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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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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翰现在究竟几岁,我并不能确切算计。当初我还处在相对封闭的环境里,弟却突然要我给他的儿子取个名字,我才猛然发觉,我日复一日作只笼子里的动物也罢,另一个生命却已孕育,并将诞生。
他和我的儿子,以及哥姐的一对儿女,即已构成一个完整的序列,彻底将我推向中年。我必须明白,爷辈的一代已逝,父辈的一代已老,我处于姐弟的中间,不能不挺直一道脊梁。但我无法担待什么,我哥我姐都是。我们同处滔天大浪中的孤岛,并不能在他初生之际,尽早地瞅他一眼,抱他一抱,或是喝杯满月满周岁的酒。他的父母虽在,却也要因为一家三地的鸿沟,骤减许多喜气。
我喜欢云,所以我的笔名和我儿子的名字里,都嵌进一个云字。现在他和云霄是兄弟,又务必在我无从书写与表达的时候,承载我延伸开去的希望。因而我叫他云翰,有翰墨飘香于九霄的意思。再展开一些,即是浩翰于云外的宇宙里,有我等透视一切的眼睛,早看破九州的壁垒与沙尘。
他暂时的啼哭与欢笑,都在茶园和梨园里,那里也曾留下我的许多痕迹。我却不能回返,也不能回顾。我匆匆西行,到达天无三日晴的雨城。我肯定看不见他那边的天,他也勿需体察自身和天地的任何关系。但我记挂着他的名字,以及这名字的初衷和它必将折射的结果。
某天有张照片寄来,他著凉鞋、绿裤与红肚兜,右手指向前方,左手捏一只奶瓶,瓶嘴正塞进他的嘴巴。他很被动,因为他的小姨在一边操纵。他颇不情愿的,却又不能不如此。背景很乱,有草木、藤蔓和小楼,也有残垣、断砖和垃圾。拍照的许是我弟,或是萍子,我能从他专注而雅稚的目光里,看见他父母的影子。
从此我便有个关于他的具体印象,知其幼弱的身躯和无邪的童年,决不能承载我想赋加给他的份量。可我一眼就深入他的内心了,就像我也永远不会对他设防一样。我进入婴孩的混沌的世界里,感觉却是出奇的清晰。此外的烟尘、嚣叫与媒介中的各种嘴脸,都因它而化为齑粉。我们不需要言语,手势,以及有意无意的暗示与感应。我们的关联就像蓝天和白云、神曲和天籁、太阳和月亮的关联。
又到某个时候,他的声音从话筒那边传来,忽而呼我大伯,忽而呼我大爷,然后就是奶气未脱的呼吸。很轻匀,很纯净,如一泓山泉。我无忌地笑,笑声抖落两年里的尘灰与枷锁,枯朽了的爬山虎也立即泛出绿意。
他在长大,我却在变得年轻。他的过程如我,却不会如我一般婉曲和跌宕。其实这既是我的福,也是他的福。我在血与火中历炼金刚不破的身体,他则在血火之后,可以自由自在地漫游,寻找,接受,或拒绝。
当他能够读懂我这几句话时,我敢断言,有福的都该有福,世界也不是今天的世界。
2004-05-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