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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杖下的生命呻吟

热度 4已有 4503 次阅读2015-4-20 08:39 |个人分类:文学创作|系统分类:杂谈| 平遥古城, 消音器, 朋友 分享到微信

沐浴着初夏凉爽的风,我和朋友缓缓地走在平遥古城内。就像是安装了巨大的消音器,虽说是游人如炽,古城却是那样地安祥静谧,几乎没有旅游热点那贯有的嘈杂与喧器。

摆滩设点的商贩们,静静地坐在自己的滩位后,或者安然地望着一个个走过的游人,或者做着手中的活计,不吆喝也不急燥,姜太公般地等着上门的顾客。

游人们或坐在电瓶车上,或三三二二地闲庭散步般地游走于一条条深幽的巷道里,以探寻的目光打量着、翻阅着古城这部古老的大书。

一路走去,平遥文庙、县学、书院、票号……一座座建筑都还完整地保持着明清时期的风格。高檐挑瓦,钩心斗角的寺庙民宅,青石铺就的纵横街道,幽静蜿蜒的深巷,斑驳的砖墙,朽蚀的门窗,跳动闪烁的电子时钟,穿梭往来的车辆……现代气息和厚重的历史,就那样有机完美地结合在一起。真羡慕生活在这里的人们,时刻都可以感受到历史的厚重,每天都可触摸到远古的灵魂。

走着,看着,不一时就来到了古县衙。

“来平遥,不可不观县衙!”年轻的小导游亮起她那略带乡音的普通话,吸引着观光的我等游人。

保存完好的古县衙,位于平遥城内西南部之政府街(旧称衙门街),坐北朝南,南北中轴线200余米,占地面积26000余平方米。

县衙,源于春秋末期的中国地方行政机构的最基层单位。其时,秦灭六国,一统天下。分天下为36郡,郡下设县,此后在两千多年的漫长岁月中,县始终是封建政权的基层组织,主持县衙的官员亦被称作当地的“父母官”。
随着游人穿过大门,仪门,进入县衙的大堂。大堂,也称公堂、正堂,是知县举行重大典礼,审理重大案件以及迎送上级官员的地方。

迎面看到的是正中屏风上绘着的山水朝阳图,抬头望见的是“明镜高悬”的匾额。

山正、水清、日明,象征着县府办案的清正廉明,一观之下心情不由大好。暗想:封建官吏尚且清正为官,执心为民,而今那些不作为却又大肆挥霍纳税人血汗钱的不良官员们,当应好好反思,向古人学习。

还有那个大大的繁体书写的法(灋)字,让你不得不惊叹汉文化的博大精深——法理,法律都融于一笔一划的汉字里了。

“《说文》这样解释:灋——刑也,平之如水。从水,廌所以触不直者去之,从去,会意。‘氵’是黄河的缩影,水代表公正、去污;‘廌’代表独角兽,传说独角兽断案公正无比,在这里不仅代表公正,而且是权威的象征,‘去’代表弓箭,因为在冷兵器时期,弓箭的杀伤力是最强的。‘法’最早念‘废’……”小导游的讲解再次响起。

古之中国,从来就是以法治国的啊!

只是,当我随同众人走进古城的牢狱,走进督捕厅,看到展室里那一件件刑具,刚刚在心中升起的对古人执法为官的崇敬之情,顷刻间便化为了乌有。

看那重刑牢房,四周无窗,里边没炕,厚重的门一旦关上,屋内就暗无天日了。犯人躺在冰凉的土地上,看不到一丝光,听不到一声响。如果有犯人忍受不了黑暗,忍受不了死一般的寂静,想要越墙穿洞而逃,墙壁内的沙子,便会随着挖掘流泄而出,将犯人埋压而死。

这真是一个高明的发明,简单实用且又环保!我实在是要为古人的聪明一叹。

再看那刑具,枷、镣、磔刀、烙鞋……看那刑罚,五马分尸、连坐、凌迟、腰斩、骑木驴……极富特色,极具想象力创造力的刑具刑罚,令人匪夷所思,令人毛骨悚然。人性的卑劣,统治者的残酷,官府的淫威,在这里得到无以复加的放大。当人犯受刑不过,屈而为招,你就只能无奈地哀叹自己为何生而为人。

