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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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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学徒出身、从事中药工作53年的退休老人,有点头疼脑热从来都是自己开方、抓药。结肠炎病程缓慢,反复发作,缠绵难愈。为了根治,骆老从医书找到一方。该方需要的药材,有一味颇为独特:伏龙肝。
伏龙肝就是灶心土,可治腹痛泄泻、便血。骆老托了朋友,终于在湖南农村寻找到了传统的老灶台。他特意交代:“要挖取灶底中心烧得最红的那一块,有多少要多少。” ——这东西如今太金贵了,骆老保存了整整一大包,以备后用。为了保证这服药的品质,骆老亲自按古法炮制。果然几剂而愈。
很多人都以为“中医是慢郎中”,有时候连骆老的女儿都不例外。一次孩子发烧,咳得很厉害,工作繁忙的她为了快速治愈,也是直接送医院挂水去了,没想到连着一星期都没见好。而北京中医院一位医生,是名老中医的孙子,仅用了5味药,3服下去,小朋友就活蹦乱跳了。
一位老医生则对记者说:“不能怨老百姓骂中医。现在中药不灵了。价格涨得那么厉害,假冒伪劣又空前严重,老百姓怎么能不骂?从来没有见过中药材质量像今天这么差,过去三五服中药下去疗效就出来了,现在十服八服也没见疗效。”最可悲的事情莫过于,连治病救人的药都“病”了。骆老说:“我搞了50多年中药,现在的中药连我自己都不敢吃。不是危言耸听,很可能吃出问题。我吃中药,都得自己跑到药材市场亲手选药材,自己炮制。”
南京中医药大学周仲瑛教授断言:“中医将亡于药!”作为华夏5000年文化结晶的传统中药,到底怎么了?
中药材历来讲究原产地,是为“道地”。骆老解释说:“这是五千年来通过实践摸索出的规律。大量验证表明,一旦改变了环境,药效往往就不行了。”据骆老所言,“文革之前,中药如果需要异地种植,必须经过三代,考察是不是有疗效。用第一代的种子种第二代,第二代的种子再种第三代,直到三代药材的疗效和原产地药材一致,才允许移植。现在则随心所欲了,想去哪里种就去哪里种。目前列为转基因研究项目中药包括:金银花、忍冬藤、连翘、板蓝根、鱼腥草、人参、太子参、大枣、枸杞、核桃仁、丹参、绿豆、黄芪、百合、青蒿、何首乌、龙眼肉、杜仲、甘草、半夏、桔梗、银杏、麻黄、防风、芦根、地骨皮、竹叶、菊花、广藿香、巴戟天、枳壳、夏枯草等。
内行人都知道这句谚语:“三月茵陈四月蒿,五月砍来当柴烧。”药王孙思邈更在一千多年前直接指出,不按时节采摘的中药材,有名无实,跟烂木头没有什么两样。骆诗文说,中药市场放开以后,药材变成了“农副产品”,没多少人再指导农民种药了。现在种药主要靠价格调节,哪个上涨种哪个,哪种方法长得最大最快就用哪种。为了尽早上市,药农采收的天麻里面都是瘪的。桔梗生长两三年才能达标,现在人工种植一年就可以了。
杜仲等皮类药材,过去选择的标准是皮必须有0.3厘米厚,树龄一般10-15年,折断后杜仲丝拉都拉不动,那才有效。现在不管年限,也不管加工、研炒了,当年种的都拿来用,都是薄皮和枝皮的,也根本没有丝,疗效相差极大。黄芩五寸长才能用,现在才长到一寸长就被挖出来了。甘草、大黄三年以上的才能达标,可农民一旦遇到价好的年份,就会提前采收。
还有药用价值极高的辽五味子,本应到10月才能采收,已经提前3个月遭受了抢青之祸,采回来的青果还要喷上药水焐红,而真正自然成熟的五味子则无处寻觅。
在加工修治上竭尽全力偷工减料,功夫都花到哪里去了?——“面子工程”,俗称“打磺”。既为了饮片色泽好看,延长保质期,又能让霉变药材焕然一新。打磺本来是传统的熏制方法,目前的问题是反复打磺,造成硫超标。更有甚者是直接将硫黄粉洒在药材上面,注重养生的老百姓叫苦不迭,从我国进口药材的韩国商家也是颇为头痛。为了获得二氧化硫不超标的白芷,他们只能每年从中国直接进口新鲜白芷自己加工。
当今中国,已经被戏称为“化学大国”,中药商在这方面的“追求”更是孜孜不倦。近年来为了让药材更好看,除了打磺,还增加了用双氧水浸泡天麻漂白,用氧化铁水洗丹参染色,拿洗衣粉搓掉霉斑……
红顶商人胡雪岩开设的胡庆余堂,收藏着一套国家一级文物——金铲银锅。紫雪散祖传最后一道工序,就是放入白银钵内,用黄金铲搅拌煎熬。很多人以为这不过是药店的噱头,后来经过化验证实,白银含有硝酸银、弱蛋白银,对人体黏膜有抗菌消炎作用:金箔则具有镇惊、安神功效。
求医问药的人们经常感叹,找到合格的好中药难,找到一位好中医,就更难了。医之用药如用兵,须有良医辨证施治、对症下药、才能精确打击。但中国还有多少中医专家呢?
