倚;二十八宿,手中輪數不到,星張翼轸。
他心中雖然暗急,沒有個在家的閨女好向父親說我年紀大了,摽梅期過,想要女婿之理,只好隱之而已。他暗地又自思自解道:假如十四五歲嫁了人去,不過也是十四五歲的男子。一個一乳一臭小兒,吃飯尚不知饑飽的時候,料也無濟于事。我今已若許的青春,定然佳婿的芳年不過仿佛上下。那二十外的小後生,正是人強馬壯之秋,只要多用些工夫,也可補前之不逮。不意嫁到賈家來。一見了賈文物,還是個小孩子,自己若再大得幾歲,竟可以做他的阿母。與前在家的算計,一絲也不合。你叫他著急不著急,不由得那一腔怒氣發動了一二分,只得權且按祝晚夕成親,那賈文物雖只十三歲,他曾領教過此道,也還知親一親一熱一熱,爬爬弄一弄,竟像個子母懷中抱著個耍娃娃在那裏戲一弄。幸得他生一性一好此,每夜定要動作一番才罷。富氏雖然年大,還是一朵鮮花,未曾經過風雨,並不知如何是個丟,怎麽叫做樂。只似乎有個蛏幹大的東西,在一牝一中動動扯扯,微微也有些癢癢酥一酥的,覺得比在家做女兒成年空閑著他到底差強。過了些時,就不能像起初殷勤了。
但這賈文物他是個老來子,未免生得單弱,又且是十三歲的孩童。就鬼弄這些把戲,他也只盡自已之興而已,並不知此道中婦人也有妙境。他一個血氣未定的人,把這品鹹蚌肉吃傷了些,未免臉黃瘦了。【見此四字,想起一笑話。一龍一陽一娶妻,日漸肌瘦。一人贈之詩曰:個個人兒忒殺矬,看看臉上肉無多。算來家公真難做,不如依舊做家婆。】咳咳嗽嗽,恹恹無力的樣子。不但他心有余而力不足,他的母親見他這個形狀,疼兒心重。又見媳婦忒大了,先媒人瞞著,只說大四五歲,後來方知大了兩個五歲還有零。恐怕把兒子當起家常茶飯來,日日不離口,如何了得?心中急了,只得背地勸兒子,這件異品只可當果子,偶然吃些,不可當飯吃的,過飽了定要傷人,諄諄囑咐。
那知賈文物也正在要告免催征的時候,恰又遇有母命,焉敢不遵?一曝十寒起來,那富氏未免又增了二三分的怒氣。雖然含怒胸中,怎好說夜來不勤謹的打鬧一番,戒他的下次。只得含忍,待時而動。
後來見他調一戲丫頭這番舉動,怒有四五分的地位。暗想,必須拿住他真贓實犯,才好施威,泄泄怒氣,故吩咐丫頭們設計誘他。不想賈文物還像個夢井落在他的圈套中,捱了那兩次肥打。雖然郁怒覺得稍舒,卻被婆婆絮聒了兩番,終是未曾泄得。後來又聽說他與婆婆的丫頭,不但是新偷,竟還是敘舊,一枝嫩筍反被丫頭先奪去頭籌。那六七分的怒氣,火騰的攻將上來,那裏還忍耐得住?所以那日一見了含香,就如燈上的硫黃,見火就灼起來,故此有那一番大鬧,尋死覓活。
次日聽得老子來,只道來替他出氣,誰知反是來教訓他的,一個肚子幾乎蠱脹起來。後來喜得賈文物領過這兩次辣面,知道這女諸葛的智謀利害,已經過二擒二打。若到了七擒上,就未必肯如那慈悲的軍師,還肯七縱蠻王的一性一命。富氏有六七分的恨怒,賈文物也就有六七分的膽怯,拱手服降,俯伏一在地。夫人天威,男人不複再敢矣,倒也太太平平過了兩年。
賈文物雖然生得身材瘦怯,也長成大人的規模,不似先小孩子的行徑了。他身一子既長大,那厥物自然也就大些。比得上沒疙瘩的海參,較那蛏幹又壯觀了許多。他又曆練了些,每于床帏之中,也就比先在行,富氏方知這件海味果然美口。只是賈文物連身一子都被他降服了,何況那腰中之物?到了交一合之際,不由得轅門拜倒,十度盤桓倒有六七次掃興。富氏雖然心恨,自己破開一步想,雖不過適口充腸,又強如當日食而不知其味的時候。那怒氣雖不曾添上一分,他舊日蓄在胸中的也不曾消釋半點。富氏正想再激勵他一番,或者有奮勇之時。不想被那不知疼癢的父親,把個才知竅的女婿又叫往京中去了,好不難過。及聞他中了進士,以爲他這一回來家,離了半年有余,不但于此道中或者長了些學問,他今日得了功名,身一子既然發達,或連身邊的那件物事也發達些,亦未可知。終日在家潔具淨一牝一,恭候早光的等候。誰想公公沒了,丈夫回來開喪出殡,家事紛纭,又接著婆婆病渴,又忙亂了多日。此時賈文物方自己當起家來,百事俱要自己一操一心。雖也常與富氏點綴點綴,不過應卯而已,也無心情只管去鞠躬盡瘁。富氏此時又添有一二分的怒氣,與前那六七分合並在一處,足足的竟有八九分的局面。後來父親亡逝,又忙過了些日子,才完了喪事。後兩家合爲一家,家業越大,身一子越忙。況且中了進士的人,勢利中又多有一番應酬。
他名字叫做賈文物,如今又學起假斯文來,一舉一動無不文文绉绉。後來演習慣了,雖到夫妻交一合之時,那富氏急得要死要活的時節,他也還是這等彬彬儒雅,不由他不怒目切齒。富氏此時三十多歲的壯婦,正是欲一火蒸炎的時候。俗語說,婦人三十四五,站著一陰一門吸風,蹲著一牝一戶吸土。可是看得這般舉動的?把怒氣整整積到十分。別的怒氣向人訴說訴說,也可消去些須。這一種氣,雖父母兄弟之前,亦難出之于口。況左右不過是些婢婦,向誰說得?只好自已郁在胸中。因其人而蓄者,即以其人而泄之。所以一見了面,輕則罵而重則打,從無好氣。就是他獨自坐著,丫頭們見他面上,即如當日褒姒一般,從不曾見他一點笑容。
那賈文物雖怕到十分,卻不敢避他,日間推故躲在外邊,每晚必定同床伴宿。自已也知這假斯文不好,惹他憎惡。但習以成病,欲改不能。如今雖不敢望其垂一愛一動憐,可還敢離開了,添他的怒氣?天地間的事,譬如疼一愛一那個人,雖有天大的不是,不拘怎樣,都待諒得過。如惱怒那個人,雖百般都是,還要在那是中尋出不是來才罷。俗語說得好,在雞蛋中還要尋出骨頭來,就是此謂。今日賈文物一番好話,他不但四馬了,而且還要才叮賈文物到了這個一性一命幹系的時候,假斯文不得了,只得認真的一跑。跑到書房一中,著了一嚇,又忍了一口氣在胸中,倒在一條春凳上,不覺沈沈睡去。
此時深秋天氣,金風飒飒,寒氣侵迹一覺醒來,已經日暮。覺得頭痛眼花,胸腹悶脹,身熱如火,口內呻一吟,不能動履。衆家人見主人有病,問著不答,忙擡到床上臥下,蓋上了被,如飛去禀知富氏。富氏余怒未息,罵道:“那裏就得死,你們見神見鬼,輕狂的是甚麽?憑他睡在那裏,不必來向我說。”家人不敢多言,諾諾而出。富氏毫不在心。夜間衆家人守著,見主人沈沈昏睡,十分著急。到次日,大家商議,主母既不管閑事,我們請個醫生來看看方好。內中一個老家人道:“使不得。老爺病勢來得甚重,一奶一奶一不做主,我們知道請誰好。醫好了呢,是造化。倘有一差二誤,幹系誰人擔得。”衆人俱道:“有理。”正在躊躇,忽門上賈阍進來,道:“鮑信之來看老爺,叫我進來說聲。”衆人聽得他來,甚喜,道:“來得好。他認識的人多,同他商量商量再處,你快去請他進來。”
你道鮑信之爲何認得賈文物,到他家來?他娶的妻子就是賈文物自幼相知的那個含香。他原有百金本錢,就在富戶部左近住,門口開個錢鋪。爲人又老實又和氣,富家使錢都往他鋪中兌換,這些家人都相認識。日久熟了,值富戶部命家人尋個好人家,一文不要,打發這丫頭。衆人知他無妻,舉薦了他,遂將含香嫁了與他爲室。他見一文不費,不但得了個好老婆,又還蒙富戶部賠了那女人許多器皿衣飾之類,感恩不荊料道富戶部不稀罕他的酬報,因系衆家人的總成,他也甚是知情,衆人但到他家中來,非茶即酒,相待得十分契厚。衆人見他如此親一熱,竟認做親戚往來。及至富戶部故後,這些家人都歸到賈家來,衆人念他情長,舉薦到門下,做個換錢的主顧。賈文物也知道含香在他家,念其婦而及其夫,甚照顧他。見他本錢短少,應付不來,借與他五百銀子,只要一分利息。借這點恩私,以報含香當日的情義,這也是賈文物的一點好處。他添了這些本錢,又搭上賣米,鋪子大了,就興旺起來,大有所獲。夫妻感他不盡,時常尋些好東西來孝敬。這日因打門口過,聽得賈文物有病,要進來問候。
衆人忙接了他進來,就把要請醫生的話同他商議。他道:“我且看了老爺著。”走到床前,恰好賈文物醒轉來,他忙上前問道:“老爺尊體是怎麽樣?門下特來請安。”賈文物讓他坐下,道:“我昨日在宦家吃了些飲食回來,在春凳上睡了一覺,著了涼了,身一子沈得很,甚不好過。”鮑信之道:“還得延醫用服藥,發表發表才好。”賈文物道:“我不過是感冒了,又沒甚大病,吃那藥做甚麽。況目前的醫生,可有一個好的?好人醫死的多,病人醫好的少。【我以爲目今如是,不意當年已是如此。有一笑話,一醫生搬家,辭衆街鄰時,各送藥一服作別敬。衆人雲:“我們沒病,要藥做甚事?”醫雲:“你吃了我的藥,自然就會害玻”】倒不如捱兩日,自然就好了。”鮑信之道:“老爺千金之軀,可是輕易得的捱的?恹纏日久,怎麽了得?本地的醫生,門下也不敢舉薦。近日洞神宮,剛來了個老道,自稱峨帽山人,在那裏賣藥,不論疑難雜症,多年宿疾,一服就愈。貧不計利,治好了許多人,合城都是知道的,請了他來看看罷。”賈文物道:“那些走方賣檔,都是騙人的太歲,他知道甚麽?請他何益?”鮑信之道:“也一例論不得。這個道人,門下眼見他治好了許多人。請他來看看,診了脈,若說透病源,便服他的藥。若說不著,只丟得幾錢銀子,是有限的。只當是請了來說評話,替老爺解悶。”賈文物見他說得有理,依了,就托他去請。他道:“這老道古怪著呢,他不甚肯到人家去。他自己說,要有緣的呢,不請也去。無緣的呢,請也不去。果然有那大官府財主慕名去請他兩次三番,他決不肯去。有那貧窮的人不敢請他,說了病來求藥,他忽自己要去,人也不知他是甚麽緣故。老爺既請他,須發個名帖,打發一位管家爺們,門下同了去請。”賈文物叫了個家人,拿帖子同他去了。
不多時,請了來了,鮑信之陪了進來。那老道向賈文物舉手道:“居士,貧道不爲禮了。”賈文物見他仙風道骨,鶴發童顔,一部長髯如銀絲相似,長有尺余,好一個仙姿道貌:
布衣革履,昂藏無流俗之風;道貌長軀,磊落似神仙之品。蕭蕭幾一莖一華發,望見藹然可親;落落一部蒼髯,行來肅然起敬。只知是今日施藥神醫,那識乃當年采一陰一道士。
賈文物忙道:“賤軀有恙,不能奉迎,得罪了。”讓他坐下,鮑信之陪著,茶罷,到床前來診了脈。完了複坐下,便道:“尊恙乃飲食後感冒風寒,叫做內傷外感,可是麽?”賈文物疑是鮑信之路上告訴他的,也不答應。他又道:“這回內傷,非止飲食,因著了驚嚇,又著了一口暗氣,如今是氣裹了食,在內中作禍,所以沈重。”賈文物見他說著了病均,如同目睹,連連在枕上點頭道:“不差不差。”老道笑著道:“貧道也略知風鑒。我觀尊相面上隱隱有些驚懼之容,又帶些忿怒之色,胸中有說不出的一種隱恨藏蓄久了。古雲:冰厚三尺,非一朝一夕之寒。所以今日這一鬥著,就病得沈重了。”賈文物這十多年的心事,無門可訴,郁在胸中久了,今被他一語道破,便道:“真神仙,真神仙。”遂問道:“尊師看弟子的賤恙還不妨麽?”老道道:“這個浮病有何慮得,一服就管痊愈。居士心中之恙,古人說得好,心病還須心藥醫。等居士尊體健了,貧道再來商議救治。”解一開藥囊,取出一丸藥來,如龍眼大小,【不知可是鍋巴丹?】道:“用姜湯調服,出微汗,不可太過。再行過一二次,明日即痊愈矣。”起身作辭。賈文物道:“恕不送了。”那老道把手一舉,飄然而去。
賈文物隨叫家人封一兩藥資趕了送去。鮑信之送了老道出門,複翻身進來,問道:“這老道看得何如?”賈文物道:“真是神醫。多謝你的盛情,薦了他來。”鮑信之也謙謝了兩句,辭別而去。
這賈文物多年的心病被他看透,覺得身一子竟好了些。忙用姜湯服了藥,出了些微汗。午後又行了兩次,病勢已退。只是身一子軟些,叫煮了些冬舂米粥,用小菜吃了一碗。睡了一夜,次日平複如舊,心中大喜。
見那富氏毫不瞅睬,也不問一聲,如同陌路。心中恨道:人之無良,一至于此。十數載夫妻,毫無一點情意。想道:“昨日老道許來替一我治心病,看他定是個異人,倘有妙法,把妻子這個凶惡治好了,豈不是萬幸?但要求人,不可托大,須要盡一個禮。今日再養息一日,明日再講。還在書房宿了。
次早起來,吩咐家人備一桌豐盛蔬齋,寫了一個拜帖,一個請帖,親自坐轎去拜這道人。到了他寓處,他尚在屋內靜養,還不曾賣藥。他做定的例子,早飯後賣起,午飯後即收,他要做早晚工夫。賈文物問明了住處,也不用人傳說,就走了進去。那老道正跌坐著,見了,也就立起相迎。賈文物深深一揖到地,起來,親手遞上拜帖,道:“昨承尊師下降,又蒙賜仙丹,使賤軀平複,特來拜謝。”那老道道:“昨日既承厚儀,今日又勞光顧,深感了。”相遜坐下。賈文物又親自送過請帖,道:“寒舍備一餐蔬齋,要奉屈仙駕,不敢定日,或今日,或明日,聽憑尊便。”老道道:“貧道要說無事,每日賣藥濟人也是一件事。要說有事,我一個出家人,如閑雲野鶴,何日不可以高飛,可是羁絆得住的?【近日僧道比在家人更有羁絆,成了檻猿囚鶴矣。】只是怎麽好事擾?”賈文物又深深一恭,道:“一餐便飯,猶恐亵尊,何足雲擾。不過弟子欲親道節,以聍清誨之意耳。倘蒙不棄,受一愛一多矣。”那老道見他這樣殷殷誠懇,便立起道:“居士請先回,貧道即刻便到。”賈文物吩咐家人,“快叫一乘轎子來,我同尊師同去。”老道止住道:“貧道兩只芒履將曆遍四海,這幾步路又坐起轎來。”賈文物道:“弟子奉屈尊師,安敢自己乘輿尊師步履之理?”老道再三不肯,只得道了罪。辭了出來。老道送到寓所門口,賈文物讓他進去。又一揖,道:“專候了。”
上轎回來,到廳院中,方才下轎,賈阍跟進來,道;“老道士來了。”賈文物吃一驚,道:“這老道果有些奇異,轎子走得如飛,家人們跑著還跟不上,他如何走得這等快?定然有些妙處。”分外恭敬,忙忙的走出迎接,到書房坐下。老道舉手道:“適才有勞。”賈文物道:“豈敢?屈駕不敢耳。”吃了茶,齋飯預備現成,就安了桌子。讓了坐,篩了一杯酒,執在手中,問道:“尊師可用酒?”老道道:“也飲一杯。”賈文物遂雙手將酒遞過,然後坐下相陪。蔬菜一碗碗送將上來,酒過數巡。老道道:“不用了,送飯吃罷。”撤開,又送過茶來。
