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不明飞行》所说的话

那几天在杭州，蓦地升起一念，不如写部奇幻小说。最初拟名为《飞碟》，稍后却想它过于实在，不足以承载我要表达的主题，也不足以囊括林林总总的天外来客，故而更名为《不明飞行》。

其实我本无意于奇幻。以往的取向都比较现实，而且在内心深处，一向有轻视科幻、灵异与武侠的意思。但我不能不写《不明飞行》。一则因为它们频频光顾地球，很多人都见证了，很多人又不曾见证。二则因为各路专家的中国嘴脸，反复宣称唯物、幻觉及光影之说，全不知天地的奥妙，绝非他们现有的常识所能把握。如果还有第三者，即是以往关于不明飞行的议论，除开大胆的假设，天才的想象，以及目击与镜头的拍摄，并不能道破实质，更无系统而趋近真理的阐释。

我似乎可以肯定，地球太多的古代文明，天空太多的不明飞行，历史太多的天灾人祸，都与外星生命相关，也与人类相关。尤其当代，我们正面临难以想象的变数，譬如疾病或瘟疫，地震或海啸，气候变异或淡水污染，它们稍稍发作一点余威，即致地球生命的大规模毁灭。同时我们还有战争，仇杀，恐怖袭击，以及人与人、国与国的尖锐争斗。我们不能不问：如此恶性循环的最初缘起与最终结果，到底能是什么；政治的手腕，科学的技术，艺术的安尉，以及普通大众的一般呼吁，到底能解决什么；个体生命的来龙去脉，整体人类的繁衍生息，以及庞大时空的莫测变幻，到底又因为什么。我相信每个清醒一点的人们，都会在衣食住行与名利情感之外，思考一些关于人生、命运、因果之类的命题，不啻虑及眼前与此生，还能虑及生前与身后，以及更多更远的处境，从而极尽趋利弊害的能事。

因此我常常说活着，或该做个好人，做个能人，做个清醒的人。好人的本性是善，能够善待一切，善解一切，既不怨天尤人，也不以血还血。可是好人却不容易，特别是在今天。能干则是人所共求的要素，因为谁都明白，一旦缺少竞争的实力与手段，现实的亏可能就吃得大了。清醒却可以有，也可以无。人们乐于被随波逐流的趋势同化，却还常常以为，后天观念中的想当然的理，或是形形色色的大众意识，从来就无可厚非。说到底，即是我们已经失掉最为基本的标准。对于正邪、是非、好坏、善恶与得失等等范畴，旧的标准已被打破，新的标准却没建立，所以表面的物欲与情愫，天真的自欺与欺人，做作的证伪与证实，才能大行其道。

《不明飞行》并不是为了全面做出回答，而是力图提供一个崭新的角度。角度并非作者的臆想与推测，而是综合了此生以来的种种悟会与实迹，因此才自然而然提出来。也就是说，小说所及的一切细节与感念，都不是空穴来风，都不是所谓的创造，而是某种真实情境的再现。也许它多少带有一点预言的性质，甚至其中的很多东西，不久的未来即可得到验证。

宇宙过于浩翰，宇宙所生成的层层时空也太复杂，人类的语言根本就不能进行准确描述。当然我们这里的外星生命，仍是低能的人，决非神佛一样的觉者。它们和人类一样，同在又迷又苦的环境里，一直都没找到摆脱困局的道路。它们也许真是地球原来的主人，后来地球发生变异，它们就坐飞行器逃走。那边的条件却更恶劣，于是它们又想返回来，还想占有人体，借以获得某种升华，进而避开大劫。它们已经迫不及待，因为它们先前所在的时空已经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它们不能不急着逃逸。它们的技术只能是往下走，绝不能径直通达天国的世界。过去它们偶尔才来地球一回，那时是全面考察、兼作准备的阶段。现在却容不得它们缓慢进退，它们已经或正在失去那边的根，因此它们在地球的出没，才越来越频繁。

猿就是猿，人就是人，两者之间本没有任何关联，可是进化论却将它们强行凑和。事实却是，万物因人而存，人是万物的灵长，所以道德、人伦与秩序才与生俱来。人却逐渐把信仰抛弃，把千古以来的道德抛弃，转而迷信科学，迷信感官与欲望，也迷信自我意识的颠狂与惝恍。经典中都说人是神造的，经典中都说大洪水在人类败坏到极致时，一下子就将他们的绝大部分淘汰。人却嗤之以鼻，视为浅见与谬论。如果我们反过来一想，倘若真有心法的约束，真有对于天地万物的敬畏，真有道德与人性的强大辉光，我们会不会还在今天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吕晓如作为地球人的一员，只有到了亚地星，才能开始反省。其它被外星人俘虏的地球人，也都一样。他们只有跳脱人的框子，彻底转换一套思维，方能重新审视地球与人类。地球人想自救，外星人也想自救。救的起因在于天性的丧失，救的途径在于天性的复苏。结果便是执迷者遭遇淘汰，复苏者跃变为新人，地球及立体的宇宙图景也跟着发生嬗变。外星人却是注定被清除的生命，不管它们当前的科技多么发达。因为它们已沦为动物与机器，它们返还不出人的天性与本色。

撒达人作为外星生命，它们的历程极其悲壮。它们一心想利用地球人，却不知自身便是更高生命的利用者。地球人都想以为私为我的方式自救，却不知真正决定救与不救的，还是更高、更智慧、也更慈悲祥和的生命。慈悲主导一切，道德主导一切，其它都只有浮华或凄迷的表象，俱不足以作为依恃。无论政治，经济，强权，豪势，以及小聪明与大技能。

从心开始，从善开始，从恢复神性开始，从终极的关怀开始，我们就能看见希望，包括一草一木，也包括微渺的自我与无垠的乾坤。

我称之为奇幻，因为我将世俗生活层面、科技文艺层面、宗教修炼层面，以及外星生命与佛道诸神、现时地球与史前人类结合起来，构建了立体的时空框架与思维模式。可我依旧要强调说，姑妄言之，姑妄信之，对我们一定没有害处；说不定真到危险时刻，即如故事中的主人，不知不觉已是柳暗花明的胜境。

曹雪芹曾经感叹：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都云作者痴，谁解其中味。我借用来类比，因为我这些话也有些荒唐，我这个人也有些痴憨，虽然它背后一定有无量生命的血泪作为实证，它中间一定有微妙不过的玄机。人能因此而关注一下自身，进而调整一些心态，重视几分灵魂中的善良与真诚，也就至为欣慰。

不过小说只是小说，人们当故事瞧瞧，显然更符合潮流。时至今日，谁还相信文以载道的本份？

2005-11-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