天下之大,莫非王土。古老的封建中国,其实就是一个父权强悍的家庭,所有的百姓都是这个特殊家庭中的孩子,稍不如统治者之意,就会受到惩罚。

为维护强权,为统治子民,统治者可谓无所不用其致。刑具中,仅用于臀部的就有杖、鞭、木棍、大棒、竹条、皮板、木板、竹板、荆条……这此来自大自然的自然之物,在几千年的刑罚舞台上,在施暴者手中施展着各自的武艺,摧残人体的同时,也伤及人的尊严。

押解途中的苏三,无奈地哀鸣“洪洞县里无好人”。

明代的朝堂,常常会响起打板子的声响,那些苦读数十载,一经入朝为官的大臣,被扒光衣服,在太监们的指挥下,一边听着有节奏的唱和,一边忍受着皮开肉绽的痛苦,该是怎样的屈辱?

元代著名戏剧泰斗关汉卿笔下的窦娥,惨受酷刑逼供时唱道:“这无情的棍棒教我挨不的……不由我不魄散魂飞。”

想那重刑杖笞下的审理,有多少公平可言?有多少生命在呻吟?有多少屈死的灵魂?

罪而刑,刑而具,将具用得得心应手的是人。

皂隶,中国古代衙门的掌刑者。

用板子打人也是需要技巧的。可将人打得皮开血溅,而骨肉不伤;也可只见皮肤红肿,却是内脏俱伤,骨肉皆碎。这技巧要苦练。想在衙内混一碗饭吃的人物,无论寒暑,只将一块洁白鲜嫩的豆腐放置地上,板子打上去只能闻其声,不可见破损。一下两下,一天两天……还是那块方方整整的豆腐,内里却已俱碎,这便是第一能手。真是行行出状元,若要练得这般身手,定非一日之功可为。

用刀砍人更需要技巧。一刀下去,人犯身首异处,血溅三尺,刀不卷刃,刑者自身则是不沾点滴血迹。只是不知,这要砍多少人犯,才可练就这般功夫?

有了这过人的功夫,自然就有了发财的机会。想要少受罪,人犯就只有贿赂衙役皂隶们。

行贿受贿原就古已有之啊,今日的贪官们不用翻阅典籍,就为自己找到了榜样,找到了理论根据。

酷吏施之酷刑。对于酷刑,鲁迅曾言:残忍智慧酷刑的方法,却决不是突然就会发明,一定都有它的师承或祖传……“酷刑”的发明和改良者,倒是虎吏和暴君,这是他们惟一的事业,而且也有工夫来考究。

纵观人类的发展史,从远古的中国到近代的世界,酷刑几乎一刻也没有离开人类。苗氏五刑,帝国电刑……设计奇妙,功能齐全,不断翻新的刑具,充分体现着人类的智慧。酷吏暴君更是在人类发展的历史舞台上,上演着一幕幕的丑剧。

日本帝国发动的侵华战争,美国发动的越南战争……为使被掠夺者、压迫者屈服,哪一场战争入侵者不是遍施酷刑?

小导游翻开留言簿,指着一条留言说:这是一个日本女大学生的留言:人类初期的刑罚太可怕了!今天,我们两国人民共同生活在文明民主的时代是值得庆幸的,所以我们要不忘过去,珍惜今天。

仅仅是“人类初期的刑罚”可怕?她可知,在她的同胞侵华之时,是怎样地将那些古老野蛮的刑具,与先进的科学技术相结合,将其发挥到极致,施加于抗日的中国人民?有多少抗击者死于残暴的刑罚之下?

看着一件件的刑具,我似乎闻到了血腥与腐朽的气味,也似乎听到了那刑杖下的生命呻吟。尽管是初夏明朗的午时,一阵阵的冷汗还是不时地冒出,浸湿了我薄薄的衣衫。

有人说,十年中国看深圳,百年中国看上海,千年中国看北京,三千年中国看陕西,五千年中国看山西。

创造了五千年文明历史的山西,背负了太重太重的包袱。

夕阳西下,我们登上南门的城楼,西风残照,落日楼头,一声声断鸿响过,平遥古城尽收眼底。古老的房舍,幽深静谧的街巷,绿叶正浓的古树……我深深地舒了口气,将心中的郁闷尽力呼出,我知道,中国史上那黑暗的一页翻过去了。

如今,勤劳善良的平遥人,正洗去古城中那些现代的涂抹;聪明智慧的平遥人,正在书写新的神话。一座充满历史厚度的古城,正展现在世人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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