老道吃著茶,問道:“承居士一番敬一愛一,無以相報,可將心中病均說來,商酌治之,以答盛情。”賈文物見許多家人在傍,不便說得。【此果自愧耶?或恐傳知富氏耶?】老道哈哈大笑,道:“居士不過因阃政太嚴之故耳。此乃人之常情,何須隱諱?”賈文物被他一句說得毛骨悚然,吩咐家人都回避了。衆人出去之後,他出位深深一揖,道:“尊師既洞鑒弟子肺腑,可有療妒奇方,使弟子愈此心病,沒齒不忘大惠。”老道道:“居士試道其詳。”賈文物遂將他夫妻十余年並無美言悅色,相見非打即罵,如同仇敵一般。更一性一情凶暴,家中奴婢稍有失意,淩虐不堪。弟子每每見之,不禁目慘心裂。開心見誠,細細相告。複一揖,道:“今日幸遇恩師,何以教我?”老道道:“居士休怪,令正已犯七出了,何不棄之?”賈文物道:“賤荊雖不賢,乃先嚴慈所聘娶。且當日先嶽一愛一我如子,況遺我許多厚産,故不忍休棄耳。”老道笑道;“居士非不忍,特不敢耳。”賈文物聽了,紅了臉,答應不出。老道又道:“居士可知婦人中這種悍妒的緣故麽?”賈文物道:“自然是天一性一使然。”老道道:“非也。人生自幼至老,其一性一不改,方謂之天一性一。居士請想,人家女子在閨中悍妒的可有麽?間有一兩個一性一凶粗一暴者,乃父母失于教訓之故耳。此孟夫子所謂,一性一相近也,習相遠也,豈天一性一使然耶?”賈文物聽到這裏,將座兒挪近,促膝坐著,道:“求尊師明以教我。”老道道:“婦人未有悍而不妒,妒而未有不一婬一者。若果能遂他的一婬一心,那悍妒之氣自然就漸漸消磨下去。居士試想,任你萬分悍妒的婦人,他到了那枕席上心滿意足的時候,可還有絲毫悍妒之氣否?皆因不能飽其一婬一欲,使忿怒之氣積而成悍。一陰一性一多疑,以爲男子之心移一愛一于他人,故在他身上情薄,此心一起,悍而又至于妒。婦人犯了一婬一、妒二字,棄之爲上。既不能棄,萬不得已而思其次。古雲:治水當清其源。只有把他的一婬一情遂了,他那悍妒就不知其然而然自化爲烏有矣。”賈文物聽了,沈吟了半晌,道:“尊師金谕,一絲不錯。但弟子不敢瞞尊師說,賤軀微弱,賤具亦甚鄙猥,力不及此,奈何?”老道道:“此非我出家人所知也。”賈文物不覺跪下,道:“尊師所見若神,若不救拔弟子,將來此軀就不知作何光景了。”竟有個墮淚的樣子。老道扶起他來,道:“承居士一番厚一愛一。此雖非我世外人所當管,但救居士的災難,化妒婦的凶心,也是慈悲一案。不得不如此了,然當慎之,他悍妒之氣一消就罷了,不可過用。倘有傷一性一命,不但貧道有大罪過,居士亦損一陰一德。”說著,就取魁藥囊,拿出個葫蘆,倒出兩粒大丸藥來。又將一個葫蘆倒出有綠豆大的七八丸來,包一皮一皮一皮一皮好,附耳傳了許多的妙訣。又道:“但遵而行之,自當有驗,萬不可過。至囑至囑。”賈文物滿心歡喜,接將過來,深深揖謝,道:“蒙尊師大恩,弟子思自救耳,豈敢縱惡傷人?”老道提了藥囊要走,賈文物再三留住,道:“屈尊師在此下榻一宵。”老道執意不肯。賈文物見留不住,叫家人進來,吩咐到當鋪中取銀一百兩來,爲恩師一茶之敬。老道笑道:“我要那東西何用?貧道賣藥之余,盡行周濟貧乏,我何需此物?”又要走。賈文物道:“恩師雖如此說,但弟子蒙恩,白骨再肉,若不得稍盡寸心,如何過得去?”老道也不回答,將手一舉,道:“請了。”大笑著大踏步走出。賈文物忙隨著趕到大門外,見他已去遠了。這老道正合了古語四句:
坐如鍾,立如松,臥如弓,走如風。
賈文物想道:這恩師定是個異人。他雖然不受財物,我明日備一套衣服,親自去拜謝才是。仍回到書房一中,到臥下時,要了一壺暖燒酒,將那兩大丸藥取一丸用酒細嚼咽下。放下帳子,取出長不過四寸、粗不過一圍的匪具來,將那丸藥用燒酒調末,把一陽一物周身搽到。又飲了幾杯,然後睡下。
睡不多時,藥力發作起來,覺得一陽一物熱一脹得好不難過,虧得先因心中歡喜,將一壺燒酒盡情飲在腹中,有了幾分醉意,脹了一會,就睡著了。一覺直到天明,也不覺熱一脹了,用手一摸,嚇了一跳。忙起來低頭一看,大非昨夜之比,竟長將七寸,粗逾雞子,紫威威一個茄子相似,心中比當日中舉中進士還加倍快活。【舉人進士乃身外之榮。此物粗一大,不但是身內之榮,且可免許多淩虐,其快活豈止加倍而已哉。】贊道:“恩師真神仙也。”忙起身洗沐了,叫家人拿了幾匹尺頭數對好布,親自坐轎去謝老道。以爲他或者不收綢緞,求他收幾疋布,心中才過得去。不想到他寓處,門鎖著。問別的道士時,說他昨日回來,今早又往別處雲遊去了。賈文物怅然而返,轎中自思,這尊師果然是個異人。或是上蒼憐我改變心腸,降下這位真神仙來救我的苦難,也不可知。他的藥這一樁驗了,別的自然應驗,依他法則去行,萬無不效之理。
不一時,到了家中,心內道:此時且不要去招惹他。設或變下臉來,一時難以收拾,豈不誤了晚上的大事?索一性一等掌燈後再進去。吃了早飯,要養息一精一神,一覺直睡到下午。又吃了飯,已掌上燈。他走了上去,心中還不住亂跳。走進了房,那富氏也將要睡。好端端坐那裏,一見了他,顔色頓改,惡狠狠的道:“你跑了出去罷了,又進來做甚麽?你拿害病嚇我,你便死了,看可在我心上?我守活寡不如守死寡,還有個名望呢。”賈文物總不敢答一言。他罵了幾句,氣忿忿上一床去睡了。賈文物等他睡下,然後也脫衣上一床,同他共枕而臥。伸手去摸,見他穿著小衣,便去解一帶。富氏道:“你既沒這本事就罷了,強掙這個命做甚麽?”緊攥一住了褲腰,不肯放手。賈文物道:“我病中離了你這幾日,心裏想你得很。我今番既樣樣都改過了,我這一回決不文绉绉的,若不像意,憑你怎樣的打罵。”富氏心中也要吃一杯,恐才興豪,壺已告罄。或半途而廢,倒心裏難過,所以不肯,非是不好。聽見他說這話,或者他養了兩日,比前略好了些。倘得一次的樂處,也不可知,不可錯過機會。心裏既如此想,那手自然就松了些,賈文物趨勢脫一下。他這一遭,一點的斯文氣也沒有了。還拿出幼年偷丫頭的架勢,一個鹞子翻身,便到了他肚子上,將他兩一腿分開,因自已的東西大了,用手捏著,對准了門,下力往裏一頂。進去了一個頭子。富氏哎呀了一聲,道:“你拿甚麽東西塞我這麽一下?”急用手摸時,竟是他的一陽一物,還有些疑心,急忙叫他拔一出,爬起身來,燈光照著一看,不是是甚麽?還點頭擡腦,對著他一跳一跳。
富氏大驚大喜,道:“你這是甚麽法兒?弄得這麽大?”便一手捏著,尚握不過來。笑得他了不得。賈文物道:“我也不知是怎緣故,我昨夜睡著了,夢底下覺得發脹,及至醒來,就長得這麽大。可惜醒早了,若再睡一會,長個尺把長,鍾子粗,可不好呢。”富氏笑嘻嘻的攥攥又量量,說:“你也就得一望二的,這麽大就盡炕了,【此婦竟還知足。】還要大做甚麽?你的話我就不信,世上只有暴發戶的財主,那有暴發戶的雞一巴?”賈文物推著他,道:“你要看,改日慢慢的細看,此時不要說閑話,誤了正經事。”他聽了,忙放下手睡倒。
賈文物爬上身,對直一搗,就進去了好些。富氏道:“你好冒失,這還比得往常那一點子麽?慢慢的一抽一抽一著。”賈文物那裏理他,一連幾聳到根,富氏覺得內中滾一熱,且又塞滿,便不動也甚有趣。賈文物定了一定,大一抽一大送起來,約有數百。那富氏身不搖而自顫,足無意而高跷,忽大叫道:“不好,你且歇歇著,我要溺尿呢。”賈文物知他要丟,越發加力緊扯,只見他道:“我要死了。”就腳癱手軟,雙目緊閉,鼻孔中微有哼聲。賈文物也不緊了,只淺一抽一慢送,培養力氣,卻也不歇。過了一會,富氏醒來,問道:“我怎麽樣的了?”賈文物道:“你怎麽樣,如何問我?”富氏道:“我裏頭急得像要溺尿一般,你不肯歇,忍不住況熱的流一出來。我從頭發根麻起,直到腳跟底下一酥,就不知道了。”賈文物也不答應,有一調《黃莺兒》說這富氏:
雙足自高呈,聳花一心任送迎。通身暢快渾忘恨,方才罷停。須臾又興,仙丹助力能連陣。問卿卿,此際可嫌憎?
此時賈文物也有些乏了,就伏一在他身上。停了一會,他又醒過來,道:“我怎麽又是一陣熱,身上一陣麻,是怎麽說?”賈文物道:“每常我丟你是知道的,你這也是丟。”富氏道:“你每常弄時,幾遭裏面間或有一遭我也麻麻的,有些水流一出,不像這等快活。你又說也是丟?”賈文物道:“雖都是丟,卻是兩個道理。當日我的短小,只弄到你這門裏不深,男一女交一合都有些興頭,弄得工夫長久些,癢癢酥一酥的,也就丟一了。那出來的是些清水。如今我這個長大了,直頂到你小肚子裏最深處,叫做一牝一屋,下下搗著,這一丟是從骨縫裏出來的,是黏一糊糊像糨子一股,所以快活得大不相同。”富氏歡喜得要不得,道:“我的親一親,這是誰傳授你的?怎麽這些年不曾聽見你這話。”賈文物生平不曾聽見他親一親一熱一熱叫,這麽一聲,不覺渾身也快活的麻了一下,高興起來,又是一場大弄。
這富氏連丟三次,也就軟一了。叫他道:“我的哥哥,你也歇歇罷,不要累壞了你。我可夠了。”賈文物才發市,也覺有些乏倦,便道:“依你,歇歇罷。”拔了出來,睡下。富氏覺得一陰一門口一陣熱一熱的流了出來,伸手出去摸了摸,如稀糨子一般,笑著道:“果然你說的不錯。”揩拭了,摸見他的一陽一物還跳呀跳的,笑道:“你往常不多一會就像一根皮條,今日也算久了,爲何還是這樣挺硬?其中必定有何緣故,你告訴我。”賈文物道:“我前日有病,鮑信之舉薦了一個四川來的老道來替一我醫治。我先還不肯,他再三勸我請了來,不但治好了病,又傳了我這個方兒,你說好不好?”富氏道:“你好造化,遇著了這樣恩人,不該重謝他麽?”賈文物道:“你說我造化?難道就不是你的造化,你就不該謝他?”富氏道:“謝他一千兩我也肯,明日就送了去。”【漢文帝雲:百金乃中人産。富氏視千金等鴻毛,談何容易?蓋富氏乃一不知稼穑之閨中女子,視千金易而得此巨一物難。且又是富宦之嬌女口氣,做平常人說話不出,故妙。】賈文物道:“我要謝他,他一個錢也不要。我親去拜謝時,他已不知那裏去了。”富氏道:“可惜這麽個恩人,就不得謝謝,難怪鮑信之薦了他來。他又時常送東送西,一事兩勾當,也該謝謝他才是。”賈文物乘他歡喜,對他道:“你說鮑信之常送我們東西爲甚麽?他就是含香的漢子,因沾著這些,故此他才常來。”富氏道:“既然是他,爲何不接含香來走走?當個親戚往來也好。”賈文物笑著道:“他怕你打,不敢來。”
富氏雖說著話,手中不住的捏一弄著那一話兒,聽他說了這句,笑著將一陽一物狠狠的攥了一下,道:“你還記著舊仇麽?”賈文物爬起來又要弄聳,富氏道:“我軟一癱熱化得動不得了,明日晚上罷。”賈文物笑道:“誰叫你攥惱了他。替他賠個禮是。”富氏捏住,笑道:“你這個好怪的東西,每常膿袋似的那個賊樣,今日狗仗人勢起來,就想要我賠禮。”賈文物也要養息一精一神好明晚試法,也就住手。兩人都有些困倦了,嘴對嘴,胸貼胸,手交手,足勾足,睡了一夜。
自從成親十多年,這算親一熱第一次了。二人一覺直睡到日高三丈,方才下床梳洗。那富氏一精一神抖擻,眉開眼笑,把素常那一副惡狠狠的面孔,竟不知往何處去了。丫頭們隨了他多年,並不曾見過他這歡喜樣子,甚是動疑,又不敢問。賈文物雖見他和顔悅色,笑容滿面,大不同往日,恐這一下床,又變起卦來,怎處?且得趣一抽一身,好圖晚間作用。往外走,富氏見了,叫道:“你回來。”賈文物見他叫,倒有些心怯,又不敢不來。走回問道:“叫我說甚麽?”富氏道:“大清早你往那裏去?”賈文物假說道:“外頭還有些事。”富氏道:“料道沒甚要緊的事。這麽大二十多歲的人,還不知一愛一惜身一子。才好了兩日,大空心就往外跑,外頭風飕飕的,你吃了飯再去不得。”賈文物是膽嚇酥了的,有些怕他,故要躲出去。聽見他說了這幾句知疼著熱的話,好生樂意,隨接道:“也罷。我吃了飯再去罷。”這丫頭們從不曾見姑一娘一有這恩一愛一的話到姑爺,今忽見他這樣親一愛一關切,賈文物雖不怕了,丫頭們倒有些怕起來。此是何故?向日順著姑一娘一捉弄姑爺,姑爺久知道了的。每常仗著姑一娘一的勢,諒姑爺沒法奈何。今日若姑一娘一姑爺和美了,以前的事,姑一娘一自然不肯認帳,都要推在丫頭們身上。姑爺若追究起來,如何禁得?【姑爺若追究起來,不過送給姑爺一錐,則冰釋矣。】各人在肚內尋思,卻懷著鬼胎。
賈文物富氏同吃了早飯,富氏一來想起鮑信之舉薦老道的情,二來聽得含香在他家,想起舊日的事,恐丈夫記恨。要做些情在他身上,以圖丈夫歡喜。況他嫁夫多年,料道決無別事。叫了個家人來,吩咐道:“你到鮑信之家,對他一娘一子說我心裏想他,請他來走走。他要推卻不肯來,你是必拉了他來。”家人應諾而去。賈文物也就出去,到書房睡覺養神去了。
那家人奉主人之命到了鮑家,鮑信之正在櫃上穿錢,見了,忙道:“請坐,到此有何貴幹?老爺全好了麽?我這兩日忙得很,也沒有去問安。”家人道:“我們老爺麽,吃了道人的藥,第二日好了。又請了那老道一席酒,後來又親自去拜,送禮與他,他已經去了。我聽得說送他一百銀子,他一文也不要,真是個老呆。今日一奶一奶一差我來,叫請你一娘一子去會會。說想他久了,是必要去走走。”鮑信之道:“既一奶一奶一好情來接,敢有個不去的?”走進去對含香說了,他倒吃了一驚。想道:當日原是瞞著他的,他如何知道了來接我,恐未必是好意。不去的是,我不去,他沒奈我何。到了他家,一時有些口角起來,就不好了。【含香後既去而先作此想者,見得是個有心機伶俐女子,非愚蠢猛一浪一而往。寫得好。】推道:“我今日身一子不好,出不得門。”鮑信之道:“你好好的在這裏,如何會不好起來?況且你是他府上出來的,他好意來說個請字,多少體面,你推辭不去,顯得我們就不識拾舉了。”一力撮掇。鮑信之只知他妻子自富家出來,並不知是賈家的人,以前那些事含香又不好說得,沒得推辭。他生的兩個孩子都不一乳一食,離得的了,也不帶去,只自已打扮了。叫轎子到賈宅來,來便來了,測料不出是甚主意。