“过去能被国家外派给其他国家领导人治疗疾病的‘名师’已基本上没有了,只有高徒这一称谓,其中中医有145人,计划让他们再带上一批具有一定中医水平的中年中医,总数达到500人。”骆诗文谈道。
“我在中医药局好几年,问老中医:‘你带了几个徒弟?’他说上面给安排的,又不是我自己带徒弟。如果是我自己带徒弟,肯定会像亲生儿子一样教他。现在我都七八十岁了,徒弟五六十岁,他都形成自己观点了,能跟我学什么?什么也学不了!’中医这不是等死吗?前年我写了调查文章,有领导批示我反映的问题很好,要允许中医带徒弟,可惜下到执行层面就不了了之。”
吕柄奎被誉为中医泰斗,他的儿子吕嘉戈告诉记者:“从中医人数上的变化,就能说明问题。西医人数,从1950年到2004年,增长了70多倍,达157万人。而中医从1950年的27万-30万人,达到2004年的27万人,实现了零增长!况且这27万人和55年前的那27万人,医疗水平无法相比。”
自从清末太医院被废止,中医药就开始走上了不被重视之路,经过“现代化”的洗礼,如今更是日渐风雨飘摇。
“中药现代化没错,只是我们的路走错了!”著名专家张吉林认为:“中药要走自己的现代化之路,而不是全盘西药化。”
一位药工批评说:“现在该研究的不研究。比如传统硫黄熏蒸加工方式有不足的一面,但农民收的鲜药不处理无法卖出,怎么解决?没有人管。”
欧盟药典委员会草药专家组组长格哈德·弗兰兹,数年来研究中草药。今年7月,在世界中联中药分析专业委员会第二届学术年会上,他表示“西方的植物药偏重于对已知化学成分的研究;而中草药则是基于对‘阴阳’理论的研究。中药是在长期的临床实践中过来的,西药则是纯粹的化合物。因此,我们在尝试让中药和西药达到统一,结合两者的长处做一些整合工作。”一位评论者提供了另一个思考角度:“目前西医、中医,西药、中药,谁更科学,以我们目前人类的认知能力,无法做出判断。所以最关键的不是谁先压倒谁,而是先保护,不要让两大体系中的一个先行消亡。”
中医药在全世界愈来愈受到重视,但是这一切,都与中国无关。我国的贡献,仅在于为日韩等国的汉方药提供原材料。1949年,大局已定,苏共代表米高扬来到西柏坡。滹沱河畔,没有什么山珍海味,品尝着汾酒和红烧鱼,堪称美食家的米高扬赞不绝口。
毛泽东笑道:“我相信,一个中药,一个中国菜,这将是中国对世界的两大贡献。”这番评价,他在1953年杭州刘庄宾馆小憩时,又再次重提。
他不会想到,作为中草药的发源地,今天中国大陆拿到的份额,只是世界草药销量的2%,日本则以90%的市场份额牢牢占据第一把交椅。韩国和中国台湾地区则占5%-7%。曾获得日本医师会授予“最高功勋奖”的日本医学权威大冢敬节,1980年去世前,曾叮嘱弟子:“现在我们向中国学习中医,10年后让中国向我们学习。”不幸言中。
在日本,超市药店中卖得最火的,莫过于汉方药,甚至中国游客来此都会大买特买,带回去分赠亲友。
汉方药是在公元513年经朝鲜引入日本的,受宠1000多年。明治维新之后,汉方医学遭到抛弃,又在几年前再度重兴。“中医学概论”2006年成为日本医生临床考试内容之—,2008年又被纳入日本医生资格考试。
生产汉方药的龙头企业集中在津村等少数企业手里,他们特意在深圳开办一家涉足中药饮片的药业公司,高薪聘请从中国药企退休的老药工担当技术指导,涉及人参、桂皮、柴胡等500余种中药材原料、中药饮片。
