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客栏目停服公告
因网站改版更新,从9月1日零时起美国中文网将不再保留博客栏目,请各位博主自行做好备份,由此带来的不便我们深感歉意,同时欢迎 广大网友入驻新平台!
美国中文网
2024.8.8
||
偶遇一个QQ群,居然是以我的学生为主体。他们以极心情的文字互动,将三年同窗的缘线持续延展。我突然闯进去聊几句,他们大吃一惊,很难相信我又重新回到一个群体。
许是九个月前,我们在成都有过一次聚会。那时我的公司刚运行不久,我又才从最黑暗的日子里挣脱出来。我先和阿芳淡淡地提过一句,他们就在一个傍晚来了。一别三年到五年,好些面孔我都感觉着陌生。其中两三位,我居然记不起来,她们也曾是我的学生。我和大家寒暄,也和每一个人寒暄。我说到三年来的历程,那种真正炼狱般的煎熬与折磨,绝非他们可以设想。他们是自在的,尽管也面临许多难堪的处境,却不曾面临身体、权利、尊严与思想的全方位封杀。我是想说,当他们尚自为衣食住行与成家立业而奔波、而悲喜、而视为第一要义之时,很难体会他们昔日的师者,因为坚持一种信念,便在多年的颠沛流离之中,一直都在遭遇的层层苦痛。这苦痛并非个体的得失,而是普世的价值横遭挤压,自由的精神不得伸展,道德的危机迫在眉睫,信仰的失落无处不在。更进一步说,我见过多少嘴脸,依稀还是人样,却被洪水猛兽的邪性浸透每一滴血液;它们再也没有标准,除开上级的指示、派系的利益、本能的冲动与贪婪的欲望,决不会还有其它任何一个尺度。换一个角度说,也正因为这一类生命,以及它们所构建的一个庞大体系,世人才随波逐流而不知觉,罪恶才横行无忌而不收敛,德行才战战兢兢而不张扬。
我知道他们大多明白我的选择,也能在与我一道经历的日子里默默支撑。几年前我突然失去踪迹,我却在封闭的角落得到静子的字条与阿晖的衣物。隔壁还有雨苏,她与我诗文唱和,一样地挺拔与安宁。多日后我在雅地,居然听见好些不同的声音。其一是阿芳,一个雅静、本份而灵动的女子,送给我遥远的祝福。其一是阿歆,我曾做她父亲的学生,她则做了我的学生。还有艳子的短信,即似穿透深牢大狱的一米阳光。也正因如此,我才决定在以后的几个月里,重写《流淌――关于教育的第一触觉》。它被它们损毁,我则要它重新回到眼前,而后和他们一起阅读,也算师生间教育关系的延续。同时我和兔子说,他们已有一个极好的基础,一旦某日有个适宜的舞台,他们必能大显身手。兔子即和我筹划,待得某日伸展开去,我们必定与他们一道,也与更多的仁者智者一道,真就创造个偌大的舞台。
四年前的三年时光,我与他们一起度过。其间有过多少嬉笑怒骂的细节,估计一本大书也写不完。至关紧要的一点在于,我与我们所遭逢的跌宕,他们也一齐承受了。譬如我与剑涛在创业之初的艰难,以及稍后分道扬镳所致的纷扰,必在他们心中产生过许多涟漪。而后是我们被迫搬迁,从小镇到小城,从小城到山角。他们多知表面的原因,却不知其实质,恰是它们整体反动的恶果。中途我离开五十天,我突然北上,我为大是大非而走,我却没有和他们明说。他们或能了知许多残酷的事实,因为他们也受到牵连,他们在当地的父母,几乎都被一次次蛮横的追问。此外则是我们的学校与实体不能得到正常发展,我更不能赢得一个平和的腾挪空间。因此毕业时我以愤怒的形式与他们分手,他们则以沉默的身影黯然离去。他们一下子进入生活与生存的现实困境,我则被更严酷的氛围笼罩。当他们大多依凭自己的力气寻得一个个岗位,我则失掉全部的财物与自在,以及好些亲人与朋友的自在。此前我听过艳子与游虹提醒,她们说你千万小心一些,很多眼睛都注意着你。我心存谢意,但我只能报之一笑,埋头依旧做我必定应该做作的事情。
入学前我曾许过不少诺言,后来大都落空。我想如果是在一个安定的环境,也许我先前的设计,未必不能践行。但我不幸是在一个纷乱无序的背景里,我在教育、实体与写作的途径俱被破坏,而且数度中止,长时期里什么也不能做,甚至连想都不能想。如果我一旦显现沉思的状态,它们就会来推攘我说,绝不可以胡思乱想。我说我啥也没想,我只是静一静而已。它们说静一静也不行,你的脑子里没有监控器,你的思绪就只能集中到可见的事物上来。
于是我一度思索,我兴办教育的三年,究竟能够带给他们一些什么。从一个方面说,我不曾尽到应尽的责任,我算是辜负他们跟定与我的初衷了。但我又有些自得,自得于起伏无常的变故,大开大合的进退,以及洪大智慧与现实技能之间的反复冲突,或已奠定他们对于真诚、善良与柔韧的取向,或已打造成功一副副坚挺而乐观的心灵,还有健康、灵动及不断强化的身手。
我也看得见一些趋势。他们彼此之间的相处与相通,颇有手足一般的情谊。他们各有一份生计,多能得心应手,又能常开一副笑脸。他们也多注重持续的学习与充实,预备着未来别开生面。他们和同龄人不同,无论从哪一处看去,都更显得成熟,纯正,豁达,可资信任。因此昨日我对长二说,挺过这两三年,大家就柳暗花明。他问为什么是这两三年呢?我说天机未可泄露,只要准备着,并且保持了良好的心态。昨日还有可乐,她与我往昔的一位棋友结婚,她发来她和她儿子的照片,问它像不像他。娟子还在广东,当初我和他们聚会于成都,她曾通过手机听我讲给大家的言语。
那么其它人与其它事,我们都记在心头。想到某时沟通了,我总会和他们说,他们也会和我说。我知道某一个时候,他们一定大悟,原来我们师生之间的因果,比过去他们所有的把握,都更壮观。四年前的今日,我和许多人一道失去踪迹。一年前的今日,我刚刚回到成都。因此我今日的闲话,必有许多来由与去处。
2005-12-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