不多時到了,下轎進去,跟著那家人到了上房。家人說道:“鮑家一娘一子接了來了。”富氏一看,好幾年沒見,也出挑的一個大婆一娘一了,比當日白淨胖大了好些。穿著綢絹衣裙,稀稀戴著幾件首飾,涼線冠子,蜜蠟冠簪,俏生生走進房來。富氏也就站起,他見了,連忙下跪,叩下頭去。富氏忙拉住,道:“快些起來,你是客,這是甚麽道理?”含香道:“一奶一奶一是舊主,應該叩的。”富氏再三拉著,道:“使不得,拜拜罷。”那含香強不過,起來拜了幾拜,富氏也回了他一福。一手拉著,讓他坐下,親一親一熱一熱,說長道短。含香才放了心,說道:“我久想一奶一奶一,不敢來的。今日不是一奶一奶一差管家爺們去叫,我還不敢來呢。”富氏道:“我起先不知道,只說你不知嫁到那裏去了。昨日聽得你老爺說,才著人來接你。你是過世老一奶一奶一手裏舊人,就是親戚一樣,時常來走走,可不好麽?”含香道:“一奶一奶一這樣恩典擡舉,我可有不來的?”他又道:“一奶一奶一這幾年生過幾位姑一娘一相公了?”富氏道:“倒小産過兩三胎。醫生說是怒氣傷了的,總不曾大生一個。你有幾個小孩?”含香道:“生了兩個小子,大的五歲,第二的兩歲半。我身上又還落明年正月。”【敘話處,確乎是婆一娘一道的寒溫。】富氏道:“好好,是你的造化。”那含香道:“好幾年不見姐姐們了,我會會他們去。”說了,站起身來。富氏笑道:“今日早起,替老爺裁了幾件子衣服,分給他們趕忙去做。你不必去,我叫了他們來。”遂叫了四個丫頭來,他們都平拜了拜。富氏複讓他坐下,拿了果碟來吃茶,家長裏短說話兒,好不親香。吃了茶,就擺上飯來吃了。
此時天氣漸短,日色將已落西。富氏叫丫頭道:“看你老爺在外頭做甚麽,去請了來。說鮑家一娘一子在這裏,請來,我有話說。”含香心中也想會會他,因有當日的事,不好說得。聽見去請他,遂道:“我還不曾見老爺叩頭呢。”只見丫頭來說道:“老爺沒往別處去,睡了一日。【此等閑話,後還一照。】才醒了吃飯呢,吃了飯就來。”賈文物知含香在內,恐富氏多心,不便進來。聽見來請,吃罷飯就進來了。含香一見,忙跳起身來,就要跪下去。賈文物不好拉他,叫丫頭拉住了。問他道:“你這幾年好麽?”含香眼睛紅紅的,忍住淚,答道:【入神之筆。此所謂笑啼俱不敢,方見作人難。欲哭,不但富氏在傍看著,且兒已有夫,何得還向舊情人灑淚?若竟不哭,幾年的恩一愛一,百種深情,數年久別,竟忽然如陌路,世上甯有此鐵心人?只如此眼睛紅紅的,忍住淚幾字,寫得不即不離,妙甚。】“托老爺一奶一奶一的福,將就過窮日子罷了。”富氏接過來道:“我才問他,原來他家使的是我們的本錢。”賈文物道:“鮑信之那年借的五百銀子,你難道忘了?”富氏道:“我那裏記得?他是我婆婆眼前的人,你就看顧著顧他兩口子也該。”賈文物道:“那是自然,因此我只要他一分利錢。”富氏道:“嗳呀!好小器,我家怕沒錢使,稀罕一個月要他五兩利錢。”因對含香道:“你當日出去,我們扣針也沒與你一根。明日叫你家裏來把那文書改成四百兩的,那一百兩算我送與你做本錢。”【富氏處處行一事大方,斷手做他人不得。】含香聽了,道:“我怎敢當一奶一奶一老爺這樣厚賞?”【稱得妙極。先稱老爺一奶一奶一者,禮也。此系一奶一奶一厚賞,故曰一奶一奶一老爺者,權也。】富氏道:“你要推辭,敢是不稀罕我的。”含香真歡喜出屁來,忙要叩謝。富氏一把拉住,道:“多大事,也值一個謝?”他又要叩謝,賈文物富氏也拉住了。他辭道:“蒙老爺一奶一奶一賞。天晚了,我回去罷。”富氏道:“你且站祝”叫丫頭把方才那個包一皮一皮一皮一皮袱拿來。丫頭抱過來,富氏打開,道:“沒有甚麽與你的,這套衣服與你打粗穿罷。”又在頭上拔下一對金花針,替他插在頭上。含香又謝了,富氏叫了先那家人來,問道:“他轎子可在這裏?”家人道:“在外邊伺候呢。”又叫替他把包一皮一皮一皮一皮袱拿了出去,【細。】賈文物在傍看著,心中暗感激得了不得。【當感激令師。】
再說含香到了家,下了轎,那家人在轎櫃內把包一皮一皮一皮一皮袱取出,遞了與他。含香對那家人道:“煩大爺到家謝老爺一奶一奶一,又多謝大爺送我來。”那人去了。鮑信之把轎子也打發錢去了。此時他已關了鋪子,隨跟了進來,問道:“叫你去做甚麽?”含香不好說別的話,只說:“一奶一奶一念我當日是去世老爺打發出來的,叫我去看看。”遂將給的衣服簪子拿與他瞧。又許明日叫你去換文書,與一百銀子做本錢的話,說了一遍。把個鮑信之喜歡得幾乎打跌,道:“這樣好事,你先還不肯去呢。”鮑信之滿心只說含香當日是他父親的寵婢,今日想起父親,故看顧他夫妻。再想不到是照看他丈夫的情人,要博丈夫的歡心。
再說賈文物夫妻二人共坐,吃了幾杯消夜酒,上一床而臥。富氏問賈文物道:“今日含香我給他這些東西,你知道爲甚麽?”賈文物道:“這不過是你的恩典。”富氏道:“我並不是恩典,我是三爲:一者爲是婆婆的舊人;二則看是你的舊情人;三來是暗謝他男人薦道士的謝儀。”賈文物見他一個惡鬼母變了一個善菩薩,心中想,尊師的那種藥可以不必用了。又想道:“不好,恐或有變,須遵尊師的法度。”遂笑道:“我們且做正經事著。”故意道:“我且摸一摸你的這東西,可比每常寬大些沒有?”他手中藏了一丸藥,假做摸一他的一陰一戶,摳摳一挖挖,已輕輕的送進去了。賈文物卻不動手,只對他說些趣話,動他的興頭。不多時,只見他嘴中雖也說話,屁一股只是亂扭。賈文物道:“你做甚麽只是扭?”他笑道:“我的這裏頭有些火一辣辣的,不好過。”賈文物笑道:“你就像那饞人一樣,昨日嘗了些好味道,今日看見,就要吃起來。”富氏笑道:“就把你那東西說得這樣稀奇寶貝一般,我這些年怎麽了?”雖是勉強說著,又見他把腿伸伸,又縮縮屁一股,越扭得利害,那手不住的一會兒伸去摸一摸,有個十分難忍的光景。賈文物知他內中藥一性一到了,對付了道:“我有些饞了。”爬上他身一子上要幹。他故意夾一著兩一腿,道:“不說你饞,倒說我饞,我偏不。”賈文物道:“算是我饞罷了。”強攀他的腿,他也就借意兒把腿放開,賈文物把那一話兒對了他一牝一門,他已將屁一股就了上來。一陰一門口水一淋一淋的。
賈文物笑著道:“偏有這些閑話,你要弄就弄,不弄就罷。”賈文物見他心裏硬,便不動作,只塞一進半截。那富氏只管將屁一股亂疊上來就他。他總不深入。富氏急了,問道:“你怎動也不動一動?”賈文物道:“到底是你饞我饞?說明白了好弄。”富氏此時也硬不來了,便道:“就算我饞,怕甚麽?”賈文物笑著盡力向內一抵,直頂到花一心之上,覺得龜一頭撞著,甚是有趣,就認定那個去處,箭箭皆中紅心。起先那一下,只聽得他呀的一聲,後便如豬哼一般,鼻孔內呼兒呼兒的響。再一會,連這個聲都沒有了,惟聞喉中格格略有聲息,就像人臨死掙命的光景,兩一腿一蹬一蹬。【此一段與宦萼降服侯氏時對看,意思微有相似,舉動行一事並全不相合掌。】賈文物雖自幼弄了這些年的此竅,從未見過這局面,興致勃然,一頓狠搗。猛然那富氏把他一把抱得緊緊的,道:“罷了我了,我可死了。”賈文物倒嚇了一跳,看他時,已動不得了。他也就歇歇力,將那一話拽出半截,憑他放在戶中。
有一盞茶時,只見富氏又往上就呀就的。賈文物知藥力又作,想道:“再與他個甜頭著。”又極力衝突一陣,富氏又丟一了一次,道:“歇歇罷,我乏了。”賈文物拔一出來,揩抹了睡下。睡不多時,只見富氏下一身又是不住的扭。賈文物想道:“等他大煎熬,給他個辣手,方可治服。”便假裝要睡。過了一會,富氏有些忍不得了,搖他道:“我睡不著,你醒醒,大家說說話。怎麽只是要睡?”賈文物道:“昨日熬了半夜,我困得慌,讓我睡睡罷。”富氏道:“昨日我不曾熬夜麽?你今日還睡了半日,【映前丫頭說老爺睡覺語。】我還是打早間起來,眼睛還不曾合一合呢。偏我就不瞌睡?”說著,由不得伸手去捏一弄那一話。捏一弄了一會,賈文物見他手中不住的捏,口中不住的哼,究竟連他自己也不覺得有這種聲息,賈文物聽得暗笑,自已也興動了起來,道:“我再弄一弄著。”那富氏正在熱癢難過,真要死的時候,卻硬捱著不肯叫他。忽聽他說要弄,如得了命一般,忙將身一子睡平,兩足高擡。見他才上身,捏著一陽一物往一牝一中亂塞。賈文物心中又好笑,又恨他嘴硬,上手一別氣就有千余下,富氏又丟一了一次。賈文物不歇氣,又是一陣大弄。富氏又丟訖一度。此時身一子也軟一了,膀子也扳酸了,腿也跷疼了,便道:“我可夠了,你也下來睡罷。”賈文物道:“我看你每常饞撈撈的,就像要吃多少的一般,怎麽如今略弄一弄就說夠了?恨不得求饒,怎這樣不濟?”富氏笑著道:“虧你文绉绉的呢,連一點道理都不知道。譬如一個人饑著,一頓只與他一個燒餅吃,一日到晚,零碎吃五六個燒餅,名總吃了五六頓,如何得飽?把大酒大一肉放在跟前,盡一性一吃飽了,一日不過吃兩頓,敢自夠了。”【富氏此比,深悟得此道中三味者。】說得賈文物也笑了,也就下來。
不多時,那富氏心中實在足了,怎奈那一陰一中又一陣熱癢起來,先還咬牙忍著,過了一會,忍不得了,故意問賈文物道:“我看你這東西,他那樣強頭硬腦的,也有本事一夜弄到天亮麽?”賈文物道:“又不是鐵的,那裏有這樣本事?我弄了這一會,也就有些怕動的了。”這兩句話,一則是知他想弄,故推懶動急他;二者要激出他的話來,好降服他。富氏一面笑著,一面用手指將他臉上一掃,道:“不害羞,你這樣的本事,開口就笑話我不濟,看你濟的這光景也有限。”他這話也是激賈文物再來弄一弄的章思,誰知正落在他彀中,賈文物道:“你我也不必爭讓,我們打下一個賭賽,我就動不得,拼命也做做。”富氏道:“怎麽打賭賽?我不怕你,我小時聽見老婆們說,有怕B的吊,沒有怕吊的B。【不意今日竟怕吊也。】任你怎麽來。”賈文物道:“我們兩個此時弄起,不許歇。我若說乏了,算我輸;你若說夠了,就算你輸。我輸了呢,明日我篩一杯酒,站著雙手送與你,作揖哀告說,‘好姐姐,兄弟知道你利害,饒了罷,下次再不敢犯上了。’你若輸了,也是這樣,要叫親一哥哥,妹一子你可敢賭麽?”富氏要弄得很了,說硬話道:“不怕不怕,看我可求你。你就來。”
賈文物摟住了他,笑著一翻身爬起來,他把一臀一墊起,極力一抽一打,約有數百下。看他那樣子,像又丟一了。賈文物息了一息氣,又是一陣,更加勇一猛。富氏又丟一了,覺得有些支撐不住,卻不肯輸口。
你想一個婦人的一陰一戶,弄了大半夜,丟一了五六次,就是鐵打的一陰一門也磨锉了。【娼一妓一之一牝一戶,鐵耶?鋼耶?想情更不知锉之如何。】水做的一陰一津也流幹了,何況是皮肉?賈文物看他有些難支架了,笑著激他道:“我看你像要敗了,你求告一聲,我饒了你罷。”那富氏是倔犟硬慣了的人,不做聲死捱。【竟有恒心。】賈文物又緊提慢一抽一的弄將起來,富氏嘴中的聲氣與先大不相同。先前是快活的哎呀二字,那是帶些喜樂的腔口;此時雖還是這兩個字眼,聲音是帶些痛苦的光景。賈文物見他有些受不得了,趁此好收服他,鼓勇直前,一下重似一下,一一抽一重似一一抽一。那富氏忽然一個寒噤,便昏迷過去,賈文物也就不敢動,伏下一身一子,口對了口,見他只出冷氣,雙眼緊緊閉住,就如要死的一般,幸得都是老道預先說到,【補出先老道附耳傳授的話。】不然這一驚不小,他度了半會的氣,將有半個時辰,方見他漸漸醒將轉來,也沒聲氣了,低低的道:“哥哥,我知道你的厲害了,饒了我的命罷。”又有《黃莺兒》道兩人這番光景道:
魂斷雨雲鄉,羨兒郎興致狂。高擡玉股一婬一情藹,強一陽一焰張。柔肢軟僵,都傳老道仙方上。喜盈腔,回生妙訣,此法實無雙。
賈文物笑著道:“你認輸了不?”富氏道:“是我輸了。”賈文物道:“你求饒,明日可替一我遞酒賠禮麽?”富氏微笑著不答,賈文物道:“你還嘴硬,我直弄到天亮才罷。”又要一抽一動,富氏忙陪笑道:“我賠禮。我賠禮。”賈文物又笑道:“是你不濟,是我不濟?”富氏連聲道:“你是好漢,是我不濟,你歇了罷。”賈文物道:“你不要慌,等我弄丟一了著。”富氏慌了,道:“哥哥,你可憐我罷,我渾身骨頭都軟一了,受不住了。”賈文物也不答,放了一口氣,亂一抽一了一陣。他的一陽一精一也冒了出來。富氏覺得內中有一股熱水似一澆,那熱癢全消,你道他快活不快活?賈文物下得身來,那富氏一陰一戶也沒力氣揩,身一子也沒力氣翻,就是那樣仰著,揸著腿,又不像死又不像活的樣子。賈文物聽聽外邊已交五鼓,身一子也乏了,同他蓋上了被,一覺睡著,直到次日飯時方醒。
賈文物先起,富氏又睡了一會,掙著起來。覺得腰酸背折,兩一腿軟得站都站不祝暈昏昏的,就像害了許久病的人一樣。賈文物看他的面色如一張金紙,鼻凹烏青,嘴唇雪白,眼睛也摳下去了,眼皮子饧著睜不開。想道:尊師再三囑咐不可過用,恐傷一性一命。今晚若再一用,定然要送命了。那富氏要洗臉,兩只膀子擡不動,將就撂了一把。他頭是丫頭梳慣了的,不用自已費力。梳洗完畢,拿上飯來,他也懶吃。賈文物強讓著,勉強扒了兩口飯,吃不下,只喝了幾口湯。賈文物飯罷,將鮑信之的文書查出,拿著往前邊去了。
剛到書房坐下,只見賈阍進來說道:“鮑信之在外邊。”賈文物道:“叫他進來。”不一時進來了,見了便道:“門下的女人,昨日在府上蒙老爺一奶一奶一賞酒飯,又賞衣服頭面,感恩不荊”賈文物讓他坐下,問道:“昨日叫你換張四百兩的文書來,你一娘一子對你說了不曾?”鮑信之道:“蒙老爺一奶一奶一的天恩,門下帶了來了。”遂在袖中取出,立起雙手遞上。賈文物打開,見利錢空著數目,便道:“這一百兩銀子是一奶一奶一與你一娘一子的。我如今這四百兩銀子,連利錢也不要你的,只後來掙了餞,還我本錢就是了。”遂把那舊文書還了他。鮑信之千恩萬謝,道:“改日還著門下的女人來叩謝一奶一奶一。”辭了回去。到家中與含香說了,好生歡喜,商議道:“蒙他這樣大情,你改日買分禮親自叩謝一奶一奶一去。”含香道:“他家甚麽沒有,稀罕我們的禮物?除非尋得幾樣外路出的好吃食,才拿得去。”鮑信之道:“你說的有理。”
過了兩日,鮑信之街上去尋了四個龍豬、八只雄鴨、四只固始鵝、兩個果子狸,又買了一壇金華豆酒,著含香親自送與。富氏謝了,留他酒飯而回,此後也時常來往。鮑信之又得了這一百兩銀子,他家中這幾年也積有二三百金了,他將賈文物的銀子用了兩年,送還了他。此是後話,不題。
