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有欲，难得大勇

子曰：“吾未见刚者。”或对曰：“申枨[1]。”子曰：“枨也欲，焉得刚？

――《公冶长第五》

【简  注】

[1]申枨（chéng）：孔子的学生，姓申，名枨，字周。

【意  译】

孔子说：“我没见过刚毅不屈的人。”有人回答说：“申枨是这样的人。”孔子说：“申枨欲望太多，哪能称得上刚毅不屈呢？”

【理  释】

何能大勇？无私、无我，天地之大，却可为一心容纳。如此，心无所惧，身无所绊，行无所执，当然大勇。

倘若有私、有我、有欲，他便无所谓阳刚、壮阔、充实。欲是常人的本能，有欲则是常人的常态。尘世之外的生命，决无常人之欲。上天予人以欲，即为营造既迷且苦的环境，让生命执迷其间、煎熬其间，一边通过承受而消减以往的罪业，一边通过磨砺而跳脱欲望的漩涡。因此，悟道、明德、归真的过程，也是逐渐淡化人欲、远离人欲、抛弃人欲的过程。欲在名利、情感、器官等等方面，人之弃欲，未必是无名、无利、无情、无欲，而是心无所求，行有所本，一切都以正道为准则。

人欲纯净，便不为铜臭所熏染。人欲崇高，便不为尘沙所覆盖。人欲超拔，便不为绳索所束缚。尘世万物，都足以刺激人的欲望，都足以使人产生执著。人一旦执迷其间，他即一叶障目，不见森林；天道为何，正统为何，本性为何，他都无从知晓，也无意知晓。

【例  述】

春秋人燕离，瘦骨伶仃，面容憔悴，宛如病夫，但他却是极负盛名的击剑高手。无数雄壮有力、名噪江湖的剑客，不需一二个回合，便会在他面前人仆剑落。

有人问他原因，他说：“有气力的人，全想以刚胜人。我力不如人，就得依靠刚柔相济的智巧。我自知力不如人，就不想必胜于他们。我必须首先自卫而免害，时时以哀哀之心待之，死中求活，待机而发，故不求胜而自胜。”

身为剑客，也有小勇与大勇之分。小勇即仗力气与阳刚，大勇则仗智巧与阴柔。燕离的大勇，尤其在于心中无欲，没有对力气的依赖，没有对必胜的期待，所以阴柔之至，又阳刚之至。太刚易折，过柔则靡，燕离兼具二者之长，当然战无不胜。心中有欲，依赖之心便强，求胜之心亦强，如此，反倒不利于发挥，处处给人可乘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