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默默的师生情

当时，我21岁，到一所初级中学里当了一名代课老师。

我是代二年级的课，上任不久，我就发觉有个女学生对我有些异样。

她大约有十五、六岁，五官秀丽，个子比同学高出一头。她天真活泼，爱玩恶作剧。她经常趁我不注意时，把蚯蚓或蟋蟀悄悄地放进我的衣袋里。当看到我惊惶失措时，她高兴得手舞足蹈。

晚上，其他老师都回家了，只有我一个人在办公室里改作业。她总是要把作业拿到办公室来做。每当此时，她就像换了一个人，变得礼貌文静。她做完作业后，就那么直直地看着我，看得我浑身不自在。我叫她回去，她总是不闻不理，总要拖延到我走时，她才依依不舍地离去。

其实，我何尝又不想和她多呆一会。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与一个含情默默的少女单独相处。我这颗奄奄一息的心一下子被激活了，就像一潭死水，腾地掀起了波浪。我眼前的世界变了样：天更蓝、树更绿、万物在发光。

当时，我虽然是激情满腔，但我心中明白：在当时的情况下，是万万不能发展这种感情的。其一，她还是一个未成年少女，只是被青春萌动所控制，缺乏理性。她不了解我的现状：我只是一个没有正当职业、谁也看不起的下力人。其二，老师与学生谈情说爱，这是学校的大忌，一旦发现，我肯定会被辞退。别无他法，我只有压制自己的感情。这就好似把一颗滚烫的心，一下子投入水中，我感觉到我的心在破碎中呻吟。

我装得对她冷若冰霜，还去过她家，要求她外婆不许她晚上出门。但是都不起作用，她仍然是每天按时到来。

在那以后的将近两个月的时间里，每天晚上，办公室都成为了我们的两人世界，其相处状况任仍然是一成不变：她一到办公室，就像是换了一个人，由天真活泼变成了礼貌文静。她做完作业后，就那么直直地看着我、陪着我。总要拖延到我走时，她才依依不舍地离去。

渐渐地，当我的工作做完以后，我竟然莫名其妙地在本子上胡写乱画，借此延长和她相处的时间，这是因为，我越发强烈的感觉到了：这是一个多么美妙的两人世界――两颗年轻的心在这个空间中默默地传递着柔情，我仿佛听得见，在那情丝的波动中，还载浮着柔美的琴声。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体验到人间美妙的幻景。

终于，学校辞退了我。我心里明白，就是因为她原因。但我一点也不怪她，相反，我对她满怀感激之情。

我没有向她辞别，就悄悄地离开了学校。我没有急于回家，在一丛竹林边坐了很久很久。这时，我这才发现，我是多么想念她。我甚至想马上就回学校去找她，向她述说我的一切，使她了解我的处境。

当时，我真有点像个疯子，好像她就在面前，我自言自语地对她说个不停。不知过了多久，我终于清醒过来。我狠下决心：我要从消沉中振奋起来，争取一个正式工作。在有了正式工作的当天，我就去向她传达喜讯。

第二节 我跑去向她传达喜讯

三年后的一天，我大喜的日子突然降临了：通知我到厂里报到，我有正式工作了！那是我三年梦寐以求并拼命为之奋斗的梦想啊！突然就实现了！我哭我笑，我高举双拳吼叫…。

这是一个机械制造国营小厂，破烂的厂房里，安装着各式各样的陈旧机床，但这在我的眼里，简直就是四壁生辉的天堂。我被分配为车间内的搬运工人，是下力工作，但我的感觉是坐到了玉皇大帝的宝座上。

报到的当天下午，我就迫不及待地向我代过课的那所学校跑去。可爱的小女孩！我有正式工作了！我要尽快地告诉她这个喜讯，我要向她述说我的衷情。

结果，令我大失所望：当我敲开她的家门，出迎的是陌生人！她和她的外婆已经搬迁到她父母那里去了，我知道，她父母在外省。我访问了七八家人，她父母的地址谁也不知道。

当我彻底失望时，不觉已是晚上。我垂头丧气地行走在回家的路上，感觉到她一直是走在我的身傍：

她以为我不知道，悄悄地把一只蟋蟀放进我的衣袋里…；

突然，她又变得礼貌文静，一边走，一边就那么直直地看着我…；

我问她，你在哪里？她说，你为什么杳无音信？

当我从幻觉中清醒，我顿足捶胸：

我真笨！为什么非要有了正式工作才去找她？我真笨！

为了纪念那段纯洁的师生情，我借用了一张图画，把它作为电脑的一张墙纸。每当我在电脑屏幕上看见这张墙纸。我就会默默地为她祝福：“美丽的小姑娘，祝你一生幸福安康。”

这张墙纸就是上面的插图。

                                                                                                       陈正、2011/06/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