再說那富氏茶飯都懶得吃,悶昏昏一覺睡到日色沈西,方才起來。雖覺得一精一神了些,身一子還酸一軟怕動。賈文物也出門回來了,進房問富氏道:“你吃了些甚麽沒有?”富氏道:“自從你去,我睡到此時才醒,一日湯水還沒有嘗著呢。”賈文物叫快拿飯來。不多時,擺上同吃。富氏此時覺好些,也餓了,強吃了一碗。撤去,拿上果碟來吃酒。賈文物想起,在袖中拿出文書,叫丫頭拿過匣子來收了。向富氏道:“鮑信之拜謝,改日還叫他女人來替你叩頭。”說罷,笑道:“你忘了一件事了。”富氏道:“我忘了甚麽?”賈文物道:“賠罪的酒,你不要裝憨兒。”富氏嘻嘻的只是笑,不做聲。賈文物道:“你賠我個禮好呢,你要這回失了信,下回看我聽你不聽你。”又笑道:“這也憑你,只不要怪我。”富氏笑道:“丫頭們看著甚麽樣了。”瞅了他一眼。賈文物見他說,便叫丫頭們都出去。富氏笑道:“只遞酒,不說罷。”賈文物道:“我不強求你。你不叫,後來再求我歇一歇,看我可依?”富氏當真有些怯他,恐弄個不住禁不得,二則要留得他的歡心。到了此時,把以前降丈夫的手段一些也記不得了,笑著道:“你仗他的勢子降我麽?罷了,我替你賠了禮,你明日再不要落在我手裏。”口說著硬話,卻拿過一個杯來篩了酒,起身遞與賈文物,他只是嘻嘻的笑。賈文物道:“你不說不拜,我也不吃,也不算。”他笑著下來,拜了一拜,道:“親一哥哥,小妹妹再不敢了,你饒了我罷。”把個賈文物喜得說不出來,笑著一把抱住,道:“親姐姐,你不要再得罪我了。”吃罷,也回敬了一杯。說笑了一回,然後上一床,脫衣睡下。
賈文物暗想道:今夜藥是用不得了,卻不可放空了他,還要給他個心服。一時間摸一摸一捏一捏,動興起來,向富氏道:“再來嘗嘗新。”富氏此時如狗偷熱油吃,又一愛一又怕,道:“我身一子還稀軟,頭還迷呼一呼的,怎麽樣?”賈文物道:“不怕的,你沒聽見人說酒投酒麽?”說著,跨上身來就弄。幹訖一度,富氏雖覺難支,也還受了。少刻又動起來,富氏覺當不得了,將一陽一物攥一住,道:“我心裏顫呵呵的,頭一陣陣發迷。你再弄,我實在要死了。我情願求饒罷。”賈文物道:“我再弄兩下子也就罷了。”富氏道:“一下也來不得,不要說兩下。”賈文物道:“當日我弄不得的時候,你不是打就是罵,如今我要弄一弄,我就是這個樣子,這是人說的,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就是你了。”富氏見他說起舊話,自己也有些過不去,便道:“當日金桂洗澡,你弄了他一下,是我一時不是,打了你兩下子。如今叫他來同你溫溫舊,算我替你賠禮罷,夫妻間不要題舊話,那就情薄了。”賈文物道:“你這會兒好心說好話,過後懊悔起來,叫丫頭吃虧何苦?況我當日穿褲子混戳了幾下,門邊兒還不曾挨著呢,也沒有甚麽情溫得。還是我同你弄一弄穩實些。”又要一抽一拽,富氏拽住他一陽一物不肯放,道:“這是我好意,你何用疑心?等我叫他來。”賈文物恐有後變,是拿話穩他,便道:“雖承你的情,後來不可變臉。二者假如我正弄得高興,你又叫起我來,如何使得?”富氏道:“這是我自己情願的,再後悔起來,可還成個人?你只管放心。”賈文物聽了此話,心中暗喜,富氏叫道:“金桂過來。”
那丫頭這兩日見主人主母忽然和氣到這等地位,猜不出是什緣故,正在狐疑。晚間見他二人吃酒說笑,攆他們出去。雖出去了,都遠遠在門外黑處偷看。見姑一娘一出位遞酒,雖不曾聽見說甚麽,【妙。】那種光景看得好不肉麻。別的丫頭雖都二十多歲,服侍了十多年,連姑爺的這件寶貨,張也不曾張見,倒也罷了。惟有這金桂,當年被他混戳了幾下,雖未曾嘗著,何嘗不想?因怕姑一娘一,不敢及此。今見姑爺姑一娘一這些舉動,竟像另托生了一番來的,大非昔比,想偷去張張,看是怎樣。此時正在窗外偷看,燈光照著,看得明明白白,那個光景好不動火。聽得叫他,不知何故,倒忙走到西屋,假裝睡著。聽得又叫,方走了來。
富氏道:“把你的鋪蓋抱了來,在我床面前上夜。”那丫頭去卷了抱來,鋪好睡下。富氏推賈文物道:“你去罷。”賈文物也就下床來,鑽到他被中,要扯他褲子。丫頭聽見主母叫下來,雖知是說明了的,沒有個公然笑納之理,假意道:“還不去,我吆喝一奶一奶一呢。”富氏道:“是我的主意,你叫甚麽?”倒爬起來探出身一子,拉過枕頭靠著看他二人舉動。丫頭聽見主母的話,手也不推一推,憑著主人公替脫一褲子就脫,叫他揸開腿就揸,他是久慕的了,那裏還推辭?賈文物知他是女兒,用上許多唾,然後對了門路。丫頭年紀雖大,一陰一門還是整的,主人公之物又大而且粗,一時不能入去。賈文物興發如狂,也顧不得他了,狠命往裏一送。力太猛了,竟nang進去多半,把個丫頭疼得要死,叫道:“嗳呀。”這兩個字與他主母字同而音各別。他主母是心中快樂,喉中微微有嗳呀嗳呀的字意,他這是疼得受不得,猛然叫一聲嗳呀,二字響亮而無余韻。賈文物見他受創,輕輕慢慢的一抽一拽,看他那樣子苦到不可言處,皺著眉,龇著嘴,一抽一一一抽一,他把嘴咧一咧。賈文物又憐又一愛一,一抽一了一會,略略相安,只略重些,他又愁眉苦臉起來。賈文物不得快暢,便道:“罷,讓你歇歇再弄。”【此一段與宦萼弄嬌花一對,其意相似,其行一事毫不相似。】拔一出,跳上一床來。【跳字妙,見得非假斯文了。】摟著富氏道:“丫頭不濟。還是我們來。這件事自己做著不覺,看著別人做,那心窩內真要死要活。”富氏看了一會,身一子雖怕動,心裏卻十分難忍,先說過的,又不好叫他,見他上來要弄,正中下懷,就乘勢臥倒,任他衝突了一陣,卻也就渾身癱一軟,心滿意足,酥一酥要睡。說道:“你讓我睡睡罷。你再同丫頭弄去。”賈文物又下來,金桂悄悄的道:“疼得很,明日晚上罷。”賈文物摟著親了個嘴,也悄悄向他道:“我當日爲你,腰都幾乎打折了,你今日就受些疼,也不爲過。”這一回不像先了,丫頭強不過,只得聽他。雖然還有些疼,比先似乎可忍。後來也覺有些趣味。弄了多時,賈文物擡身看看富氏,見他沈沈睡熟,便放心同金桂摟一抱著睡。到有四更方醒,又弄聳了一番。金桂也微微得些樂處,方輕輕上一床,同富氏共臥。
睡到天明。只見富氏昏昏的哼,忙叫著問他,總不答應。又問了幾聲,富氏方朦朦睜開了眼,道:“我身上不好過得很,不要吵我。”賈文物自已起來,替他把被蓋好了。梳洗過,走來看他。見他面色灰黃,還昏昏睡著,不敢驚動他。
你道富氏爲何這個樣子?他雖一性一情凶暴,身一子卻不甚健壯。三十多歲未經過大敵,前夜初嘗甜頭,盤弄了半夜未睡,一精一神未免消耗了些。次日心花俱開,一日不曾眨一眨眼。次夜被藥力一助,丟一了七八次,又是一夜。你說禁得禁不得?昨日雖未睡倒,也就是勉強掙坐著的。這一夜雖只兩次風流,傷了的人又複著傷,自然難受。
賈文物倒有些暗暗著急,守著他到午間。略醒了一醒,問他可吃甚麽,搖頭不吃,又還是那昏昏的樣子。富氏頭沈,眼睛怕睜,四腳酸一軟動不得,他心裏卻是明白。想道:我只說這件事只有樂而無害的,狠命的想他。今日看起來,再要一夜,這命就要斷送了。但恐他不肯放我,我如今把四個丫頭都與他,讓我養息養息要緊。叫他那屋裏去睡,我一時有高興,間或叫他來弄一弄,適興而已,貪不得的。心裏想著,就睡著了。一直到晚醒來,賈文物強著他吃了些粥。他吩咐金桂,將西屋床上鋪了被褥,給你老爺過去睡。賈文物驚道:“這是爲甚麽?”富氏道:“這件事怕人子,要送命的。你守著我跟前,未免忍不得,倒是分開了好。”賈文物道:“這不難爲我了。”富氏道:“只有便宜你的,如何得難爲?”叫了四個丫頭到跟前,吩咐道:“每日晚上著兩個來替一我上夜,兩個在西屋裏服侍你老爺,五日一換。”四個丫頭聽了這話,喜得臉上忍不住要笑。你望我,我看你,忙忙去鋪床。大家商議那兩個做一班,恐先後有爭講,齊一抽一長草兒去了。【這卻聽憑姑爺推究,亦不懼矣。】賈文物捧著富氏的臉,嘴對著嘴,道:“姐姐,雖然你這麽說,撂得你冷清清的在這裏,我心裏過得去麽?”富氏道:“只要你好心,你這一句話就夠了,你只管去。我但是有高興,就來叫你,難道夫妻間還怕羞麽?”賈文物見他是真情實意的話,也就從命。到了那邊,四件不曾經過一陽一物的原封妙一牝一,任他著意鑽研,不必細說。
那富氏守了四五日才好了起來,果然此後夜間,或有高興,叫了他來解解饞,不過一二次即止,仍不許他常睡在身邊,事完還叫他過去。
過了多日,他見賈文物同這四個丫頭打得火熱,雖不舍得加辭色到丈夫身上,意思又想在丫頭們跟前施些威,使他自已回避,又好獨享,省得眼中冒火。賈文物見他有些舊一性一複萌之意,只得又將一粒靈丹奉承到他一牝一戶之中,熱癢難當,由不得他要弄。前次傷過了的,這一次足病倒十數日,幾乎喪命。此後再不複生妒念。有四句打油說他道:
時嫌錯嫁怨蒼天,不遂一婬一情怒欲煎。
死去複生方釋妒,惡姻緣變好姻緣。
不意這幾粒仙丹,把一個悍妒之婦治得拱手服降。安得這峨眉山人遊遍天下,舍幾擔靈丹,醫遍世間妒婦也?【幾擔靈丹恐怕不夠。】
鸧鹒昔未療郗妒,丹藥今能治富一婬一。
且說這峨眉山人突然從何而來?得非是做書的人強爲捏合,湊成賈文物這段佳話。凡看書者須要有眼力,前後注意。又要有記一性一,始終照應,方知作書者苦心筆力。
這個老道就是向年在南京朝天宮做寓,會著到聽的那人。他祖籍陝西,因慕峨眉之勝,到那裏做了黃冠。拜了個異人爲師,傳授了許多異術。
那峨眉山雖系普賢菩薩的道場,但此山甚是廣大,內中淄流的寺刹固多,羽士的廟觀也不少。不曾到過上邊的,以爲單有佛寺。這道士在山修練了二十來年,辭別本師,要往各處雲遊。因想南京系六朝建都之地,太祖又興王至此。又聽人傳說有許多勝迹,遂迤逶到了南京。在朝天宮住下,會著到聽。在接引庵遇了黑姑子那件肉寶,留連了半年。出來各處遊賞了一番,後到了西湖,又遇了那奇一婬一的昌氏。心中想道:我前在南京流覽那龍蟠虎踞之勝,以爲是大觀了,不想西湖更有別趣,無怪當日完顔亮有“立馬吳山第一峰”之句,垂涎此處。我平生所遇之婦人也不少了,不意又遇著這昌氏,可見天下山水,各地不同。我何不將天下各省以及名山大川遍曆一番,以豁心胸,或閨中得遇異材,又可長些識見。
拿定了主意,他有煉丹之術,路費不愁。他發了遊興,次日到北新關,雇船到湖州。泛太湖,登洞庭山,得食山上所産的楊梅,真異品也。時正六月,洞庭紅尚還未熟。又食沙瓜,即西瓜也,其大如鬥。剖開,內中無瓢無子,滿貯一瓜清水,香甜之美,莫可言喻。由嘉興複繞到杭城,正值中秋,登城隍山觀潮。錢塘江每日有潮,一年只八月十八大潮一次,水聲如萬馬奔騰,一浪一頭高有千仞。是日有弄潮子弟,合城男婦大小往觀,亦一異景也。次日,出錢塘門過江,自西興抵會稽。走山一陰一道,真如身在畫圖中。探禹一穴一,又到天台縣,過藍橋,遊天台山,在各寺中玩賞了數日。到象山,遊雁宕,真好一個去處。昔日林霁山有一首律詩道:
驿路入芙蓉,秋高見早鴻。
藹雲飛作雨,海日射成虹。
一水通龍一穴一,諸峰盡佛宮。
如何靈運屐,不到此山中。
王十朋也有一首絕句道:
歸雁行飛集澗阿,不貪江海稻粱多。
峰頭一藹雖奇小,飲啄偏堪避網羅。【引此二作,有意伏後鍾生隱居于此張本】。
又遊賞一線天、珍珠市等迹,把浙江各處名勝之地都遊遍了。他不拘歲月,但遇有好山水,便多住些時。自饒州出江西,到吉安,過江看文筆山的文竹,天下做筆管之竹皆産于此山。又到南昌,登滕王閣,遊鐵柱宮。複順流而下,過鄱一陽一湖,上小棵山,覽彭澤之景。到匡廬,登廬山,上香爐峰,遊白樂天書院。又重溯流而上,到南康府,城中十戶有七八家賣紫石硯。
曆十八灘到贛州,過大庚嶺,正遇梅花大放。過嶺到南雄,廣州、肇慶都曆了,渡海到瓊州。複回到潮州,谒文公祠,看湘子橋鳄溪。又遇夏月,食鮮荔枝,天下之果以此爲勝。
將粵東景致遊遍了,由灘河入閩地到汀洲,至泉州看洛一陽一橋。已是深秋,見秋海棠高有丈余,圍及二三尺。上四府人物風俗還有可觀,下四府皆綿蠻口舌,悉深山老菁,並無佳致。猿猴孔雀遍滿山谷,無心遊賞。遂折入廣西,也遊玩了些時,見了些異言異服之類,不可名狀。因多瘴氣,遂自建昌入雲南永昌界,至大理,登點蒼山,又看洱海鹽井。方到了滇城,登眺金馬碧雞,泛滇池,遊羅漢山。天下之水皆源細流大,惟昆明之水源大流細,故名之曰滇池。
遊過了,從曲靖食木瓜梨,過滇南勝境,入貴州界,也遊了旬月。到了鎮遠府,隔河鎮遠衛屬湖南所轄。他步履了萬余裏,到此上了口子船。自灘河順流直下,沿途見了沈香船銀壺山許多古迹。數日即抵常穗,特往衡州,登眺南嶽,看回雁峰。又到永州看石鏡,到武當山朝真武看金殿。
賞玩了幾日,到荊州拜關夫子。真像一部長髯,俗畫須五绺者,或壯年時如此耳。到嶽州,登君山,谒二妃祠。瞰洞庭,水光接天,一大觀也。過湖抵武昌黃鶴樓下,泊舟登岸,覽省會之勝。到承天府看興獻帝陵寢,至黃州看赤壁。顧一世之雄也,而今安在哉?不勝慨歎。
楚地全遊了。由三峽之蜀過巫山高唐,觀滟滪堆、魚腹浦,看武侯八陣圖,歎羨遺迹之奇。看那三峽之水,真有一瀉千裏之勢。兩岸奇異之景,不能盡述。惟兵書峽獨異,遙見山巅有書一冊,遇風則篇篇翻轉,風止仍自合。奈在萬仞之上,人不能曆。到了重慶,複從陸路至成都,誠所謂天府之國了。重到峨嵋谒本師,已經羽化,不勝有物是人非之感。又去遊了雞足,回來由雅州過江走棧道。【千古險途,到今削成平坦大道,此功真利于萬世也。】出漢中到故鄉來,年豐物阜,不禁色喜。過西安到華一陰一,上西嶽。因戀故園風土,住了年余。
偶然遇著一個少林寺出來雲遊和尚,二人甚是投機,偶談及房帏之事,道士把養龜采戰之術傳了他。【伏後傳童自大。】兩人同出潼關,到河南遊了中嶽。和尚別了回寺,道士取路往濟南。轉北到泰安州,風景又爲之一新。又登東嶽,複折入山西,遊太行雁門,到五台看文殊菩薩殿宇。至渾源州上北嶽,回入北京界,到真定參大佛。又到了昌平,看天壽山諸陵。遊了遊西山諸境,才到了京城。進彰儀門,到報國寺住下。
那報國寺雖名曰寺,做各色買賣的填塞于內。凡各省來京的官員,或閑遊之人,寺中皆有房租住,這道士也就在內租了間房子養靜。他租的就是萬緣和尚的房子。萬緣見他一表非俗,飄然有仙氣,十分相敬,常陪他談講,他無所不知。後知他有房一中秘術,要想求教他,故時時親近,常常奉請。兩人頗甚投機,權已按下。
且再說那姚澤民自奉旨往廣西省親,那桂氏不但無惜別之意,反私心暗喜他這遠去了,歸期尚不知何日,更好放膽行樂。但是萬緣到佛堂來住,他便備下珍肴美酒,只到定更時候,姚步武或來弄過去後,或是不來,便叫素馨約了他進來。二人並肩疊一股,摟一抱著頑耍,飲酒說笑。有幾句話寫他二人,道:
渾似目連救母,宛如柳翠逢僧。翡翠衾中,桂氏胯間,劈破一雙菡萏;鴛鴦枕畔,萬緣項上,平分半個葫蘆。
桂氏道:“你大頭因甚不似小頭光?”
萬緣道:“你豎嘴爲何不如橫嘴緊?”
