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知者不言，言者不知

【简  注】

[1]知者：智慧的人。不言：不多说话。

[2]言者：多说话的人。言：说话。

[3]玄同：玄妙齐同的境界，即“抱一”、“得一”、“同一”之境。

[4]不可得：不能够。亲：亲近。

[5]疏：疏远。

[6]利：福利、利益。

[7]害：损害、伤害。

[8]贵：高贵、尊贵。

[9]贱：卑贱、低贱。

[10]为天下贵：被天下人视作尊贵。

【引  发】

――若即若离：同化万物，又特立独行

大德之士，身在尘世，心在方外。所谓身在尘世，是他与常人似乎并无二致，都需借助万物而生存，都需保持正常的生存状态。所谓心在方外，是他与常人判若云泥：常人贪求外物，他独舍弃外物；常人强化欲望，他独窒息欲望；常人乐行尘世，他独向往天国。因此，他与万物及众生的关系，是若即若离的关系，既能与其同化，又必特立独行。

老子说，有智慧的人不多言，多言的人没有智慧。大智者将知识之源堵塞，将智慧之门关闭，，使锐利锋芒钝挫，使纷繁纠葛解脱，遇光则与光同化，遇尘则与尘掺和，就像和寻常人没有两样，就像和万物没有差别。然而，他又特立独行：没有谁能够和他亲近，也没有谁能够将他疏远；没有谁能够给他好处，也没有谁能够将他伤害；没有谁能够使他高贵，也没有谁能够使他卑贱。正因如此，天下众生与万物，无不将他尊重。

大德之士，当然是大智者。他之所以要与万物、众生混同，是他虽然拥有远远超越尘世的智慧与能力，他却绝不可以扰乱尘世的常态；常态由天道与诸神界定，如果谁个将其打破，尘世的迷也就破除，常人的悟性也就被摧毁，尘世也就再也不是尘世的标准；尘世的存在却有极其深远的目的，尘世决不可以变成神的世界，智者也就决不可以展现非同寻常的神迹。

但他又是修行者或求道者，他又必须和常人区别开来。因此，他在表面和人一般生存，他却在内心世界的标准与追求、外在言行的风格与气度等等方面，大异于常人。常人可以多少感知他们奇高的标准与追求，却终不得其详、不得其门、不知其故，更不可能窥见他们所能证悟的天道与天国。常人也可多少感知他们的仙风道骨、鹤发童颜、高风亮节，却亦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所以，他们尽管可以和万物融合、与常人混同，却必定始终坚持自己的心法标准，始终在走向自己的修行目标，始终不可能和他们一道言谎、行恶、好斗或乱伦。

【反  思】

――貌合神离，盘算且利用一切

大德之士的若即若离，一则为了不打破常人社会的状态，一则为了坚守奇高的标准与境界。前者可以维持人类既迷且苦的状态，以便最终能够返出悟性；后者可以维持自我纯正的状态，以便最终能够返本归真。无论前者或后者，他都不与人争名、逐利、斗智，也决不可能行骗、施暴、害人。

今人大都相反。今人处处强调合作，称它是成功的必要条件。今人在大谈合作的场合，无不表现出心诚志坚、同舟共济的架势。然其实质，无不貌合神离，无不为着彼此的盘算与利用，无不指向为私为我的最大利益。

我们并非反对合作，而是直指心口不一、阴谋阳计、相互利用的严重弊端：心口不一者，势必使心灵、性情、人格变异或分裂，一旦形成习惯，自我真实、善良的本性也就被泯灭；阴谋阳计者，势必心理阴暗、手段毒辣、脸面虚伪，一旦形成习惯，自我浩荡、光明的胸怀也就被湮没；相互利用者，势必瞻前顾后、左顾右盼、八面玲珑，一旦形成习惯，自我端直、中正的脊梁也就被扭曲。他们不仅害己，而且害人。害人匪浅者，结果仍然加害到自身。

人的言行由观念支配，人的初衷、方式与结果等等，无不强力影响人生的走向：私欲旺盛，他就不可能得到上天的公道；行事奸滑，他就不可能不伤及无辜；所得非份，他就不可能不损大德；无恶不作，他就不可能不招致恶报。单就盘算而言，当人一门心思、千方百计想要利用他人或外物，以图获取最大或非份利益之时，他已自陷焦灼、苦痛、狭隘及聪明反被聪明误的泥沼。即使他能有所获得，也是得不偿失，失去的还是天性、根基、道德等等至尊无比的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