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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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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前你问我,你何时成为我笔下的主角。我遽然一惊,我都写过她们的故事了,虽然她们都不及你与我的历程深长,我却一直无意梳理我们之间的丝藕。你与我通话之前,你先已远远离开我,又不得不离开他。用你曾经的话说,我是你爱的人,他是爱你的人,两者都一样强烈,你自然不能两全。然而眼前,你却都已失去,因此你要问我,为什么情感的路,原是如此不可捉摸。我只能说,你在我的诗中,早已是主角,只是其中的况味,一如桃林背景里的荷花,以及那边的荷塘,来时与去时,依旧不可捉摸。
我作日月潭,君作日月生。
静影沉碧水,天地一念清。
我写这几句的时候,应该是在你们家后的荷塘。至少是在那个夜晚,我一路载你疾奔,荷香阵阵扑鼻的图景里。我们先到东风渠漫步,而后在草地上偎倚,而后提到你们家的荷塘。我依稀闻到荷香时,你突然问我,可不可以拉拉我的手。你是嗫嚅多次才最终吐出这句话的,你说这话时一身上下都颤抖在激动不安的期待里。我哈哈一笑,顺手便拉你上车,直奔夜幕下的荷塘。月光下你如荷花一般玉立,目送我一段返程的路。我徐徐而行,同时有了这首诗。
我知道我们的起点是在一层楼台,刚刚建成不久,外围还没有栏杆。你却站到断台的边缘,一动不动许久。你是在我轻轻一声呵斥之后,执意站到上边去的。没人可以劝得你下来,我便不能不在几个时辰之后亲临。你沉毅的视线只是盯紧我虚怯的面庞,并不听我任何苍白无力的说教。我不能不收束一层面纱,与你直面关于爱情的话题。
独步杏园念少君,千山为媒灵犀生。
游过双双无量海,哪管风雨不离心。
我承认那一个起点,我有被迫的成份在内。我是过来者,我从不以为我还有什么资格,可以对谁萌动情愫。然而此后,我却还得承认,我逐渐涌动真性情,并且视它为捕捉爱情的一缕阳光。我从青城山回来,特意买一对镇纸,它们合起来,可以凑成心心相印的文字。我一路小心呵护,却仍有一只断折。我立即有了一丝不祥的念头,也便不送它们出去。
我将往重庆的杏园,我与你在塔子山告别。我们攀登九层天,塔顶陡添许多开阔的气象。我准备意味深长而去,在你含情脉脉的注视里。但你已有别样的怅惘,你的心思并不十分在乎我的咏叹,我听出另有一张吉它,因为一双手的粗犷触摸,大致拨动你的心弦。
我毅然离去,不啻在车窗撕碎一团情诗,还将一对镇纸抛到高速路边的荒野。我清楚自己的某个原则,如果谁个并不能够悉心来对待,她便不值得我留恋半分。
我在杏园又看见荷花,于是想起你家的荷塘与你断台的只影。断台的后方是一面窗,我们在第一次表达之前,他们都曾反复暗示,一旦我出行或者回归,窗前都有你顾盼不断的面庞,面庞镶嵌一双焦灼不安的眼睛,真个是要望断秋水。
我想如果我并不轻易舍弃,你未必就不能回来。我信手写下几句话,然后听你电话那头的呢喃。我们都在刹那之间明白,距离与时间的极大延展,即已重新拉拢一段情结。
失却荷塘霜露寒,凛凛热气空自闲。
咋得回头拾破镜,一朝还遇清香来。
可是云凤出现了。你是认识她的,当初我介绍你们认识的时候,并无更多的意料。我只想是两个才气逼人的女子往来,总是互有裨益的幸事。
她却以不可遏止之势,尤其是以全程人生的代价,介入一场本来谁也不会有甚结果的博奕。你敏感在前,我迟钝于后。当我终于发觉些异样的时候,我便不能为了我们之间的任何情思,无端断送她的才华与身心。她是一个虚无的女子,情感是她全部生命的主轴。我既已进入她的视野,我便无法逃脱。我在一封信里与你明言,我说我们必须首先将她振救,其它都可以忽略。
我们在一个深夜分手。我送你走一程二三百米的小街,我们却走得极其漫长。当最后一棵杨柳横现眼前,我们同时哭泣,同时拥抱,同时道一声珍重,也同时约定做一生的知己。
回头我与云凤演绎过生死离别的故事,故事都在你的眼前发生,你装作什么都没看见,我也装作没看见你一阵紧似一阵的痛楚。
我们却共同成全一对新人,其一是我的弟,其一是你的姐。我们有了间接的亲缘,我就在荷花最盛的时节重临荷塘。你带我在无边无际的荷园行走,小径都湮没在交错横陈的荷叶之下。我说这种壮观的绿意,可是我第一次领略。你如荷花一般沉静,你融入博大的绿色背景里,你无声的诗画陡地激起我满腔的热望。
回到你的小屋,我们从深夜谈到凌晨。云凤是激烈的梅花,清峻而凛寒,无序而跌宕。我便渴望清逸的荷花,热烈而端肃,理性而挺拔。我们或许说过梦呓一般的情语,或许有过无遮无拦的憧憬,可是毕竟最终,得不出任何定论。
从此不作昔时游,二错三错道堪忧。
人心必得根除尽,魔性难为正信容。
一身只为归真计,无由再添分外愁。
几度迷离几度悔,几朝醒悟几朝求。