萬緣道:“你上口櫻桃,下口包一皮一皮一皮一皮含紅芍藥。”
桂氏道:“你毛頭刺粟,光頭色似紫葡萄。”
萬緣道:“你上口一含我舌,下口一含我一陽一,被我占盡便宜。”
桂氏道:“你小頭流一出膿,大頭流一出汗,看你吃盡大虧。”
萬緣道:“我在上你在下,搗碎你花一心方休。”
桂氏道:“我以逸你以勞,箍出你腦髓才祝”
桂氏道:“我男兒一陽一物,那裏及得你這禿驢?”
萬緣道:“我徒弟粗一臀一,怎能似得你這妙一牝一?”
桂氏道:“千般寶玩,怎如驢腎可開心?”
萬緣道:“百味珍馐,難比紅蝦能悅口。”
二人酒興一濃,便黏做一處。桂氏雖好一婬一而不耐戰,禁不得他的紫筋矛分花癢撓,及至上身,不多工夫,就遞了降表。猶如那好飲而量窄的人,見了酒就流涎,吃不上三杯,便酩酊如泥。惟有香兒生得身一子壯實,可稱勁敵。同萬緣有幾合潑戰,間或萬緣回寺裏去,桂氏便叫盛旺來補空,總是他這身一子一夜也不肯獨宿,一陰一戶半宵也不許空閑,真如在極樂世界中過日子。這幾個丫頭托主母的余福,也幾幾成了散仙一般快樂。只那裘氏同那八妾十婢,與姚澤民朝歡暮樂了幾年,忽然一旦分離,也不像去了個兒子,竟像死了個丈夫。茶慵飯懶,淚眼不幹。大家坐著閑話,但提起他來,就不住墮淚。後來想了個排解之法,把家中的仆婦們叫了上來,講新聞說白話釋悶。
說了幾日,這些婆一娘一所知有限,沒得說了,就叫他們將鄙穢粗一婬一的話只管謅著說。那些婆一娘一要奉承夫人歡喜,無般的不說出來,卻都拙口鈍腮,頭上一句,尾上一句,支支離離,說得總不入耳。說了些時,連這謅話都謅不上來了。
內中有一個常氏,是裘氏陪嫁的仆婦,生得薄薄的兩片嘴唇,密縫著一雙色眼,能言善說,口舌便俐。當日姚華胄在家時,常上下傳話便是他。他專會無中生有,得不的一點風兒就是雨兒。但是下邊有甚麽話,他便到上邊添出許多枝枝葉葉,告訴主母。衆家人都恨他,贈了他個美名,稱爲長舌婦。
他圖得主母的歡心,小意殷勤,無所不至。早來晚歸,強拿強做,強說強笑。裘氏也著實一愛一他,分外擡舉。他的男人隨姚華胄去了幾年,他常在上邊上夜,間或也還回去,他也被姚澤民錄過的。姚澤民知他是裘氏心腹,故千方百計弄上了他,在內中做個線索。一日,裘氏同衆妾閑話了一會,心上憂悶,叫長舌婦來說笑話,他就隨口謅了一個。裘氏道:“不好,你不管粗的一婬一的,只要有趣,說了我們聽。”長舌婦想了一想,道:“我說這個笑話,衆位嫡一娘一聽上興來,不要怨我。”
一個小媳婦子站在門口,看見一個叫驢跳那草驢。爬上去左戳右戳,再戳不著門,弄不進去。他心裏急得了不得,見一個小孩子手上架著個麻雀兒走了來,他叫道:“小人兒,把麻雀我替你拿著,你把那驢子替他送進去。”那孩子也高興,就把麻雀遞給他。他一把攥一住,那孩子去把叫驢的膫子扶著,對了門。那叫驢狠狠的往裏一送,進去了大半截。那小媳婦子把牙一咬,渾身替他一趱勁,不覺把個雀兒攥死了。那驢子聳了幾下下來,那孩子要雀兒。這媳婦子張開手看時,已攥扁了。那孩子哭道:“你叫我掐驢子一靠一B給你看,你把我的雀兒都攥死了。”那小媳婦羞得跑進屋去,過路的人聽見了,傳爲一個笑話。
裘氏笑得了不得,說道:“就是這樣有趣的,你想著說。”衆人都笑了一陣,芍姐笑向菊姐道:“你每常可這樣趱勁?”菊姐笑道:“我倒沒有趱勁,我聽見二爺說他同丹姐姐初弄的時候,你倒急得咬牙來。”兩人嘻笑擰掐著頑。裘氏道:“你們不要鬧,叫他再說。”常氏笑著說道:
一個女兒臨嫁,叫陪嫁的丫頭道:“我聽見人說,頭一次弄的要疼,我怕受不得,你夜裏醒睡些,我要疼得很,你來替替一我。”那丫頭歡喜得了不得。他夜裏留心聽著,到了半夜忽聽得姑一娘一哼著叫道“丫頭”。他忙走到床面前道:“姑一娘一可是叫我來替麽?”那姑一娘一道:“不是。你把梳匣子裏的抿子拿了來。”那丫頭咕嘟著嘴道:“半夜三更要抿子甚麽做?”那姑一娘一顫著聲兒道:“你拿抿子杆,把姑爺的兩個一卵一子都替一我抿進去罷。”
把衆人笑得一仰一合。蓮姐笑著道:“水仙,你嫡一娘一叫你拿抿子呢。”臘姐道:“抿子我倒用不著,叫碧梧尋個棒槌來與你罷。”大家又笑了一回。裘氏道:“你就說這樣有趣招人笑的好。”常氏道:“春姐眼睛紅紅的害眼,我說個害眼的笑話罷。”
一個女人B裏頭生了個毒瘡,疼得了不得,叫男人去請醫生。男人說:“我知道甚麽醫生會醫這東西,叫我那裏去請?”女人說:“他必定有招牌,你去尋就是了。”男人只得去尋。一個眼科他家中那日有事,不曾挂招牌,就橫放在門外的櫃台上。那男人猛看見招牌上畫的眼睛直豎著,想道:“這必定是醫此道的了。”遂請他到家。那眼科道:“須得看看,才好用一藥。”那男人同女人商議,這東西如何好與他看?沒奈何,叫女人爬在床上,蹶著屁一股,將帳子掀一開一縫,請他看。那醫生當是看眼睛,先將一個指頭按按,看可臉熱,不想一下正按在那東西裏頭去,將指頭進去了半截。那醫生縮回手,往外就跑。那男子拉住他,道:“請你看病,怎麽要跑?”那醫生道:“爛成了這麽個大洞,連眼珠子都沒有了,還看甚麽?”
衆人笑得跌跌滾滾的,雪姐問榴姐道:“你的裏頭有眼珠子沒有?”榴姐笑道:“我倒沒看見你裏頭的眼珠子,那日倒見你的一朵大花一心,幾乎被二爺搗碎了。”大家笑著。丹姐道:“你再說。”常氏盡著想,裘氏道:“說就說罷了,拿班做勢的。”常氏道:“哎呀,我又不是個笑話口袋,打開了只管往外抖,也等我想想。”忽然笑道:“我想起一個好的來了。”
一家子的老婆,一個錢也不肯給男人用。那漢子想塊肉吃也不能夠,想了一個計策,總不同老婆幹事。那老婆急了,問他,他說:“我不知甚麽緣故,把個一陽一痿了。前日叫醫生看,他說這不是病,不知得罪了甚麽鬼神,須得三牲香紙還個願就好了。”老婆說:“這是要緊的事,你怎麽不早說。”忙取了些錢,叫買三牲紙馬來,安排停當,對男人道:“你上香,我祝贊。”那男人才上香,他在傍邊祝道:“一炷香,保佑雞一巴硬似槍。”男人道:“太硬了。”老婆說:“我好容易花錢費鈔的,也要這樣才好呢。”
裘氏同衆人嘻嘻哈哈笑個不住,丹姨向衆人道:“你們可都一愛一這硬似槍的?”雪姐笑道:“姨一娘一,此時就有個皮條軟的給你救救急,你也情願,還想要呢。”榴姐笑著接口道:“雪姐姐就說的,丹姨他屋裏放著老爺的一杆手槍,他難道不會用他,稀罕那皮條做甚麽?”丹姨道:“那我用不著,你兩位若一愛一,我就奉送。”常氏道:“衆位不要鬧,我又說了。”都才不做聲,他道:
一個女孩子出嫁,才十四歲,女婿有二十多歲了。一娘一怕女兒小,禁不得,囑那陪嫁的丫頭道:“你每夜聽聽看姑爺姑一娘一成親是怎樣的。”到了回九,他一娘一問丫頭道:“我叫你聽,是怎樣來?”丫頭道:“頭一夜,聽見姑一娘一叫疼,這兩夜姑爺又叫疼。”他一娘一驚道:“姑爺爲甚麽叫疼。”丫頭道:“說是姑一娘一把姑爺的屁一股扳破了,故此叫疼。”
衆人聽了,眼淚都笑了出來。臘姨笑向桂姐道:“那日二爺在你房裏出來,向我說屁一股疼,原來是你扳的。”正說著,常氏往外要走。裘氏道:“你往那裏去?”常氏道:“我嘴說幹了,吃口茶來。”裘氏道:“不許去。”叫秋月倒鍾酒與他吃了,又叫再斟給他。春花拿了個碗,倒了一碗來,道:“夫人,這鍾子不濟事,這碗酒叫他吃罷。”裘氏笑著點頭。春花拿過他叫吃,常氏道:“春姐,我吃不得急酒,放著,我慢慢的吃。”春花道:“夫人賞你的,等你慢慢的吃,你好嬌貴的一性一兒,你才罵我爛了眼珠子,我且官報私仇著。”拿起碗向他嘴裏一灌,他只得一氣吃了。抹著嘴,哎呀哎呀了幾聲,瞅著春花道:“君子報仇待三年,小人報仇在眼前。”又道:“我說個吃不得急酒的笑話罷。”
一個寡婦要嫁漢子,要尋個大膫子的。想道:“我聽見人說,男人鼻子大膫子就大。”他一日看見個大糟鼻子的人,一愛一上了,央人去說要嫁他。那人就娶了他去。因衆人來賀喜,多了兩杯,醉了睡著。這婦人見他不醒,心裏著急,解一開他褲子一看,鼻涕般一個小膫子。那婦人急得沒法,見他鼻子大得有趣,就脫了褲子,跨在他頭上,把一陰一門掮開,套在他鼻子上一陣一揉一,一揉一得那一騷一水長淌,一陣一陣淌在他嘴裏去。他還當是灌酒,說道:“慢些慢些,我吃不得急酒。”
大家又笑了一陣。菊姐道:“今日是桂姐姐的壽日,你有上壽的笑話兒,說一個”裘氏道:“是呀,我就忘了,丫頭們,快收拾酒,晚上替桂姐上壽。”常氏笑道:“我倒有個上壽的笑話,說給衆位聽。”
一個公公生日,三個媳婦來上壽。大媳婦一手抱著個孫子,一手送酒來敬。公公喜道:“好好。”賞他一疋綢子。婆婆問說:“這是怎麽個好?”公公說:“他是個女人,右邊抱著個兒子,女傍著個子字,是個好字。他說公公好,故此賞他。”二媳婦頭上戴了個大醬篷,過來敬酒,也叫賞他一疋。婆婆又問。公公說:“寶蓋頭底下著個女字,是個安字。他說公公安,故此也該賞。”第三個媳婦光著下一身,拿個筆帽兒插在一陰一戶裏,過來上壽。公公大笑道:“賞他兩疋。”婆婆怒道:“這叫個甚麽樣子?倒還多賞他。”公公道:“你不知道,一個圈兒裏頭又是一個圈兒,是個回字。我時常擾他,故此多賞他。”
說得衆人都笑了。芍姐道:“你這會子怎說得沒力氣了,聲氣放大著些也好聽,嬌一聲嫩氣的,要是聾些,還聽不見呢。”常氏道:“我這樣粗喉嚨大嗓子,還怕聽不明白?要是聾子,就再說高些,也是聽不見的。”笑道:“我倒提起個聾子的笑話兒來。”
一家的公公是個聾子,連打雷也聽不見。一日,見外邊失火,問道:“媳婦,是那裏失火?”那媳婦把他的屁一股一溝子一摸,他說:“哦,是後載門。可知是那條街?”媳婦拉著他的手往胯一下一摸,他道:“是臭水溝。不知是甚麽人家?”媳婦拿手把巴子摳了一摳,送在他鼻上,他聞了一聞,道:“原來是賣臭鲞魚那家人。”道:“他不知有甚麽壞處,就遭天火燒?”媳婦伸手捏一捏他的膫子,又捏一捏他的兩個一卵一子,他道:“該燒該燒,一杆秤用兩個秤錘,這樣傷天理,還不該燒麽?”
衆人正笑著,他又往外走。裘氏道:“你又往那裏去?”他道:“我方才吃多了些,一時屁急了,我去放了來。”裘氏疑他躲懶,叫春香拉住他,道:“你有屁就在這裏放。”他果然放了個大響屁。衆人大笑道:“這也抵得個笑話。”常氏道:“我又想起個放屁的笑話來了。”
一船人過渡,內中一個婦人一個和尚。那婦人偶然放了一個臭屁,衆人罵道:“是那個沒廉恥的,放這樣臭屁?”那婦人羞得臉脖子通紅。那和尚知道是這婦人,忙道:“列位休怪,是小僧一時失錯。”衆人見他承認,便道:“你這和尚好不知趣,瘟臭得熏人。”那婦人感激得了不得。到了岸,衆人都去了。這婦人叫住和尚,道:“多謝師傅替一我遮了羞,沒甚送你的。”身上解下個香袋,道:“這個謝師傅罷了。”這和尚拿了回來,放在枕頭底下,每日早晚拿出來聞聞,叫道:“心肝好香。”被他徒弟聽見了,道:“甚麽東西?每日心肝寶貝的。”那日,他師傅出門去了。他到了房一中,枕頭底下一翻,是一個香袋,想道:“不知是那個情人送他的,我且耍他一耍。”拆開,把香料掉了,裝了一塊幹屎橛,仍舊替他放好。晚上師傅回來,就去拿香袋一聞,道:“心肝好香。”再聞了一聞,有些臭氣,他笑道:“心肝,你又放屁了呢。”
說完了,就往外跑。衆人笑著叫丫頭們道:“快拉他進來。”衆丫頭也巴不得要聽,把他推推搡搡的推了進來,他道:“我說了這半日,也讓我歇歇氣兒。”裘氏道:“也罷。你再說一個罷。”常氏道:“還有個和尚的笑話,也說了罷。”
一個和尚同人過渡,見那河沿上一個女人蹲著洗萊,褲子破了,把個B全露著。那和尚道:“女菩薩,你露出命來了。”衆人笑道:“一個B,你怎麽叫做命?”和尚道:“列位在家人看見這東西不值甚麽,我小僧出家人見了,就如命一樣。”
芍姐笑向雲姐道:“那和尚見了女人的像命一樣,你要見了那小和尚,大約也就像命了。”雪姐笑道:“只怕你見了,連命還不要呢。”桂姐道:“不要爭,此時要有一個小和尚,大約大家都是命一樣的。”衆人還要他說,常氏道:“有還有些,留著時常解悶,一下說完了,改日還說甚麽?這時候也晚了,夫人同衆位姨一娘一也該上壽去了。我也該歇歇了。”蓮姐笑道:“還早呢,你再說個放屁的笑話我聽,饒了你罷。”裘氏道:“你要有,就說一個罷。”常氏道:“我只說這一個的,再不說了。”
也是衆人擺渡。內中一個婊子放了個屁,衆人罵起來。一個小夥子挨著那婊子坐著,聽見是他,說道:“不要罵,是我放的。”過了河,那婊子拉著他到家,說道:“多謝你在衆人跟前遮了我這場羞,我沒得報你,同你弄一弄罷。”那小夥子巴不得,就同他弄起來。誰知這小夥子膫子又大,本事又強,把個婊子弄得白眉瞪眼,大張著嘴。他嚇了一跳,拔一出來,往外飛跑。遇見個熟人,問他道:“你爲甚麽這樣慌張?”那小夥子道:“不好了,不好了,我把個放屁的一靠一死了!”
