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樵论典：谈谈“赤兔马”

    研究历史的人都知道，所谓“赤兔马”的故事，实则如美女“貂蝉”一样，只是小说家的一种虚构，尽在《三国演义》中，正史《三国志》里却没有它（她）们的内容。

    从《三国演义》第三回“议温明董卓叱丁原 馈金珠李肃说吕布”里，“赤兔马”始见登场。那是董卓要废掉少帝刘辩，立陈留王刘协，丁原坚决反对。董卓派出李肃做奸细，拉拢丁原的干儿子吕布，作为贿赂用物，将“赤兔马”牵了出来，并云：“果然那马浑身上下，火炭般赤，无半根杂毛；从头至尾，长一丈；从蹄至项，高八尺；嘶喊咆哮，有腾空入海之状。” 腾空入海者，龙也。是言此马雄健异常，活跃异常，犹如火龙一般。如此看来，这匹马当是正值青春期。青春期的马有几岁？至少应该是五岁。

    为了这匹好马，小人吕布竟杀掉了自己的干爸爸，这是另外的话题。《后汉书》载，董卓杀执金吾丁原是中平六年八月，即189年。

    在小说里看，“赤兔马”虽然是万中无一的神骏，命运却不是太好，总是变换主人，被人当作贿赂用物，被人当作战利品赠来送去。第一个主人是董卓，第二个主人吕布。曹操捕杀了吕布，又成了它的第三个主人。在《三国演义》第二十五回“屯土山关公约三事 救白马曹操解重围”中，它又一次换了主人。

    刘备被吕布夺了城池，捋去了老婆，无奈何请求曹操帮忙。傻BB的曹操十分仗义，帮助刘备灭了吕布，刘备却与朝臣董承等人勾结，谋划如何暗害曹操。无奈“天不灭曹”，阴谋败露，曹操捕杀董承，打跑刘备，逮住了刘备的铁哥们关羽。虽然在打猎的时候关羽曾经唆使刘备暗杀曹操，曹操不仅不杀他，还赏了他“赤兔马”。有了这匹日行千里的好马，关羽居然过五关、斩六将，把曹操的手下杀了好几个，轻而易举地跑掉了。

    小说是这样写的。正史《三国志》则有如是记载：五年春正月，董承等谋泄，皆伏诛。公将自东征备……备走奔绍，获其妻子。备将关羽屯下邳，复进攻之，羽降。

    “五年”就是建安五年，即200年。如果真的有“赤兔马”，当它沦落到关羽屁股底下的时候，它在战场上的时间这时已经是十几个年头了。十几个年头，应当是战马服役的极限。这时的“赤兔马”，应该处于临近老年的状态。

    《三国演义》一直演绎到了第七十七回“玉泉山关公显圣 洛阳城曹操感神”，在终结关羽一生的同时，才终结了“赤兔马”：

    “两下伏兵尽出，长钩套索，一齐并举，先把关公坐下马绊倒。关公翻身落马，被潘璋部将马忠所获……孙权闻关公父子已被擒获，大喜，聚众将于帐中……回顾众官曰：“云长世之豪杰，孤深爱之。今欲以礼相待，劝使归降，何如？”主簿左咸曰：“不可。昔曹操得此人时，封侯赐爵，三日一小宴，五日一大宴，上马一提金，下马一提银：如此恩礼，毕竟留之不住，听其斩关杀将而去，致使今日反为所逼，几欲迁都以避其锋。今主公既已擒之，若不即除，恐贻后患。”孙权沉吟半晌，曰：“斯言是也。”遂命推出。于是关公父子皆遇害。时建安二十四年冬十二月也……关公既殁，坐下赤兔马被马忠所获，献与孙权。权即赐马忠骑坐。其马数日不食草料而死。

    这意思是说，这一回“赤兔马”再也不肯换主人了，宁愿绝食而死。

   《三国志·蜀书·关张马黄赵传第六》也清清楚楚记载了孙权杀关羽的事，注文还有：《蜀记》曰：“权遣将军击羽，获羽及子平。权欲活羽以敌刘、曹，左右曰：‘狼子不可养，后必为害。曹公不即除之，自取大患，乃议徙都。今岂可生！’乃斩之。”

    在孙权的大臣们看来，关羽只是一个不记恩德、不可豢养的“狼子”而已，应该干脆杀掉，这当然也是另外的话题。这话题可能让崇拜关羽的朋友极端不快活，但史实如此，如果相信历史，就得推翻小说，没办法。

   《三国志》也记载了孙权杀关羽之事发生于建安二十四年岁末，这一年是219年。从200年到219年，是十九年。如果真的有“赤兔马”，真的后来成了关羽的坐骑，那么，在临近老年以后，它又服役了将近二十年！

    资料显示：马的平均寿命是三十岁左右，服役年龄仅为十余年，很少见到能够服役二十年的。进入老年以后的战马，奔驰能力下降，一般只是拉拉车，驮驮物而已，做些普通劳役，将军们再也不会骑它作战，除非这个将军自愿找死。然而，从189年到219年，“赤兔马”竟然在战场上陪着各位主人们驰骋了整整三十年！这不能不算是一个千古奇迹！假如这个奇迹是不可能的、实际上并不存在，那就是小说作者在创作中出现了败笔。

    即便是古往今来超一流的传世之作，都难免有败笔。《西游记》写猪八戒变成大鲇鱼望女妖精腿档里钻是败笔，《水浒传》把八十万禁军教头王进写漏掉了是败笔。那么，《三国演义》有没有败笔呢？当然也是有的。譬如漏掉了徐庶没做交代，漏掉了“的卢”马没做交代；一会儿写关羽“拍马便出，要斩曹操”，一会儿写关羽投降曹操，一会儿写关羽发誓灭曹，一会儿写关羽私放曹操，其中无不充满人格矛盾和情理上的逻辑混乱。

    一匹临近老年的“赤兔马”竟被关羽这个九尺高的汉子骑了十九年，而且一直是在战场上，这其实也是一种忽略，忽略了具体的时间过程。如果关羽再活十年不死，作者可能仍然写他骑的是“赤兔马”。

    另外，古代武器专家已经表明，关羽手中的青龙偃月刀——“冷艳锯”，实际上明朝才产生的冷兵器，明朝以前根本就没有这玩意儿。给汉末人手里塞一把明代人的大刀，如同现在的“作家”给唐朝人手里塞一把左轮手枪一样可笑。当然，这都是小说中的败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