逼夫成龙

            Q，是一个英语单词，在扑克里是代表王后的意思。在我们这里却不是这样，那个被称作“老Q”的女人，是所有的男人都不想见、不想提的“硬通货”，躲之唯恐不及的超级老辣椒。

      说她是“硬通货”，可能外界人不明白。她从1970年参加工作起开始计划找一个男人。最起码的条件是：父亲母亲必须是“革命委员会”的，也就是在当时赶政治风潮、很吃得开的那种人。但是，“革命委员会”的没人娶她，因为她爸他妈不是“革命委员会”的，人家瞧不起她。她一直艰难地熬着岁月，虚耗着青春，一步也不退让，一直等待着机会。

      “拨乱反正”以后，“革命委员会”过时，一些赶政治风潮的家伙瞎了火、失了势。当时经济开始复苏，高层次的家庭有了自行车、缝纫机、照相机。自行车两个轮子，缝纫机一个轮子，照相机按快门时要“咔嗒”响一下。于是，“老Q”的择偶条件就换成了对方家庭必须有“三转一响”。结果是，有“三转一响”的家庭也没人选择她，人家嫌她长相太一般，嫌她家里太穷，嫌她文化程度太低。她一直艰难地熬着岁月，虚耗着青春，坚守着自己高标准的择偶条件，一步也不退让，一直等待着机会。

      到了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大学生、干部身份开始吃香了。“老Q”的择偶条件就换成了对方必须是大学生、干部身份。结果是，大学生、干部身份的家庭更没人选择她。原因也很明白：她们家没有大学生、干部身份。她一直艰难地熬着岁月，耗完了青春，还是一步也不退让，一直等待着机会。

      二十世纪八十年代的最后几年，“老Q”将要进入“不惑之年”。有个好心的长辈对她爸爸妈妈说：这“丫头”再不嫁，过了四十岁就好办了。她的父母信了这话，再也不容分说，硬是强制性地给这个宝贝女儿找了一个四十几岁的转业军人，好好歹歹总算结了婚。

      大家说，这女人从十七、八岁撑到三十八、九岁，二十余年居然初衷不改，简直就是一块黄金，永不掉价。黄金是硬通货，“硬通货”英名因此成立。

      说她是“老Q”，可能外界人也不明白，我们淮河地区对性情泼辣、难以对付的女人称之为“kou”，读音如此，汉字没法写。

      我们是同楼邻居，我的年龄大于我的爱人一岁，而“老Q”的丈夫却比她大五、六岁，且是一个极为平庸的男人，显得老帮帮的。每每看到我们夫妻出双入对，“老Q”总是酸溜溜的，不太痛快。“老Q”开始以无能为藉口埋怨自己的丈夫，羞辱他、谩骂他，渐而动手打他。动手不过瘾，有时还用拖把、棍子、扫帚。那个男人，真是这个世界再也找不到第二的现世宝。老婆骂时，他就象没长耳朵一样，弄得“老Q”嘴干舌燥，他没有任何反应。老婆打他时，他便拔腿就跑。“老Q”在后面追，还骂：“有种你就死在外面！”

      这男人一边跑一边回头看，遇上熟人，他就大摇其头地说：她又发疯了，没办法、没办法！

      大概是九十年代初的时候吧，“老Q”在一次疯狂打骂丈夫之后竟然当着众多门邻的面自己提出了“离婚”。她万万没有料到，这个一直逆来顺受的男人居然也当着众人的面当即表示同意。“老Q”发了毒誓，问他敢不敢同去法庭。那男人说：“你如果敢提诉，我就一定去！谁不去谁是狗养的！” 

      话已经说出去了，“老Q”无法回头，自己到法庭提出了离婚的诉求。但是，她的内心绝对不想失去这个男人，她心里明白，自己人才、相貌、名声太差了，一旦离婚，还有哪个男人敢要她呢？就在他们明天就要到法庭上听判的时候，她找到了老樵我，说：“兄弟，您人缘好，心也好，又有头脑，能不能帮帮我；虽然离婚的事是我自己提出的，但是我其实不想离，有什么办法吗？”

      我先是教训了她一顿，说她的丈夫是个老实人，她以后应该尊重丈夫，不要无事生非。“老Q”几曾被哪个男人如此训导过？但是此时此刻别无它策，她只好强忍怒火，羞红了脸，表面上唯唯诺诺，满口应承。然后我又说：“你在法庭上就说，因为我长得丑，怕他嫌弃我，我是故意提出离婚考验他的，不是真心，这样法庭就会撤诉。”

      “老Q”果真这样做了，结果是，离婚的事吹泡了。

      这是我老樵这一辈子干下的最缺德的事！

      1993年，企业倒闭。我是工程师，总是有人聘请。“老Q”见了很羡慕，私心里却是忍受不了，成天骂自己的丈夫，说他只是一个臭大兵，普普通通的行政干部，不值钱，当初为什么不学点儿真才实学，象人家老樵那样。这个男人被骂得受不了，只好出门打工。直到现在，他已经六十好几了，仍然奔走在外，又黑又瘦，简直象个鬼。他们夫妇同样都有退休工资，但是“老Q”为了比得过总是吃得开的老樵，却不肯让自己的丈夫得到一时的安宁。

      我的夫人为之叹息道：这样的夫妻结构，真是前世的冤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