衆人笑道:“怪不得你放了那樣個大屁,也想人一靠一死你呢。”衆人道:“你再說一個。”常氏道:“我說過只說這一個的。”衆人道:“這是蓮姐叫你說的。我們衆人還要你說一個才罷。”衆人都站起來圍住他不放,他沒奈何,笑道:“罷了,我就再說一個。”
一個人家,男人出門去了,只姑嫂兩個,東西屋子住著。這嫂子同隔壁一個男人偷上了,在板壁上挖了一個洞,約定沒人,他敲小手磬,就叫那男人把膫子打洞裏伸過來,他就著弄,也弄了多次。一日,那小棵子到他屋裏來,兩個人說笑話兒頑,嘻嘻哈哈笑了一會。那小棵子看見桌子上放個手磐,拿過來敲了兩下。隔壁那男人聽見,只當是約他,忙把膫子伸過來。那小棵子是個女兒,從沒見過,嚇了一跳,問嫂子道:“這是個甚麽東西?”那嫂子沒得答應,只說道:“不要怕,他是來聽我說笑話的。”
把個裘氏笑得了不得,衆人笑著,這個把他一掐,那個把他一擰,道:“叫你說個笑話,把我們比做膫子。”他也笑著偷空跑了。裘氏同衆人到百花樓上吃了一會壽酒,長舌婦也在傍服事。衆人道:“你會說笑話,必定會唱曲子,你唱個我們聽聽。”長舌婦道:“這我可不會。”丹姨道:“這除非夫人吩咐他,我們的面皮小,叫他不理。”裘氏笑著道:“你姨一娘一姐姐們既這樣說,你就胡亂唱一個罷,難道是求你的文麽?”長舌婦笑道:“我那裏會唱,我只會個《倒搬槳兒》,恐怕唱得不好聽。”丹姨道:“何如?我們叫你唱,就說不會。夫人吩咐,就說會。你揀粗一粗的唱,唱得不好,唱一夜也不饒你。”長舌婦道:“姨一娘一姐姐要聽粗的麽?有有。”才要張口,衆人道:“你且吃一鍾,把喉嚨衝開了好唱。”叫丫頭們倒了兩鍾給他吃了。他拍著巴掌,唱道:
姐在房裏繡花鞋耶,繡出幾椿故事來耶。麻籃簸籮裏翻針線耶,一下翻出個大雞一巴來耶。好怪哉耶,坐在家裏發橫財耶。
唱的衆人都笑了。菊姐問蓮姨道:“你可有發這樣橫財?”蓮姐笑道:“我雖沒有發這橫財,大約個個心眼兒裏都想這橫財呢。”大家說笑了一會,又叫斟杯酒給長舌婦吃。他道:“酒是一滴我不吃了,甯可再唱一個,饒了我罷。”衆人道:“也罷,你再唱,就像先前那樣的就罷。要唱得不好,唱了還要吃。”此時長舌婦的酒已有十分,晃晃蕩蕩的唱道:
姐在房一中把頭低耶,自已看見自已的B耶。B毛好似黃稻草,B心好似倒冠子雞耶。倒運的B水濟濟瘟臭的耶,幾時才見那東西耶。
衆人笑了一陣。拉住他,又灌了兩杯。他站不住,一交跌倒,吐了一大灘。大家頑笑了一會兒各散。
一日,裘氏正悶坐得無聊之極,眉頭蹙著,歎了兩聲。到堂屋中散步散悶,聽得春花秋月長舌婦三個嘻嘻哈哈頑成一處。走去一張,見他三個人都在地下滾。秋月按著長舌婦,笑說道:“春姐,你在他腰裏搜。”春花果然在他腰裏去搜,長舌婦兩手捂著腰,不容他搜。你道他們搜甚麽?長舌婦的男子去了幾年,他這樣個一騷一婬一婦人可能久違此道,他想了個妙法。煩人去買了個牛尿脬來,假說要裝東西,他拿到房一中,【試猜買了何用?】端詳了一會,左量右量,又將下一身就了就,量定了尺寸,拿剪刀剪開,用倒扣針兒細細縫起。縫完了,拿嘴一吹,有一圍粗細,六寸余長,亮铮铮不硬不軟的一根寶物,【文章比角先生又深一層。】心中大喜,根下用一根新頭繩紮緊,夜間以爲消遣之具。不用時解一開頭繩放了氣,裝在腰間鈔袋內。因心一愛一之甚,美其名曰牛親一哥。
這日,他三個在後院中說閑話頑笑,春花問他道:“嫂子自從二爺去了,我們每當偶然興發,急得要死,想尋個趣人兒,又不出去。你常在外邊走動,你這東西肯撇著他麽?想是差不多被人磨出繭來了。”長舌婦道:“放你的屁,漢子是容易偷得的?倘偷著個像樣的,不枉舍身一常若偷個不濟的,推又推不去,弄得又沒味,可是人說的,十個姐兒九個肯,只怕男人嘴不穩。這些沒良心的漢子,他偷了女人,以爲得意,那裏還顧人羞恥?四處倡揚,實在受用不曾得,只添了一個醜名兒。”秋月道:“單是養漢人的會撇清,那日我見你同二爺弄著,叫到青天雲裏去。那個一浪一樣子,連我看著都肉麻得了不得,寒碜死了。你是忍得住不偷一漢子的?我是說實話,只是夫人不許我們出去,若是容我,我偷個樣兒給你看著,管他大小,強如沒有,不要說怕倡揚得人知道,那怕他九門上挂了榜,還不在我心上呢。”長舌婦笑道:“沒臉的一騷一奴,就這樣一騷一發,實不瞞你,我有一個牛親一哥同我做伴兒,不然如何過得?”秋月道:“這姓牛的是個甚麽人?我們這樣大門第,他怎麽進得來?”長舌婦笑道:“牛親一哥在我腰裏帶著,那裏是甚麽人?”春花道:“大約是你說謊,我就不信。果然是甚麽東西,給我們看看才是真。”常氏笑著向腰間取出來,吹脹了,捏在手中,道:“你們看這牛親一哥可好?”春花見了,劈手就搶。長舌婦忙一下捏扁了,裝入鈔袋內。秋月道:“你這樣沒廉恥的,你也受用夠了,就讓我們用用何妨,那裏就弄壞了你的?”長舌婦道:“甚麽話,他就是我漢子一樣,難道我的漢子也肯讓你們麽?”秋月一下按倒,春花就去搜,長舌婦又不放手,故此笑滾在一處。
裘氏見他們這樣頑法,不知是做甚麽,就走到跟前。他三人見夫人來了,才放了手,站起來。裘氏問道:“你們三個在這裏做甚麽,滾在一處?”春花指著長舌婦道:“他腰裏帶著個牛親一哥,我們要看,他不肯,故此在這裏奪他的。”裘氏不懂,問長舌婦道:“牛親一哥是個甚麽東西?”長舌婦笑道:“夫人不要聽他嚼蛆,那裏有甚麽牛親一哥?”秋月道:“你在夫人跟前還敢說謊,他先拿出來,我們都看過了,這會兒又說沒有。”裘氏笑著道:“你兩個搜出他的來看。”春花就一把抱住,秋月就向腰間去搜。長舌婦因夫人吩咐,不敢強,被他在鈔袋內搜了出來,遞與裘氏。裘氏見是尿脬縫的個扁東西,不認得是甚麽。說道:“這是做甚麽用的?怎麽叫做牛親一哥?”春花道:“我吹給夫人看。”接過來吹脹了,捏著根下硬一邦一邦的,笑道:“這是他的漢子,因是牛尿脬做的,故此叫做牛親一哥。”裘氏笑得眼睛一縫,【喜極之態。】伸手取魁來,氣一放,又扁了。裘氏也用口一吹,脹了,捏著笑道:“拿來入官。”遂捏著走回房一中,收在褥子底下。過了一會,長舌婦進來。裘氏笑著問他用法,他知夫人要試驗了,說用頭繩將根紮住便不癟,或用手持出進,或是紮在枕頭上騎在上面,自己一抽一動亦妙。【補他自用時所無。】裘氏點頭會意,晚間如法作用。正是:
嬌兒一去歸何日,且把牛哥暫解饞。
弄了一會,雖覺有趣,全要自己費力,不能遂心。用過幾次,也就覺無味。時時刻刻想那孝順兒子。
再說那幾個妾中,惟獨菊姐年小,偏他更加一騷一浪一。姚澤民在家時,也同他弄的次數多。姚澤民去後,別人雖想,還強自排解,惟獨他茶裏飯裏,睡中夢中,無一刻釋懷,眼淚不知流了多少,竟有個淚盡繼血的光景。過了些時,茶飯都減,恹恹成玻真是:
憔悴了含宿雨梨花貌,瘦損了舞東風楊柳腰。
裘氏一日走去看他,問道:“菊姐,你是怎麽樣的了?”菊姐也不答應,只長籲了一聲,眼淚滿面。裘氏道:“你不過是想他二爺,但那知那冤家他幾時才回來,你這樣癡癡的想,豈不送了一性一命?只好自解自歎些罷了。”說到這裏,由不得也掉下淚來。這是:
愁人莫對愁人說,惹得愁人展轉愁。
菊姐愈覺傷悲,說道:“夫人,我想還是小事。我夜夜夢見他來同我睡覺。及至醒來,還是孤衾獨自,因此越覺傷心。”裘氏道:“這是你心想邪了,自已秉正著些方好。我看你這病,大約合了《牡丹亭》上的一句了,陳最良對春花說,小一姐這病是《詩經》上起的,還用《詩經》去治。經上說,既見君子,雲胡不瘦?小一姐這病,得一抽一一一抽一就好了。你這病也得一抽一一一抽一才得好呢。”菊姐也破涕成笑,道:“尋這個君子就難起。”裘氏也笑道:“如今世上真君子原難得,我有個姓牛的假君子,拿來給你一抽一一一抽一罷。”又笑向桂姐道:“還得你替他醫治呢。”裘氏回去,叫長舌婦將牛親一哥送與菊姐,並授他所用之方。因他病弱,自己不能動,叫桂姐替他作用。他原是心想成病,古人說,心病還須心藥醫,況他的病乃一婬一也,非情也,得了牛親一哥作伴,悶來就拿他消遣,心開了,病也漸愈。【八人中獨寫菊姐如此者,百花皆畏日曝,烈日中無有不蔫者,惟菊越經日色愈鮮豔。黃者更黃,紅者更紅,故寫他更一愛一日耳。】不日到裘氏處來道謝。裘氏笑向長舌婦道:“不想你的牛親一哥竟會行醫。把菊姐的病竟醫好了。”長舌婦道:“原有個笑話兒。一個人的膫子太軟,到賣春一藥鋪子裏去買藥,那賣藥的教他把藥搽上,說道:‘你不用到家,他就會硬起來了。’那人忙往家走。離家尚遠,膫子十分硬一脹。他一把攥一住,贊道:‘好郎中,好郎中。’這牛親一哥原都是會行醫的。”大家笑了一場散了。
這裘氏日間叫人說粗一婬一不堪的笑話,以爲歡樂,大家嘻嘻哈哈的笑著,倒也混過去了。夜間想起那些一婬一話來,越發一刻也睡不著。每夜無眠,日裏一精一神倦怠,眉頭緊鎖,短歎長籲。一日,長舌婦在傍勸道:“夫人青春年少,正好享福,何苦自己煎熬,二爺一年半載自然回來,夫人可耐心些,不要憂戀,壞了身一子。”那裘氏忍不住墮淚,道:“你是我心腹人,你叫我這孤棲如何受得?”忽歎了一口氣,道:“倒是你二一奶一奶一好,他丈夫去了,毫不在心。我見他比當日更歡歡喜喜的,我學不來,奈何?”長舌婦鼻中冷笑道:“二一奶一奶一麽,他有。”連忙住口。【寫得情理入神。】裘氏道:“你這老婆有話怎不說完,只說半截?他有甚麽?”長舌婦道:“這話有幹系的,所以不敢亂說。”裘氏道:“呆老婆,你對我說,怕甚麽?”他走近前,低聲道:“二一奶一奶一有我們家供養的大師傅同他作伴,他還想二爺做甚麽?”裘氏瞪了一瞪,道:“真有這些事麽?”長舌婦道:“我不眼見,怎敢亂說?我見的多次了。我但是回去得遲些,黑影子裏常瞥見素馨同著大師傅進二一奶一奶一房裏去。”裘氏道:“他是個大和尚,也幹這樣的事?”長舌婦笑道:“單是大和尚才肯幹呢。”裘氏想了一想,道:“你今晚留心去打聽,須看得實了,快來回我。”長舌婦答應,到落日之後,他打聽去了。
裘氏叫了八個妾來,笑道:“你們可知道一件笑話。”衆人道:“不知是甚事?”裘氏道:“方才常老婆說,二一娘一子養著我們家供養的大和尚,我還疑心不信,他說得千真萬確。我叫他打聽去了,若果有這事,我們普現供養著的,爲何只他一個人占了去取樂?我們同去叫那禿驢來,叫他拿小和尚供養我們,省得獨守孤帏,睡夢不安的,你們心下何如?”那些衆人一個個的笑逐顔開的道:“夫人的高見可有錯的?這是極美的事,我們敢不跟著做?”裘氏大喜,遂把十個丫頭也叫齊了,專等長舌婦的回信。大家吃著酒說笑,到了一更將盡,只見長舌婦笑嘻嘻的來了,裘氏問道:“打聽得怎麽樣了?”他道:“等到這麽晚,才見素馨同他進去了。關了門,我才來回話。”裘氏站起,道:“多點上幾個燈籠,我們大家同去。丫頭們,你說我得了急症將危,叫請二一奶一奶一快來。”又吩咐道:“丫頭們把燈籠用袖子蓋住,不要露出光亮來。等他一開了門,然後一擁進去,到他房一中,就做手腳不及了。”【觀裘氏,怎一個聰明女子,古雲,盜亦有道,婦人偷一漢亦有一番機智。】長舌婦應諾,先去敲門。
敲了幾下,聽得素馨問道:“三更半夜,是誰敲門打戶的?”長舌婦道:“夫人得了暴病,十分危急,衆姨一娘一姐姐叫我來請二一奶一奶一。大一奶一奶一已先去了,快些開門。”素馨到房一中向桂氏說了。桂氏向萬緣道:“我不得不去,等夫人略好些,我就回來。叫素馨、青梅跟我去,留香兒、綠萼陪你。”遂拉過被來,將他連頭上下蓋好,在床裏起來,一面穿著衣服,對素馨道:“你去開門叫他進來,我問他是怎樣的來?”素馨走出去,才把門一開,忽見五六個燈籠一亮,夫人在前,八個妾在後,一群丫頭圍繞著,驚得魂飛魄散,轉身跑,口中不住的大叫,道:“一奶一奶一,夫人來了。”桂氏聽得,也魂不附體,衣裳還不曾穿完,裘氏同衆人已到房一中。燈光照得如同白晝,房裏擠得滿滿的人。桂氏嚇得面色如土,腳也挪不動,話也說不出。睜著兩眼望著裘氏,見他雖是一臉笑容,由不得心中亂跳。裘氏就坐在床上,一眼見床裏圓一滾滾,一床被蓋著,上去將被一揭,見一個雪亮的光頭。【不知是大頭是小頭。】定是那禿驢了,叫衆丫頭道:“你們來把這被好好的替一我擡了上去。”幾個妾忙接過燈籠,【細。】衆丫頭都心照,上前七手八腳,抱頭的抱頭,抱腳的抱腳,也有幫在中間的,大家擡著,轟的一聲去了。只有蓮姨、菊姐拿著兩個燈籠,同裘氏還在房一中。那桂氏還癡呵呵的站著。裘氏上前拉住他的手,道:“你不要怕,風流事婦女們誰人不做?我肯來拿你的一奸一麽?只怪你偏我獨享,且拿他去同我們大家做個喜樂會場再還你。”桂氏才放了心,雖然舍不得,也沒奈何了。只得答應道:“我不敢叫他去服事夫人。夫人若一愛一他,我敢不讓麽?”那裘氏笑著,也忙忙去了。
桂氏送到門口回來。素馨道:“哎喲,我的膽子都嚇碎了。”桂氏道:“他怎得知道的?”素馨道:“有一夜,我同大師傅來,黑影裏影影見一個人,雖辨不出模樣,那身段活像長舌婦。今晚又是他來叫門,定是這一婬一婦搬的舌。”桂氏道:“我先怕他來拿一奸一,嚇了我一跳。要是這樣拿了去,倒也還罷了。只怕這和尚被這些一騷一貨要弄死了呢。”素馨道:“那個一奶一奶一倒不用替他耽憂,他一個不抵二爺兩三個麽?二爺還不曾弄壞,何況于他?”桂氏道:“就算不壞,我們再要同他常常歡會,料不能了。”說罷愀然。素馨道:“去了一個,還有二個呢。一奶一奶一不要煩惱。香兒,我同你叫盛旺去。”香兒同他去了一會,同盛旺進來。素馨向他道:“一奶一奶一今日心裏有些不受用,你用些力,同一奶一奶一作樂。”盛旺連忙將桂氏抱到床上,替他脫了,自已也脫一下,受了素馨的指教,加力服事了半夜。桂氏方有些喜色,不必多說。
衆丫頭將萬緣擡著,如同楊貴妃用大襁褓兜著安祿山洗澡的樣子,一直拾到裘氏床中放下。先那萬緣也嚇了個半死,聽見擡到夫人的床上,知道不但無禍,而且有喜的了。不過是要賞鑒小庫頭之意,才定了心。將一陽一物攥著,暗囑道:“徒弟,你須鼓起威風,替一我爭氣要緊呢。”正想著,聽得一群婦人嘻嘻哈哈的說笑,少刻,又得那夫人嬌一聲嬌氣的吩咐道:“趕著收拾酒果在百花樓上去,可鋪一個大鋪,你們都同到那裏去會新人。”又聽見衆人道:“收拾還有一會,夫人且請先享用享用著。”聽得那夫人笑嘻嘻的走到床前,上一床來把被掀一開,道:“不要悶壞了。你出來罷。”萬緣見左右並無一人,數枝燭花火亮,照見夫人,比桂氏還嬌美,一把抱住,道:“貧僧何福,蒙夫人如此大發慈悲。”遂要替他寬衣。裘氏笑道:“不脫罷,還要往百花樓上去呢。”萬緣只將他褲子脫一下,爬上身,捏著一陽一物,往一陰一中就頂。裘氏的此竅甚覺緊澀,萬緣頂了兩下,不能入去。他一愛一如至寶,縮下一身一子,用舌頭將唾津把一陰一門亂一舔一。裘氏拉他,道:“你一個唪經念佛的嘴,不當家花花的,怎麽一舔一這腌臜東西?”他笑道:“怕甚麽?過後漱漱口就幹淨了。那個佛菩薩不從此中出來?道士吃了狗肉還不念天尊?【道士雖吃狗肉麽,未必吃狗B。】何況夫人的這香美潔淨的妙物。”那裏肯起來,一舔一得興足了,然後上來,一頂而入,一抽一了十數一抽一,方才盡均。他要顯本事,一上手千余一抽一不止,一下重似一下。裘氏被他弄得有無窮之樂,口內的嬌一聲令人聽得魂消。他丟一了數次,說道:“人多呢,你留些一精一神打發衆人。且起來著。”【不意此一婬一婦竟有大公無我之心,較只知有己之輩猶勝也。】萬緣也就歇手。
裘氏坐起穿褲,想起和尚的衣褲還在桂氏處不曾拿來,【細極。】叫丫頭打開箱櫃,將姚華胄的衣服鞋襪取出來,叫和尚穿了。【姚華宵此時不知可耳熱眼跳否?】裘氏也穿好,丫頭執燭前導,他二人攜手同出房來。先他二人高興之時,衆妾都在窗下觑聽。看見和尚這場潑戰,喜得非常,互相稱賀得人。見他兩個出來,一擁著同到百花樓上。一張大花梨圓桌已列著美酒佳肴,十個人團圓坐下。有四句話說這衆婦,說道:
只爲貪一婬一一念,化成百計千方。
同去陪僧閣上,大暨兀該會常
和尚坐下,舉目細細一看,夫人之外,那八位美人雖然不及夫人之嬌麗,也都有六七分姿色,可與桂氏伯仲。喜得心窩亂癢,又見那樓上的擺設鋪陳,真是富貴氣象。
紫檀桌上,玻璃瓶插著珊瑚樹;螺甸盤中,宣德爐焚著龍腦香。象牙床,金鈎挂著錦帳;沈香幾,玉硯傍著牙簽。寶鼎中,香氣氤氲;朱燈內,焰光璀璨。席間器皿盡是一精一金,座上全人皆同美玉。不想這閨閣中竊窕嬌娃,盡化做繡榻上施B菩薩。
又見樓板上鋪開一個大鋪,知道是要做聯床大會了。正顧盼著,裘氏笑吟吟舉起酒杯,向他道:“你費了力了,且吃一杯酬勞著。”不勝肉麻之至。
這才是猛和尚片刻思情,勝似那姚華胄多年恩一愛一。
和尚忙合掌道:“阿彌陀佛,貧僧蒙夫人同衆位一奶一奶一垂青,死亦弗辭,敢說費力?”衆人都輪番交敬,這和尚是無量不濟的,飲了一會,裘氏笑道:“我是偏過你們了,你姐妹們怎麽個來說?”衆人道:“憑在夫人吩咐。”裘氏道:“這要取決公平,才沒爭講。”叫取魁骰盆來,他撚起兩個骰子,說道:“先用兩個擲,擲到誰便是誰起。後四個用一個骰子擲,這就算公道了。除了我數。”將骰子擲下去,數到該雪姐。裘氏道:“你去。”衆人中算他年幼,還有三分羞澀之態,笑嘻嘻的不動。裘氏向萬緣道:“你不動手,還等人去替他脫麽?”那萬緣得不的一聲,先自脫一光,衆人先去裘氏窗下,那是遠觀還不覺,此時觑面近看,好件粗一大家夥,怎見得?
