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大学出来很多年后，我常常想什么样的大学最值得去。我的愚见是文人气最足者。也就是说要有一批人在那里不食人间烟火。这样的人越多文人气就越浓。孔北山有名句：芥千金而不盼，徙万乘其如脱。讲一个真正的文人对发财和升官的淡泊。按这个标准，我们大学是最好的。有一年教委的领导来视察，临走讲话时说当所有大学都忙着掙钱，学生在学校摆地摊的情况下，你们这儿没有一个人这麽作，晚自习教室坐满同学，教学楼灯火通明……
当然任何群体中都会良莠不齐，我在学校先作学生后当老师一共十二年，不避讳地说有些人和事确实不堪地了得，但既然是要落文字，那些林林总总，不足论也。我想还是步鲁迅的后尘，只写写藤野先生那样的老师吧。我当学生的时候最佩服我们系的一位老师，你见过物理系的老师能在吊环上做十字支撑的吗？此公能做。我第一次见他就是在围观的人群中，看他和一个从北京体育学院分配来的青年教师比赛。单杠、双杠、吊环两人轮番上阵，打了个平手。他是广东人，个头不高，语调温和。他的帅不上讲台看不大出来，一上了讲台那风度岂是那些装腔作势假充有学问的人可比。那些骄傲的女生在此公面前简直是毕恭毕敬，而他则自有远观近狎之辨，老师的太太只是一位很普通的广东妇女。
冬天我经常在冰场遇到他，没人知道他是大学老师，他只要一下场就被围在一个很小的半径内做各种花样表演。还有，你如果见过我们学校的介绍简章的封面，你一定以为我们学校有一个很大很漂亮的湖，其实那是他在一个春天的早晨在游泳池里拍的照片，图书馆的尖顶正披着朝霞倒映在涟漪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