日本汉方药界,对饮片炮制技术的热情不止于此。
据炮制泰斗王孝涛回忆,只要他被请去日本讲学,对方总是不忘询问饮片炮制的关键环节。但王老提出想去参观一下他们的炮制技术,却被断然拒绝。
美国方面也不乏“卧底”。一位药界人士告诉记者,几年前美国人曾以旅行团的方式到山西运城来治疗结核病,当地有一位老中医有独门绝技。他曾公开打擂台:“你们哪家医院说治不好,最后发了病危通知的,都可以送到我这里。我保证一个月好转,三个月出院。”而美国病人来此,正是为了拿到他那张治疗结核病的方子。2008年,美国有关部门又拨款500万元给北京协和医院,委托该院帮其了解我国中药材资源和开发利用情况。著名中医学家邓铁涛老先生,则收了一位美国徒弟。如今中国六七十岁的老中医,到美国去就有可能享受“敞开绿卡”的特殊优待。
一位中医学教授,在国内开不了药店,更开不起医院——他是老师 ,没有办法考执业医师,没有处方权。开医院则必须有100平方米的地方,配上检验员、药师,以及5名以上的医生。63岁那年,他远赴重洋。在美国,直接住在儿子家里坐诊。
为了给其他医生也留点饭吃,他的规矩是一天只看30个病人。为了避免低劣药材之祸,特意从香港进口药材。一个月收入9万多美元,交完税还有6万多。在美国,10万美元就可以买一栋房了。“在美国开诊所什么都不要,但是就一条,每隔一天卫生部门会来检查处方,他们想学东西。
湖南中医学院一位副教授陈勇,将自己在美国的考察,写成了《美国市场中草药的热销,对我国的中草药研究的反思与建议》一文,这篇从大洋彼岸寄来的文章,正放在记者案头。他在文中谈道:“1994年美国已经通过一条法规,中草药这样的补充品,不经FDA批准,就可以直接进入美国市场,在有机食品专卖店销售。看见美国有机食品专门店的货架上摆满了各种中草药制剂,真是既高兴,又惭愧,高兴的是中草药制剂在美国这么受欢迎,中医药发展有望。惭愧的是在琳琅满目的中草药制剂中,没有一种是中国制造的产品。”
今年4月份,陈勇的小外甥女被诊断为鼻内有炎症,西药用抗生素。他女儿拒绝了,去有机食品专卖店买了一支德国生产的纯中药喷剂,一喷见效,清鼻涕立刻不流了。婴儿使用尿不湿有一个副作用,就是很容易患尿布炎。将美国加州宝宝公司生产的一种纯中药软膏抹上去,10分钟内红色炎症就会消失。
我国古方“六神丸”,日本拿去改造后,开发出“救心丹”,曾一度风靡全球,被誉为“救命神药”,年销售额1亿多美元。日本老牌的汉方药“正露丸”,也已经返销中国。在向中国申请中药专利的国家里,以日本、韩国、美国、德国最热衷。2006年底,葡萄牙国立波尔图大学正式开设中医专业,并招收了首批27名学生。来中国研读自然科学的外国留学生中,学习中医药的人数位居第一。
中医药在全世界愈来愈受到重视,但是这一切,都与中国无关。我国的贡献,仅在于为日韩等国的汉方药提供原材料。
一位老中医则告诫说:“我们的中医药界要自尊自爱,不能始终靠‘外力’来带动。国外重视了一下,就急急忙忙去研究。国外没什么动静了,立刻视老祖宗留下来的宝藏为敝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