紫糨光鮮,青筋疊暴。
緊舉偉長,昂然跳躍。
比姚澤民的粗一大許多。各各心中暗喜。萬緣將雪姐抱到鋪上,替他解褲裈。見他身材小巧,不敢唐突,輕輕款款,一抽一不上數百,他已嬌一聲告止。裘氏又擲,數著了丹姨,他是第一個一浪一騷一的,連忙自己解一衣,就到鋪上脫一光睡倒。萬緣將一陽一物湊著一牝一戶,已一婬一水滂流,只一送,便進去了。萬緣見他是個敵手,用力搗了無數,他丟一了數次,尚然不放。裘氏道:“夜很短,你還讓讓別人呢。”拿起骰子便擲。該是蓮姐。他等得心中正火冒,走上去,將萬緣在丹姨肚子上生拉了下來,他忙睡倒,兩個就弄。丹姨一面揩著一陰一戶,道:“蓮姐姐,你就這麽一性一急,不害碜麽?”蓮姨笑道:“我再不碜,你大約獨占到明日天亮了。”弄了一會,裘氏又擲點到菊姐。【此處亦是順晨序而來。初雪姐,冬也。次丹姨,春也。又次蓮姐來,夏也。終于菊姐,秋也。與前遙遙一照應。】過了,一個個點到去弄。直到東方將明,八個人才完了。萬緣看那裘氏不住在床上翻來覆去的扭,知他興尚未足,又上一床同他弄了一陣。日映紗窗,方摟一抱而睡。
衆人辛苦了一夜,都睡到日午方醒,才起來梳洗吃飯。裘氏同衆妾留住這和尚,那裏還肯放他出去?萬緣稍有余空,這十個丫頭同長舌婦都攢著他,求他那一點菩薩甘露,以洗衆人一婬一焰。萬緣見這些女子都還風一騷一可一愛一,也俱點綴了點綴。
一日,裘氏同衆妾擁著萬緣嘻笑共飲,裘氏笑向他道:“我素常聽得老爺說你是一個大和尚,經典詩詞,件件都會,你把今日的事,不拘詩詞偈語,作一個大家聽聽。”萬緣道:“我是個一婬一僧,並不是詩僧,那裏作得來?”裘氏道:“不過作幾句大家頑笑,我們那一個是通的?怕笑你麽?”萬緣笑道:“阿彌陀佛,你們列位,打屁一股底下一個眼兒,直透頂門,那一個不通?”裘氏笑著擰了他一把,道:“不要嚼蛆了,快些作罷。”萬緣想了一想,道:“不要見笑,我謅了八句,實道其事了。”
懶去看經怕坐禅,但知樂處即西天。
因把裘氏一摟,道:
夫人任我隨心摟,
又笑指著衆妾道:
衆美憑予著意牽。
又摟過裘氏親了個嘴,指著衆妾道:
悶至相攜花底坐,興來疊一股象床眠。
複哈哈大笑道:
披毛戴角隨他去,一聽閻羅罪萬千。
裘氏笑道:“你既會作詩,再村村的作幾句偈語,要惹得人笑才罷。不然我們每人罰你一碗。”萬緣笑道:“你們這些惡人,既要我腰間費力,又要我心裏費思,這是何苦也?罷了。”道:“難不住我。”又想了一想,道:“你們大衆聽著。”
我到這花叢下榻,遇著你這些施B菩薩。人人皆想興闌,個個都思樂殺。老僧一個怎支持?除非向傲來國花果山水簾洞孫行者處拿了分身妙法。咦,一陽一物變做金箍棒,把你們這些陷空山無底洞全部搗塌。
說罷,衆婦人大笑了一場,一齊把賊禿灌了個酩酊大醉。他乘著酒興,將裘氏按倒,就拉褲子。裘氏也正興動,任他脫一去,雙凫雙肩,弄將起來。裘氏朦胧著惺眼,顫著聲兒說道:“我的這件東西,被你那小禿驢橫舂豎搗,這樣作踐。你這大禿驢就不贊美他幾句,安慰安慰他。”萬緣笑道:“容易容易。”一面一抽一著,一面唱一個《駐雲飛》道:
妙竅尖圓,緊暖香千軟賽棉。邊似蓮花一瓣,心裏雞頂冠。茶萬卉總鮮妍,何如斯豔?出進怡然,樂得你燕語莺聲顫,說甚麽瑤島蓬萊自在仙。
唱完了,一陣亂搗,搗得裘氏哼聲雜著笑聲,衆人看他兩個好一番做作也:
牙床兩共寢,羅衾內,摟一抱互綢缪,似戲水鴛鴦,穿花蛱蝶,並肩交股,同效鸾俦。對銀燭,酥一胸觀嫩一乳一,玉杵搗紅溝。芳舌吐香,粉一腮微暈,細一腰款擺,尖指頻勾。聲戰笃,續逞盡風流,偏喜破唇微笑。惺眼停眸,更消魂妙態。花一心輕點,兩一臀一緊疊,眉鎖如愁。情到不能言處,雲雨同收。 右調《風流子》【妙甚。句句是說裘氏,卻句句是衆人眼中看出,身曆其境者反不知也。】
他衆人也歡樂了二十多日,萬緣也有些應付不來了,想道:婦人雖然可一愛一,一性一命也是要緊。我一個人,如何纏得過這二十多個狐狸一精一來?我如今要辭了去,他們決定不肯,須尋個幫手來方可。因想到那道士身上,道:他每常講得此道中津津有味。這些一騷一貨,除非得他來,才可征服他們。況且我承二一奶一奶一相一愛一之情,久疏了他,心中也過不去。若弄了這老道來伴著他們,我或可脫身,同他敘敘舊情。遂向裘氏同衆人道:“我承夫人同衆位相一愛一,但我一個人,不足以供衆位之欲。我有一個道友,是量中少有,世上無雙的本事。”遂將他如何采戰婦人,如何受用,細述一番。衆人聽得欲一火直冒,說道:“我們不信天下有這樣奇人,這是你要想脫身,放了你去好躲不來。”萬緣道;“阿彌陀佛。貧僧出家人,怎敢打诳語?我承衆位的美情,可敢負心?這是我將他答報衆位恩德的好意,怎倒疑心起我來?若放我回寺去,今晚不同他來,明朝必到。”裘氏向衆位道:“人心是肉做的。你們想,我們的身一子都舍與他受用,難道他就這樣沒情?他既如此說,未必是假。”叫人到桂氏處取了他的僧衣來換了。【處處細心照應,一絲不肯漏過。】裘氏叮囑道:“那道士來不來憑他,你是必要來的。不要沒良心,負了我們。”萬緣道:“蒙夫人衆位這樣布施看顧,貧僧韋馱菩薩是證明。我貧僧若負了衆位,來世變豬變狗,【來世變豬變狗,不如今生做驢。】還想得人身麽?”裘氏叫長舌婦送他出去,到了窗門外,萬緣道:“大一嫂,你請回罷,我還看看二一奶一奶一去。”長舌婦也就去了。
萬緣到桂氏處來,桂氏見要和尚衣服帽去,知他必到,正在望他。一見,如同天上落下來一般,忙起身兩手拉住,道:“你去了這些時,我怕淘碌壞了你,把我裏病都想出來了。你剛和這些妖一精一快樂,心上可還有我麽?”萬緣就親了個嘴,扭著他的香一腮,道:“你那裏知道我的苦心,真是身在吳廷心在越。我雖身一子同他們頑耍,心裏那一刻放下你來。我恐盼壞了你,故此想尋個幫手來。”遂將尋道士的話向他說了。道:“若得他來,我就可脫身,常同你取樂了。”桂氏摟著他,親一親的道:“你有這樣好心,不枉我舍身與你。”萬緣知他這些時等苦了,【雖不甚甜,還不至于苦。】同他上一床痛幹了一番。穿衣要去,桂氏道:“你要約了道士來,先到我這裏,等我看看是甚麽個異人。”萬緣笑道:“豈但給你看看,必定先還叫你嘗嘗,我才同他上去呢。”桂氏笑了笑,那萬緣去了。
回到寺中,衆徒弟問道:“師傅從來不曾去許久,我們又不敢去問,擔心得了不得。”因附在耳朵上低聲道:“把兩位師一娘一急得每日叫我們去求簽打卦,都說是有一陰一人纏繞住了,好靈卦,端的是師傅在那裏做甚麽來?”萬緣道:“我承他家供養多年,無可報答。要注釋一部經,【不知可是《嫖經》。】替他祈福,保佑他父子在外平安,家中人口清吉。才注起頭,因記挂家裏,回來看看。再要去,容易不得回來,你們好生看家。”說罷,到密室裏去,同兩個禿眷作別。只見兩個婦人,頭發蓬松著,因問道:“你們怎麽頭也不梳一梳,恁個樣子?”二人答道:“久不見你回來了,病都急出來了,還有甚麽心腸梳洗?”萬緣先拉過一個,扯了褲子就弄。內中黏達達的,勉強弄了一度。再弄那一個,也是如此。萬緣已明內中之故,草草了事而已。
你道這是何故?這萬緣大大小小有數十個徒弟,都是那些愚人。聽說他是個有德行的大和尚,真是現在的活佛,皆妄想著一子成佛,九祖升天的話,把好好的兒子都送來給他做徒弟。那知他是一婬一念極重,水旱齊行的惡物。徒弟中不管年長年幼,或醜或俊,個個不饒,都要嘗嘗他髒頭的滋味。他又好弄蔬屁一股,此窟如何分得葷蔬?這是他創的一番新論。若是不用唾沫幹弄的便是蔬的,用唾便謂之曰開葷。這徒弟們常常被他蔬弄,內中有一個小徒弟,才得十二三歲,那日被他蔬弄得十分難禁,大哭著叫,道:“師父,熬不得了,求你開了葷罷!”衆人聽見,互相傳爲笑談。
一日,他同衆徒弟在後園中吃酒,有幾分醉意,拿著衆徒弟蔬弄。這個一抽一幾一抽一,那個搗幾搗,他酒後興豪,一陽一物分外雄壯,衆人見他醉了,不敢拗強,都咬牙捱著。正然弄著,萬緣忽然要大解,走到竹林中,蹲了下去。他醉眼模糊,不妨一根竹筍,其利如槍,剛剛戳著他糞門,進去了數寸。那筍尖戳得生疼,大聲喊叫,衆徒弟含笑接耳低聲道:“阿彌陀佛,一靠一蔬屁一股的現報了。”他看見大怒,罵道:“這些小禿驢,見我被戳,不來扶我,你們笑的是甚麽?”衆人見他發怒,上前扶起他來,哎喲不住聲,扶入淨室。這些徒弟都受過他的槍,又恨他,又怕他。後來又見他拐了兩個婆一娘一,藏在密室,衆人眼中冒火。但見他往姚府去,便有幾夜不歸,前去調一戲他這兩個婦人。這婦人正恨萬緣常不在家過夜,見衆弟子來仰攀,他兩人也便俯就。但是萬緣出門,他們夜間吃醉了,幾個一婬一禿兩個一婬一婦便做一床,做個亂點鴛鴦譜。這次見萬緣去了多日,以爲他未必就回,大膽打個白仗。恰巧他撞了來家,衆人雖罷戰休兵,那二婦一牝一中如何一時得淨?萬緣明知是衆徒弟替他代勞,他因有了這些美人,這兩個陋婦也就置之度外,讓衆徒弟們做個替身罷了。
萬緣出來,就到那道士房一中相會。坐下,說了一會閑話。見無人在傍,遞進一句,道:“道兄這些時可曾遇著個好鼎器麽?”道士笑道:“這事不過是機緣湊巧,不是可以強求得的,良家婦女是不敢去一婬一汙他。【有此一語,見得道士之罪可耍】至于娼一妓一,他內中蘊了毒,是不敢采取他的。那裏有這樣便宜的物件?”萬緣笑道:“倒有一處有許多。貧僧要薦了道兄去,道兄可有此興麽?”道士道:“請道其詳。”萬緣遂挪過座兒,同他相近,附在耳上,將裘氏衆人的事相告。又道:“這群婦女雖系良家,行同一婬一妓一,一奸一他也不足爲罪。貧僧素守戒律,一個老實和尚,生生被他騙去強一姦了,【若以實情論之,桂氏、裘氏確是他二人先一奸一和尚。】破了我的戒行。他既可以一奸一得貧僧,道兄也就可以一奸一得他了。”道士笑道:“師兄被這些婦人強一姦的話,貧僧也不敢深信。但請問貴檀越喬梓做人如何?要是盛德之人,這閨門便不可汙穢他的了。”【此語乃爲道士出罪者。】萬緣道:“那老檀越年已古稀,弄這些少艾在眼前,也就是作孽了。小檀越那不用講,他把庶母烝一婬一猶其次,連繼母都偷上了,罪當何如。因他同這些婦人作樂,撇了已妻,那二一奶一奶一才尋了貧僧去做伴。他父子都往廣西去了。後來被夫人知道,又把貧僧拿了去強一姦。道兄請想,這種婦人還不該一婬一他一一婬一麽?”道士笑道:“據師兄這樣說,這等婦女無恥貪一婬一,一婬一他也不爲大過。據貧道看來,想是人衆了,師兄孤立無援,要貧道做個救兵之意。”萬緣大笑道:“道兄洞鑒肺腑,此時容或有之。倘不吝駕,何不此時就行。”道士首肯。萬緣叫了徒弟們來,吩咐道:“我約這位道兄同去講解經義,恐一時不得回來,你們將他行囊搬到我屋裏去。”衆徒弟應諾,他二人攜手同行到姚家來。
管門人見了那道士,因萬緣是主人供養的活佛,只說是同來的真仙,可敢盤問?到了佛堂,開門進去。時已天暮,萬緣在佛前琉璃內取灼了火點上燈,不住到門口張望。恰好素馨出來探信,他道:“那道士來了。你去對一奶一奶一說,等人靜了,你來接我們進去。”素馨喜孜孜,忙跑到桂氏跟前,道:“大師傅同道士來了。說等人靜,叫我去接他們。”桂氏喜得心忙意亂,說道:“那裏等得人,且快收拾碟子吃酒。今日大相公身上不好,不過來的。【此句不補亦可,補則更妙。】你就去請他兩個來,且吃著酒,再預備飯。”叫丫頭擦抹桌椅鮮明,他自己忙把一陰一戶洗了洗。剛收拾完,那和尚同道士已到房一中。萬緣向道士道:“這一位就是貧僧所說的二一奶一奶一了,極是多情多義的。”道士向前一揖,桂氏抿嘴微笑,還了一福,不便開口。【四字極妙。他雖一婬一濫,到底是良家婦人,愧心未死。若再讓坐寒溫,便是一妓一女腔調矣。】倒是和尚替他讓坐。道士在東,和尚在西對坐,桂氏面北打橫。不一時,丫頭掇上菜碟來,斟上酒,桂氏初會生人,自然裝出些羞慚的樣子,【裝字刻毒。】舉起杯來,微微笑著,看那和尚萬緣拿出野老公身份,讓道士飲過數杯。桂氏三杯落肚,把那羞趕到爪畦國去了,錫瞪瞪兩只眼睛,【一婬一態。】看你道士好個相貌。雖然長髯白了,雙眸炯炯,一面似幼童。又飲了幾杯,桂氏縛不住心猿,望著道士只是笑。道士見他這一騷一致撩人,也微笑相答。和尚知機,見桂氏有些火動了,假道:“我且失陪道兄,便一便來。”起身走出,將門帶上。
