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夫“张三刀”

      在深圳大亚湾几年，曾经遇见过这样一个角色：

      有个姓张的屠夫，大家叫他“张三刀”。他给顾客切肉，先是一刀把骨头斩开，再是一刀把肉割下。等把肉秤量好了，他还会从旁边的肉块上切下一小块来，笑眯眯地给顾客加上。一开始的时候，很多顾客都认为，这最后的一小块是人情，因此也就很满意。但是时间久了，在一些老顾客当中，他的生意内情，他的欺骗手段，以及他的可恶、可憎和可恨还是暴露了出来。

      一、他卖出的肉从来不足秤。按一斤肉计算，如果是老客户，给你九两五；你回家称过，会感觉差的不算太多，算了吧。如果是新客户，顶多给你8两，你若找他理论，他会攥着明晃晃的割肉刀，使着劲在磨刀尺上铛几下，然后恶狠狠地冲你大吼：“你给我少来这一套！你这样的人我天天见！我说那二两被你吃掉了，你拿什么证明你没有吃？”

      二、他最后给大家加的那一小块是算斤两的，而且很可怕：那是昨天，或许是前天的，甚至时间更久的剩肉。他用福尔马林泡过，白森森的，很难看。我的老伴曾经把这样的肉丢到一只野狗面前，那只野狗只是远远地嗅了一下就掉头跑开了。老伴回来跟我说这件事，我戏言道：“这可是正宗的‘狗不理’！”所谓福尔马林，就是火葬场里给死人保护尸体不腐败的那种东西。被这种东西泡过的肉当然是能够害死人的，“张三刀”可不管这些。

      三、他卖的肉，几乎都是注水肉，为了不让水从肉里流出来，他还加了凝固剂。或者根本就不是水，而是一些半液态、含胶质的东西。上锅一炒，肉受了热，这种东西便全部排出来，满锅哗哗响。这种东西也是可以把人毒死的 。

      实际上，“张三刀”卖的肉根本不能吃。然而，“张三刀”还是要留下一些肉的，既不加福尔马林也不注水。这些肉，都是送给那些地方上的小官、小吏家的老婆们的——凡是对市场有管理权的人，都是他极力拍马、讨好的对象。对那些穿警察制服的家伙们，他当然更是毕恭毕敬，不但多给好肉，而且还有上等的香烟伺候。他经常因为掺坏兑假、缺斤少两而又态度凶蛮，乃至与人打架肇事，每次闹到派出所，他总是能够屁事没有。挨警察训斥，甚至被罚款惩罚的倒是那些倒霉的买肉人。

      按照“张三刀”自己的话说，这叫“养官”。

      他不仅养官，而且还养匪。有时候，这里的人经常看到他和一些有名的烂崽喝酒、跳舞、搂“鸡婆”。每次搞过这些名堂以后，不久就会有人倒霉。这条街上曾经有过好几家卖肉的，因为时常被那些烂崽打人、砸摊子，实在受不了，只好一一避难他处去了。到后来，在“张三刀”的肉铺子所在的这个街道上，再也没有任何人与他竞争。

这几年来，“张三刀”的气焰越来越嚣张，越来越作恶。他把自己的老婆赶到乡下的家，在肉铺与一个年轻的“二奶”公开同居。他殴打过“鸡婆”，因为人家当街向他索要“服务费”。他殴打过一个80多岁的老人，因为他在找钱的时候用了一张50元假钞。老人看破，不肯接受，他竟然打得老人流了鼻血。还说：“要不是看你这把年纪——说死就会死掉的家伙，我他妈的就一刀宰了你！”

      他的势力，往往叫读过《水浒》的人想起“镇关西”，可惜现在是“和谐社会”，再也不会冒出个“鲁提辖”来了。

      就在街上的群众对这个恶棍感到完全绝望的时候，忽然有一天，“张三刀”的肉铺子那里传出了呜咽的喇叭声。原来是他在办丧事—— “张三刀”死了，他和他的“二奶”，被人捅死在肉铺子的卷闸门里。公安局当天就破了案，抓住了凶手，就是那几个当地有名的烂崽。

      大家都知道，烂崽们大多没有正当职业，平时还要跳“炸迪”，吃“摇头丸”，下饭馆子，这些个事都是很费钱的。被抓住的烂崽招供说：他们帮“张三刀”“收拾”了一个人，然后找“张三刀”要钱，“张三刀”给的太少，他们只好用他的那把刀杀了他，抢了他的钱。那把刀，就是“张三刀”平时杀猪割肉，也用来威胁顾客的刀。丧事是“张三刀”的老婆过来办的。她给“张三刀”的尸体磕了三个响头。她说，她得谢谢老公救了她一命：如果不是“张三刀”把她赶走，陪死的就不是那个“二奶”了。

      说“张三刀”好话的还有那些地方上的小官、小吏家的老婆们。她们感到遗憾，有人就说：“再也没有这么重人情、讲义气的屠夫了。”

      然而，那个80多岁的老人却在现场上扬声痛骂：“杀千刀的，还骂我‘说死就会死掉’哩，老子80多岁了，还活的好好的，你没到四十岁，就被人家‘做’掉了！”

      当然，痛骂、唾骂“张三刀”的人还有很多很多，无法一一列举。现在，那些被“张三刀”打跑、吓跑、赶走的肉摊子又陆续回来了，公家还专门加设了一个卖肉点。我们这条街上再也没有人胆敢公开掺坏兑假、缺斤少两，再也没有人给肉里加福尔马林或者注水。买肉的婆娘们经常当着卖肉的人说，谁要往猪肉里加福尔马林或者注水，谁就死的比“张三刀”还要难看！

      当然，那些平时吃肉不掏钱的小官、小吏家的婆娘们，现在也得出钱买肉吃了。“张三刀”死了，吃亏的只有这么几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