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海鲜的日子

      1999年，管政法委的区委副书记老余把我推荐给了大亚湾核电站EMSC公司。9月9号一个人去的，去了以后在公司的饭堂就餐，我吃过饭堂的饭菜总是拉肚子（后来才知道，那时，深圳地沟油生意已经横行，丧尽天良的饭堂采购员买地沟油充菜籽油），遭罪遭一个月，叫来了老伴，让她给我做饭吃。

      核电站没有沃尔玛超市，第一道警戒线以外有个“大坑菜市场”有人收税收费却没有人管理的。蔬菜都是用激素促生的，气味难闻，搁半天就会腐烂；猪肉100%是注水的，上锅一炒，吱啦啦半锅水，满屋子猪尿的骚味，一整天都消散不掉。老伴说：“这里没有能吃的菜，这样的蔬菜和猪肉吃长久了，不得癌症才怪！”

      我们的宿舍区距离海边不到500米。大海很奇怪，初一、十五总有很大潮汐。有一天公休日赶上退大潮，于是我们提了一个塑料桶，到海边去“赶小海”。很多青蟹躲在海滩的石头下面，不过个头不大，最大的只有一两重，半天下来，抓了半桶，还拣到一些海胆、海参和咬人的小海鳗。我们不知道海胆怎么吃，结果都扔掉了。海参很有意思，往地上一摔，扑哧一下它把肠子都吐了出来。只是我们也不知道如何加工，切成条放到锅里炒出来，比生牛皮还要硬，根本嚼不动。只有青蟹好办，去了壳，红烧出来，叫来很多年轻人一起吃，滋味倒也不错，可惜肉很少。

      当时在核电服务系统普通打工者月工资只有七、八百元，我是工程师，月工资2000多元，手头还算宽裕，老伴过来后，我们经常下馆子吃饭，炒菜20、50元不等，一顿饭100元左右足够了。有一次一个同省老乡请我们下馆子，期间点了一道饭：青蟹熬粥。那青蟹有一斤多重，熬出来的粥美味极了。从此以后，老伴和我都爱上了海鲜。

      EMSC利润丰厚，资金十分充足，总经理江某是个吃、喝、嫖、赌、贪、捞、占外加养二奶，八毒俱全的腐败分子。从星期一到星期五，早、中、晚三顿饭，他顿顿下馆子，并且带上五个部门的经理和秘书。我先是以园林工程师受聘，一个半月以后被提拔当了园林部经理，自此也得陪同下馆子。江某是个经典毛粪，一提“伟大领袖”就声音颤抖，而且还是个掉渣的土包子，每次下馆子总是要点“毛氏红烧肉”，以及“红烧猪手”、猪耳朵、猪头肉、猪大肠一类的东西。

      有一次我提意见说：“我们是内地来的，这些鸟菜都是内地常见菜，为什么身在大海边不吃海鲜呢？”江某说他不习惯吃海鲜，但是承认我说的有道理，于是“发扬民主”，宣布：“以后就餐，每一位经理可以随意点一道两道自己爱吃的菜，然后再由我点！”

      我点的当然是海鲜。

      80年代初期在北京植物研究所（后来又在北农大管理干部学院）学习的时候，常见给我们上课的教授、专家们总是对吃海鲜津津乐道，总是说自己某次、某次与领导人某某某吃海鲜的事情，以此表现自己的身份、地位和面子。1991年，我去北京参加一个会议，主办方请与会者吃海鲜，我差一点没有把胆汁吐出来——都是死掉的海产品，有的已经变质发臭，吃到肚子里总是恶心。

      这回在深圳大鹏镇吃海鲜，那才真叫“鲜”！大青虾、虾蛄、九节虾，花蟹、青蟹、梭子蟹、扇贝、青口、鲍鱼、章鱼以及其他一应海鱼都是活的，用新鲜海水养在池子里，你要哪一个，当时用手网捞出来，称过重量当面料理。每当下馆子，我点的那一道海鲜上桌的时候，我总要先夹出两份，用食品盒装好，最后带回家给老伴品尝。一开始被江某嗤之以鼻、当面讥笑，时间长了，他也就见怪不怪了。

      2000年2月，一周多岁的小外孙女婉莹被大女儿送来，我每次外出就餐带回来的海鲜都成了她的最爱，老伴再也不能问津。为了让老伴能够也吃上海鲜，我嘱咐她每天到“大坑菜市场”购物的时候，一定到海鲜的摊点上看看，有合适的就买一些，不要舍不得钞票。

      大鹏半岛有个叫“水头”的地方，是个小型的渔港。出海打渔的回来，都到那里下货。小贩们当即买下，放在海水盆子里养着，单等有人来买。价格要比市区里便宜三分之一。海鲜市场的旁边，有好几家店铺专门给买海鲜的加工烹调，加工费收百分之三十，总计算算，还是比饭店里便宜。每到星期五下午三点以后，我和我的朋友们就驾车到这里买海鲜，或是回家加工，或是带着酒水去，找那些店铺加工，就地胡吃海塞，然后“酒驾”回家。

      2002年，子女们到核电站探望，我们约了几个朋友（共计12个人）一同到水头去，花300多元买了八、九种海鲜，找个店铺，当时加工当时吃，加工费收了100多元。回来路上算了一下，平均每人40元不到。一个孩子说：“我的天，真是太便宜了。在内地一个人100元也吃不上这么多，而且这些海鲜还都是活的！”

      当然，我们平民这样吃，只是微不足道的小菜。

      那时，核电“太上皇”李鸟同志每年都要到核电“过年”。不知道他喜欢不喜欢吃海鲜，光知道只要他来，核电EMSC餐饮部就会购进大量的海鲜。一只深海龙虾市场价3000元（在超市购买只消1000元左右），采购员以5000元报账。李鸟喜欢香格里拉酒店的大厨，每次他来，或用车或用直升飞机把大厨及其助手们接过来，专门给他加工海鲜、做菜。我们的朋友李欣的丈夫是餐饮部的厨师，他告诉我们，一般的来说，李鸟来吃饭，平均一桌造价三、五万不等，一般都是十几桌，加上香格里拉酒店大厨们的酬劳，总计应该超过100万。

      100万吃一次海鲜过年，在李鸟同志身上当然也是微不足道。在我这个白领打工者身上，却足够我40年的工资收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