那道士知他放路,笑向桂氏道:“這位師兄約了貧道來奉陪,一奶一奶一可肯俯就麽?”桂氏也不答應,笑著走到床上坐下,道士也就跟到床上,替他脫裈睡下。道士寬了大衣,褪褲取出孽具,弄了進去。桂氏覺得還不如姚澤民的大,心疑道:“這個匪物怎和尚那樣誇獎?”正在躊躇,不多時,漸漸脹滿,熱而且堅,在內中咬將起來,始信所言不謬。粗一長雖然與和尚相等,但他的活泛,樂得並無二辭。連聲贊道:“活寶貝,活寶貝。”頃刻間,采丟一了一次。道士見他一婬一興正濃,又采了一陣,他又丟一了。桂氏摟住不放,還有求一歡之意。道士笑道:“使不得,我這東西不同他人,與婦人交一媾,一陰一精一全吸了的,因你從未經此,故敢行二次。若是長弄一次後,必須養息六七日才可,不然定要生玻這盡炕了,你不信,等我拔一出來,你看一陰一中可有流一出來的余瀝麽?”那桂氏也算幸遇了,依他放手,那道士拔一出一陽一物,桂氏摸一摸一陰一戶,不像每常那樣黏黏涎涎龌龊,方信其言是實。
穿衣下床,桂氏開了門叫丫頭,原來他們四個同和尚正在那屋裏弄。聽得叫,都走了來。和尚看著桂氏嘻嘻的笑,桂氏也望著他笑,向丫頭道:“拿水來洗手,快進飯來。”丫頭們送上水,二人洗了手。已將肴飯擺下,又用了幾杯酒,同把飯吃了。三人坐了,吃了一會茶,道士道:“師兄在此,貧道還出去罷。”和尚道:“道兄就在此下榻罷了,爲何又要出去呢?”道士道;“貧道在此也沒用,倒是師兄在此奉陪一奶一奶一罷。”桂氏知他是弄不得的話,便道:“師傅不要出去,屈你在西屋安歇一夜罷,叫這幾個丫頭奉陪。”吩咐丫頭將棉衾繡褥拿去鋪上,叫點燈親送道士到那邊屋裏,看他睡了,然後同和尚過來。
那素馨四個見桂氏去了,他們一齊脫一光,擁到床上。那道士也就笑納。每人采了兩次,見香兒壯實,雖不及那黑姑子的一精一盛,也要在二等數內,多采了一回,不必煩說。
那和尚同桂氏上一床,抱著問道:“他的本事何如?”桂氏道:“大小與你一般,只多了會咬咂,咬得裏面,癢到心窩裏去。每當你弄得我丟時,渾身一酥,他弄得丟時,個個骨縫都開,竟像癱化了的。”萬緣道:“這樣說,他比我強多,你自然一愛一他,我竟不足取了。”【大有醋意。】桂氏摟著他道:“因你是我腹心,我才實話告訴你。你怎倒疑我?他說弄過一次,定要歇六七日才弄得,親一親,又不若同你每日弄的強人。是古人說的,他如一精一金美玉,可有可無之物;你如五谷糧米,可是人家一日缺少得的?”【善爲說辭。】萬緣見他這等相一愛一,足同他盤桓了半夜,直到桂氏動不得了,才相抱而臥。
次日黎明,萬緣就起來,道:“恐遲了,有人走動,趁早晨,我同道兄上去。”因向桂氏道:“你不要懶了,過兩日,你也竟上去同他們滾在一處,且尋歡樂。你這裏只好頑耍,日裏恐有人來往,倒不如他上邊清淨,可以日夜行樂,叫做大樹底下好遮一陰一。”桂氏被他提醒,滿口答應,遂一齊同過去。
看道士時也起來了,桂氏叫香兒看上邊開了門沒有,少刻來道:“才開呢。”桂氏叫他送和尚道士,到了門口回來。
那和尚路熟,攜著道士到裘氏臥房來。已被秋月看見,一臉的笑,忙去報知裘氏。裘氏昨夜見和尚不回,正在疑慮,忽聽得說同道士來了,這一喜,如天上落下個異寶來一般,他此時尚在被窩中,只見和尚道士一同進來。和尚見他還未起,向道士道:“這就是夫人。道兄就請托契些罷。”拉他到床前,一抽一身出去,拉著春花、秋月同到窗下張看。只見那道士脫了衣服上一床,將裘氏的腿推起,弄上了,伏著不動。少刻間,只見裘氏渾身亂扭,口內哼聲不絕。
一個是紅顔少一婦,渴想異人;一個是白發黃冠,深知異術。扭香一腮,喚幾聲妙人兒,恣情采戰;摟楚腰,應幾句親師傅,著意一抽一添。看不盡繡衾中鳳舞鸾狂,早見那玉人兒魂消骨醉。【此是萬緣眼中看道士裘氏。】
萬緣看上興來,將秋月後邊褲子扯下,做個隔山取火,一面看,一面一抽一。扒了一會,那春花急道:“也該輪到我了,你盡著搗麽?”秋月回顧和尚道:“好師傅,不要理他,再來來著。”那萬緣那有他,只是弄。春花一把抱著和尚的腰往後扯,秋月也將屁一股就了來。萬緣見他一騷一到極處,著實搗了一陣,拔一出來。掀一開春花的衣服,他早已將褲子褪了,一個光屁一股,一陰一戶一騷一水淋一漓。萬緣也加勁力搗。
那道士將裘氏采了一次,才細看他的嬌一容。掀一開被,賞鑒他的嫩體。果然好個十全的婦人,怎見得?
發如黑漆生光,面似海棠舒媚。兩葉清眉吐秀,一雙嬌眼含一春。十指纖纖,只凫窄一窄。體似羊脂,遍身無一點瑕玷。一陰一如包一皮一皮一皮一皮蕊,一牝一峰有數一莖一矜毛。說不盡千般妖冶,形不足萬種風流。
道士心一愛一無比,又采了一回。萬緣見那裘氏四肢癱在褥子上,眼睛閉著,口內微有哼聲,他看得興到十分,死命亂搗。春花也努力相迎,兩下都泄一了。他三個系好褲子,又張看了一會,那道士才下床來。裘氏也起來梳洗了,叫請了衆妾都來相會。道士看這八個美姬,一個個:
眉掃青山,目凝秋水,朱一唇如櫻桃甫綻,粉面似白壁含輝。輕一盈眩目,恍若月宮仙子降瑤台;綽約飛魂,依稀洛水神姬來漢水。真是一陣天香來玉骨,千般嬌一媚動芳情。
那道士看了,心中又喜又歎。喜的是一旦得遇這些尤物,可謂生平第一奇逢。歎的是有美如斯,盡都是桑間濮上,未免可惜。裘氏就將百花樓上做了他僧道二人的禅房丹室。這一日,八個妾都被道士采過。
次日,十個丫頭同常氏都領了他的大教。這一二十個婦人,一個個喜氣洋洋,把向日不曾遇僧道時的那些淒楚,都不知何處去了。裘氏同衆妾講定了個則例,他帶領春花、秋月、長舌婦當第一夜;丹姨、藥姐、天桃、紅杏當第二夜;第三夜是蓮姨、榴姐、碧梧、翠竹;第四夜是桂姨、菊姐、紅葉、雞冠;第五夜是臘姨、雪姐、水仙、天竺,空一個第六夜。第七夜又是裘氏起。周而複始,輪著的這一夜,約了道士到各人房裏去行樂。正派定了,衆人無不喜遵。不想桂氏受了和尚的教,他親上來向裘氏衆妾面前講道:“大師傅我讓了夫人衆位,今日這位師傅來,如何不算我?”裘氏無言可複,叫將群芳閣做了他們的行館,著桂氏帶著素馨、香兒、青梅、綠萼當第六夜。那道士一夜也不空了,他真合了一個骨牌,名叫做“臨老入花叢”。有一個《西江月》說道士同衆婦,道:
異道寰中不少,一婬一娃宇內多人。借一婬一說法警人一婬一,非勸一婬一人也恁。萬惡一婬一爲第一,古今報應分明。看官心下要留神,一婬一念須除幹淨。
那道士前夜會桂氏時,匆匆忙忙,次早就同他別了上來,未曾細觑嬌一容。此時日間相對,看他好個女子:
雲眸杏臉,螓首蛾眉,儀容袅娜,舉止風一騷一。神如秋水之潋清,氣若幽蘭之芳馥。前夜之嬌一媚雖佳,今日之豐類更麗。行行俱勝絕,但恨少貞一操一。
那萬緣和尚也不是禿驢,竟成了一個蜜蜂。每日除了替道士當夜的婦人不算,其余衆婦的花一心任他選擇,高興就采摘一番。這道士和尚如到了西天蓮花村,思衣得衣,思食得食。又似到了衆香國,要采就采,要弄就弄,真在佛國中過日子。衆婦人如同活佛真仙般敬奉他二人,他二人也不想出去。這些婦人別無禱祝,每日滿十焚香,惟願姚華胄父子永不回家,便是造化。
過了些時,家人回來報喪,說華胄在任病渴。衆人心下一喜一憂,喜的是他死了,再不得回來取厭。憂的是姚澤民在彼無事,恐回來得快,打斷了風流會常只得家中開喪披孝,裘氏同著衆婦披麻戴孝,一味幹嚎。到了內邊,還是穿紅著綠,抹粉塗脂,簇擁著和尚道士,嘻笑之聲盈耳。又過了月余,姚澤民家信來,說他搬喪回無錫安葬,不久來京複命。衆人這卻戴上愁帽兒了,大家就效法李白宴桃李園敘上的兩句,道:
人生若夢,爲歡幾何?【古人秉燭夜遊,良有以也。】
他衆人以夜繼日的行樂,猶恐不足,那和尚道士弄得如行山一陰一道上,應接不暇。又過了些時,素馨的漢子吳實打前站,先回報說二爺回來了,兩三日內就要到家。因恐怕家中懸望,故此先差了他回來。
這吳實來家報信,以爲主母們不知如何歡喜。不知衆人聽了這話,如半空中一個大霹雳,癡了一回,比前次來報姚華胄的喪還苦楚些。也有歎氣的,也有墮淚的,也有暗暗跌足的,也有背地捶胸的,皆面無人色。料道和尚道士留不得了,痛弄了一日一夜。知道此別,歡不可繼,每人定要道士采了三度才罷。次日五鼓,送他二人出去。裘氏同衆妾婢皆號陶大恸,整哭了半日。萬緣仍同那道士回寺去了,桂氏依舊搬回故宅。
那素馨見他男人來家,咬牙切齒,恨道:多少人跟了去,偏是這烏龜先回來。沒奈何,只得回家相伴。
過了兩日,姚澤民到了家。面過聖,命他襲了侯封。他晚間同桂氏共臥,行起事來,覺得大異當日,寬而無當。極力一抽一送,見他毫無樂態。心中雖疑,難出于口。次夜即上去孝敬繼母,覺裘氏之物亦然。過後再賞鑒那八妾十婢,其味如一。向日之極贊美他者,到今俱似有如無,並無一褒語。
他以爲是數千裏遠來,鞍馬馳驅,身一體羸瘦,或者此物也瘦了之故,不及當日。那裏知道是家中供養的尊師同外來的道士弄得如此。衆婦人即如腥葷吃慣了,再吃那沒油鹽的蔬菜,還有何味?裘氏自和尚道士去後,每日悶悶不樂。姚澤民雖竭力在他胯一下承歡,【數千年自有承歡二字以來,未有如此用法,不但奇文,而且奇聞。】只覺得心中似別有所思,口中不住微微長歎。漸漸的飲食俱廢,終日昏睡。捱了數月,把一個未及三旬的佳人,化做南柯一夢。堪笑他:
滿擬快樂百年,豈意春光三九。
姚澤民講不得野丈夫的話,少不得同姚澤民做真孝子,開喪出殡。因他無出,不送去故鄉,就在本京葬了。那八妾見姚澤民回來,先也深以爲恨,久而久之,知道和尚道士是萬不能來了,只得大家簇擁著他,借他來消遣。姚澤民也竟忘其此輩是他乃尊之妾,公然以夫主自居,視爲自裏,朝夕尋歡取樂。桂氏倒還頗不寂寞,有萬緣、姚步武、盛旺輪次相伴。雖不能像姚澤民不在家那樣放膽,每夜更闌人靜,約了進房,黎明帶星而出,也就可以足興了。
再說萬緣那日同道士回寺,他熱鬧了半日,忽然一旦分離,難割難舍,一路垂首喪氣的歸來。誰知他的那兩個婦人,見萬緣去了許久,他在衆徒弟中選了兩個年壯一陽一強的小夥子,將萬緣曆來施主家哄騙來的銀錢,一並席卷,相率而去。萬緣剛進門,衆徒弟就悄悄報知。他一心迷在桂氏身上,並不介意。倒是衆徒弟見去了行樂之人,十分著急,又不敢出去訪問。
萬緣自從去了兩個婦人,他在姚家成月不歸。姚澤民去陪衆妾,他便去陪桂氏。後見裘氏死了,他也暗暗傷心,行住坐臥,不禁長歎。過了幾日,他失張失智,一精一神頓減。那裘氏死後有半載,萬緣一日同姚澤民在佛堂中,他跌坐在禅椅上咬文嚼字,高談佛法。講那些輪回因果,善惡報應,忽然如物所中,七竅流血,跌在地下。姚澤民忙叫人扶在榻上,用姜湯灌了多時,方醒轉來,兩目直視。姚澤民問他緣故,他盡著搖頭,模模糊糊的道:“說不得!說不得!老爺夫人長枷鐵鎖,帶了許多鬼卒,來拿我到一陰一曹去對案。”再問,他只搖頭道:“說不得!說不得!”再問,便不應。姚澤民忙叫人駕車送他到了寺中,衆徒弟剛拾到房一中,只見他大叫道:“不用打,不用打,我該死!我該死!”口鼻內鮮血直噴,氣絕而亡。【衆徒弟造化,再沒人弄蔬屁一股了。】家人回來說了信,桂氏知道,暗暗哭了四五日。過了幾個月,心才放下了。晚間冷靜,只叫盛旺來相伴。
又過了幾年,陝西流寇叛亂,祟祯皇帝命姚澤民領兵去征剿,那八妾十婢因沒了夫人爲首,他們可敢去招攬外人?都急得抓耳撓腮,幾乎要死。姚予民素常也有些風聲傳入耳中,知道八妾衆婢同兄弟所爲,怕他們又弄出醜來。況留著他們,也非常法,將這些婦人盡皆遣嫁。無一個不替他合掌念佛,鼓舞歡欣而去。
一年後,姚予民得病善終。後來姚澤民降了李自成,領兵殘破了鳳一陽一祖陵。祟祯大怒,南京刑部將姚華胄剖棺戮屍。逆妻桂氏同姚步武等親丁男子,無論少長,皆並斬于市。家産入官,其家下男一女皆分給功臣之家爲奴。念姚予民愚蠢無知,妻女免死,發金齒衛充軍去了。姚予民有嫁了父妾衆婢的這一點好處,自己免了一刀,妻女饒得一性一命。可見人有些微善行,上蒼決不相負,這是後話。
再說那老道自姚家出來之後,深自悔恨,道:“他家婦女雖不良,我去一婬一他,豈非我之罪過?”發誓痛改前非,別了萬緣去雲遊。從此茹蔬,施藥濟人,以救往過。
一日遊到南京,住在洞神宮。重到接引庵,看看那黑姑子也四十多歲,成了老尼了。他二人雖系舊交,此時道士已戒了色事,只留一齋,談談舊情而已。訪問到聽,黑姑子說他久矣物故,那老道不勝感歎。
回到下處,施藥救了多人,四處盡聞其名。值賈文物得病,鮑信之舉薦了他來看,賈文物僥幸遇了他。他見賈文物情意殷殷,故贈了他那靈丹,治了妒婦,救了他的苦難。又恐傳出去,有少年膏粱子弟來胡纏,他又悄悄不知遊到那裏去了。【去得幹淨。】按下不提。
要知鍾生收拾赴京會試,後來事業如何,但看下回便見。
姑妄言卷十五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