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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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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年我受一个朋友的理论影响,认为人应该在温饱之余还能再“多上一口”的话,那才算活的滋润。于是我终日为着生活计而忙碌着。
可生活一点也没有因为我的忙碌而变的滋润起来,相反原来简单、平静的生活倒徒然变的紧张了许多。收入固然有所增多,可花销上反而显得处处捉襟见肘。这“多出的一口”总也积攒不起来,原来许多认为是可有可无的物件,现在都成了我所渴望能拥有的必需。
那个晚上,我又匆匆的赶往地铁站,去办一件紧要的事。我快步走在通往地铁站长长的走廊上,周围几乎没有别的行人。总感觉耳边若有若无的响着某种旋律的琴声,可真要去细听似乎又没了声音,我感觉那只是自己开始出现的某种幻觉。可随着脚步的加快,那种声音也渐渐清晰了,就象是地铁的背景音乐。那音乐的旋律我既熟悉,又感到一种陌生,似乎听过,可我又不知道它后面的调子将会是怎样。
待到拐一个弯时,才知道刚才的琴声原来是个卖艺人吹的口琴。从衣着上你看不出他是个卖艺的,虽然他穿的只是一件半旧的白衬衣,可衬衣尽管旧了,却还整洁、干净。他坐在地上眯着眼睛,陶醉在自己的琴声中,若不是他面前平铺在地上的衣服里有一个盛钱的罐子,我肯定会把他当作是一个旅行劳累的艺术家偶尔在此小憩。这到不仅仅因为他琴吹的好,而是很少有卖艺的人能象他这样投入的。他丝毫没有理会现在这条路上早已没有行人走动了,别的所有乞丐全都或回家、或改换到人多的地方乞讨了。他也不理会边上是否正站着会施舍的主顾,他只顾自己闭着眼,认真的在吹着他的口琴,似乎忘记了最初的目的。他的钱罐里也都是些细碎的分币、角币,就象是大人随手给孩子的一把零花钱,而这就是他一天的所得。
我印象中的乞讨应该不是这样子的,所有的乞讨者们功利心很重,都恨不能展示出自己所有的苦难,他们只会让施与者产生对生活悲观绝望的情绪。为了达到目的,有的人竟会不惜采用自残的手段。
我也见过在地铁闹市处的一些学生模样的卖艺人,他们弹着时髦的吉他,卖唱于外国人常去走动的路上。他们拉开嘶哑的喉咙唱着,眼睛却仔细地打量着眼前经过的人,他们总是会在人声鼎沸的时段出来,几小时后便可结束回家。他们面前的摆的不是钱罐(那只能盛放分币),而是事先刻意摆放好的一些大小不等的票面,有一百的,五十的,最少不会低于五元。在这种标明底价的暗示下我总是加快脚步,不愿做过多的停留。
而眼前坐在我面前的这位卖艺人,没有给我这样紧张的感觉,我可以从容的保持一份松弛,站在他面前静静的聆听片刻。说实话,就音乐上的造诣和态度而言,他真可以说是个艺术家了。我一直以为,我们在判断是否是艺术家上存有个误区,通常只是先从乐器的档次来着眼,然后才是技巧,而我认为应该更多的从他能否带给别人以感染力而言。就态度而言,他可以说是真正的爱乐人,即使在乞讨时也是这样的认真。
他没有被“多出一口”的理论所劳累,甚至没有考虑眼下罐里的钱是否够过会出去吃饱下一顿肚子。他没有过多的物质要求,似乎只有眼下的片刻陶醉才是最为重要的。看他眯着眼睛,和着拍子微微摇晃着身子,他的琴声象是一个小型的乐队,他则是这个乐队的灵魂,正赋予这个乐队以精神。又通过这个乐队将他的这种人生态度在向我娓娓轻诉。我忽然想到为什么刚才那些调子我会感到既熟悉又陌生了,原来那些调子都是他自己即兴发挥出时的创作。
看着他,我想着自己这些年真的很劳累。虽然收入总在增加,但始终也没有觉得“多出一口”来,人的欲望竟是这样没有止境。就衣着而言,已从过去的样式美观到了品牌的追求,而这一切都在不知觉中变化着,而生活的压力、快速的节奏却一日紧过一日。
难怪苏格拉第在经过闹市时感叹到:“这世界上有多少东西是我们所不需要的啊!”这份超脱也许就是智者与愚者的区别吧!愚者的愚就在于欲,在于欲望的无法控制。而经过努力“多出的这一口”很快又被转化为生活的必需了,于是人的基本必需就在欲望的无休止上被不断的垒高,人也始终活在这忙碌怪圈中不断奔波着。
看着他,我多希望也能拥有他的这种洒脱的精神。我知道这不仅仅是生活质量的考验,而是对待生活态度的问题。滋润的生活不在于钱的多少,而在于是否能懂得满足。
他是幸福的,因为他能感到满足。他的生活态度就象他悠扬的琴声一样,在不知不觉中带给路人以轻松的心境。现在他仍陶醉于自己的世界里,甚至没有留意到眼前这个短暂驻足者的所思所想。
我一个人走在长长的走廊上,周围空旷无人,我感到自己的改变,离去时脚步变的轻快,它正和着我心灵的节拍打奏着,那若有若无的琴声似乎依然在身后飘荡着。
方刚(上海)
2006年11月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