凡尘烟波不足恃,青丝何必强出头。
遥想弹指倏忽过,最宜九霄得自由。
云凤却终于去了,她以极不寻常的方式离去,转瞬切断我们的全部历史。我沉下心来,突然有了清静无为的快意。执著于情的苦果,我算是尝遍了,我便乐得无情无欲的空境。我准备长此以往,不再别生心思。
但你试探着来了。我有一千条理由可以拒绝,但我不待去思索,先已被你浓郁的荷香融化。
我开始滋生原罪的感觉。我曾在重重压力之下坚守我的信念,信念与多出的情愫并不兼容。我想云凤之所以那般远去,必是冥冥中的命运之手,决不允许她来破坏我的信念。我惊出一身冷汗,辗转反侧之余,我写下一首诗,题作《与君绝》。
我交给你的次日,你即离开我们的实体,另谋一个职业。你背影的幽怨还在,但我确知,你已理解我的选择,你既能忍受云凤所致的离分,更能忍受信念所致的离分。对于前者,你或有耿耿于怀的余味。对于后者,你显然能够不惜一切代价来维护。
矢志一箭追青鸟,四季不易红巾飘。
颦笑掩抑多少浪,才得云逸又云萧。
我却在转眼之间发生变故,而且一去就是三年。三年里我忆及许多往事,并用诗词作些记录。你常著一件红衣,即似荷花的绯红,我视作极致的热情与浪漫。
初期我想,不知你现在怎么样呢?次日便有你送来的衣服与棉被,以及断断续续的信札。
我预备在雅地筹建图书室,你即寄来许多书藉。我预备写作些文字,你即寄来一箱稿纸。偶尔也和你通通电话,你的关切与祝愿,以及与我应和得紧的格格笑声,总能驱除青衣江畔的无限阴霾。
曾恋旧时林,不期鸟已飞。
聚散各本份,奈何笔生悲。
仁者仁犹在,渺远唯子规。
破圆一面镜,恒如月盈亏。
极险之地,我与晓鸥各挥笔墨,他画荷花,我题荷诗,于内于外的不尽之意,无不寓含其中。兔子好论大计,计在天下人与天下事。我们常常谈到你,以及荷塘之后漫山遍野的桃林。
你却逐渐吱唔起来,好似一夜之间,我们就有了隔膜不透的大墙。兔子说,你也许有了男友。我闲闲的一挥手,说那是情理中的事,绝不影响我们什么。
但我私意之下却有些黯然,我写下《别镜》一诗,将某种豁达与某种悲哀尽皆囊括。
我别无所求,所求唯有一件,即是帮一把兔子。兔子抱负高远,却蒙不白之冤。我却要待你来辅助。我给你打过一次电话,而后又打一次,而后再打一次。每次你都说要赴约,我也便在充分准备之下,坚信一个承诺。我与兔子的计划极其周密,倘若时机差之毫厘,一切也就付之东流。我们的希望都在你的身上,你却在应该到达的时辰,依旧在成都忙碌你的活计。梦幻泡影之后,我曾写过几句诗:再约人不至,转眼事已非;遍观旧识里,谁堪酒一杯。我还发出一封信,表达一种无以复加的愤怒。我说莫非成都土生土长的女子,真个只如艳冶而不耐春寒的桃花,决不能在关键时刻担当道义?
那时我下定一个决心,再不与此人往来。此人只能在温和的情境里共欢乐,决不可以在极端的情境里共患难。
伊人寻何处,春日独踟蹰。
舶来节一个,徒忆东风渠。
回来时再见,我却必须反省我的情绪。你的处境并不比我更宽和,你在另一种艰难的状态里为人所爱,你感恩于此,便欲与他终身厮守。你多有身心与物俱觉困顿的时刻,你却竭力满足我的几乎全部需求,除开那次我与兔子的谋划。你为此表示百般愧意,我却毕竟知晓,天意就是天意,他合该再历一劫,因此偶然的错失,其实就是注定的必然。
我回老家过春节,在2月14日的这天,即兴发送给你一首短诗。稍后我回成都,我对众人演讲的那晚,你无声无息到来。而后我们一道在都市里行走,其时是初春,夜气尚且寒冷。你问,你可不可以拉我的手。我哈哈一笑,顺势挽了你的胳臂同行。
我决计东游,不时问候你一两句。问候的双方都很平淡,或如熟透了的故人。某日我似乎预感到什么,再次拿起电话。你便有了哭泣,那是不胜其悲的哭泣。我听出来了,他在外边有了另一个人,他却一次次回来言谎;你曾为他的恶疾耗尽一切,他却不声不响有了外遇。
你问我,你为何处处失败。
我说,那就等待下一次成功。
我们聊了许久,聊到哭声最终变成笑声。
我说,你仍是一个坚韧的女子。
你说,和你一说话,我不想强大,也总要强大一些。
我想这就是意义,你与我交往以来的意义。你生长于柔媚的成都平原的一隅,你的故乡满是桃花,你的家园满是荷花。每年桃花节的日子,赏花的人流重重叠叠,远远压过亿万朵桃花。桃花很烂漫,桃花却与成都大多虚伪的男女一样,冠冕而无骨力,轻佻而无雅韵。你或有桃花的影子,你却在小天地的荷塘,更多濡染了荷香。
只是人走了,荷塘也将消亡的时候,你又会如何?荷塘所在的土地已被圈定,你不仅要丧失荷花,你连父母刚建成不久的小楼,也会在顷刻之间丧失。那么这一方水土,于山而言,就只有了桃花;于平地而言,就只有了水泥路与娱乐场。
你又会如何?
你可能会说,荷香留在梦里,也便永远驻进心坎。
我可能会说,坚韧始终,你还是荷花一样的女子。
不过这都是后来的事。现在主要可以确定的,我信念中的内涵,我们越发可以沟通。其实总结起来,它不过就是对于荷花的本色的信念。
2006-01-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