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变中国核战略是个大噱头

丁咚 文

《南方周末》2009年6月17日发表该报记者文章《中国核战略：当变则变》，提出中国的核战略在国际和中国周边核现实发生变化及核大国战略调整的背景下，中国的核战略“当变则变”。文中所依据的主要论据有三：

一是中国周边的核事态恶化，“而更大的变数，是新近的一系列核事件，从印巴核竞赛，到朝鲜核试验，都发生在中国周边。尤其是朝鲜半岛的安全局势急剧恶化，似乎令东北亚的大规模核军备竞赛，已然迫在眼前。”

二是“美国在全球部署的反导系统”，对数量庞大的俄罗斯核武器作用不大，但“对洲际导弹数量少得多的中国，却是致命的。”

三是美俄两个核大国多年来对其核战略持续作调整。在过去20多年时间里，每隔七年，克里斯蒂就会召集美国的各方专家，起草《核态势评估报告》，作为美国核战略的重要文件。美国核战略“既注重威慑，也基于核实战”，2005年美国国防部完成的《联合核作战行动原则》，更是规定美军可以对使用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的敌国或恐怖分子发动“先发制人”的核攻击。在普京主政时期，俄罗斯核战略也愈发向进攻方向倾斜，首次将“保留首先使用核武器的权利”作为条文颁布，正式提出了“先发制人”的核打击原则。

为此，该文提出三项对策。

一是致力于提高核武器的性能，中国的科学家已经通过实验室模拟，找到了让核弹头在原先的设计使用年限后仍能继续发挥作用的方法。

二是“中国对别国发射洲际导弹的预警能力也急需加强”。

三是援引了国内核战略专家“有效防卫”的概念。“中国应该要具备遭受核打击的承受力。”国防大学教授孟祥青对本报记者说，“在遭受核打击后，实施核反击。”
笔者以为，该文通篇所引之事实俱是存在。中国周边形成一个世界上最大、最密集的核包围圈，无疑会加剧东北亚的核军备竞赛，美国在全球部署反导系统，美俄奉行进攻性的核战略，都会影响中国的战略安全。

但是，据此认为应该调整中国已经实施了几十年的稳健的核战略，并不明智，也不合时宜，更无此必要，纯属媒体和学界提出的一大哗众取宠的噱头，无助于改善中国的周边核环境，无助于加强中国的战略安全，相反会破坏世界的战略平衡，招致部分国家的敌意和防备，助长“中国威胁论”，破坏中国的睦邻友好关系，对中国的战略安全带来隐患，而且不符合中国负责任的大国形象和谋求建设和谐世界的努力，进而损害中国的国家战略利益。

理由如下：

其一，针对美国部署全球反导系统，提高核武器性能，发展洲际导弹预警能力，都不是战略层面的政策，而只是战术和策略层面的做法。

其二，中国周边核武国家林立，应对之策不该是实行进攻性的核战略，否则不仅达不到遏制的目的，反倒会挑起有关国家研制核武器的冲动，造成不可估量的后果，正确的做法应该是联合国际社会，阻止有关国家继续研制核武器，对既有的核国家则应防止核扩散。

其三，美俄两国奉行“先发制人”的核战略，不过是个“纸老虎”政策，自从广岛、长崎核爆以后，核武器的使用成了个不成文的禁忌，因为一旦使用核武器，就意味着毁灭，即使像美俄这样的大国，也不会轻易使用核武器，那么所谓的“先发制人”战略又有何用？何况在他们宣称这一战略的同时，这个世界的有核国家不是减少了，而是增加了，世界越来越不安全，越来越多人蒙在核阴影之下。

其四，中国需要一个和平的发展环境，欲求和平必以和平示人，夸大中国的安全威胁，挑战现有世界秩序，以主动的核战略挑动世界的敏感神经，是愚夫蛮汉之所为。

中国自拥有核武器的那一天始，就把不首先使用核武器作为国家核战略的根本，而且是当今有核国家中唯一作此宣示的。中国的具体核战略的文字表述，共有四次，现摘录如下：

第一次提出：

据新华社1964年10月20日报道，当年中国总理周恩来于十月十七日致电世界各国政府首脑，转达中国政府在一九***年十月十六日声明中提出的关于召开世界各国首脑会议讨论全面禁止和彻底销毁核武器问题的建议，并表示希望这个建议能够得到各国政府的有利考虑和积极响应。电报全文如下：

“阁下：

一九***年十月十六日，中国爆炸了一颗原子弹，成功地进行了第一次核试验。同日，中国政府就这一事件发表声明，详细地阐明了中国对于核武器问题的立场。

中国政府一贯主张全面禁止和彻底销毁核武器，中国进行核试验、发展核武器，是被迫而为的。中国掌握核武器，完全是为了防御，为了保卫中国人民免受美国的核威胁。

中国政府郑重宣布，在任何时候、任何情况下，中国都不会首先使用核武器。

中国政府继续争取通过国际协商，实现全面禁止和彻底销毁核武器，并且为此，在自己的声明中，提出了以下建议，即：

“召开世界各国首脑会议，讨论全面禁止和彻底销毁核武器问题。作为第一步，各国首脑会议应当达成协议，即拥有核武器的国家和很快可能拥有核武器的国家承担义务，保证不使用核武器，不对无核武器国家使用核武器，不对无核武器区使用核武器，彼此也不使用核武器。”

防止核战争，消灭核武器，是全世界一切爱好和平的国家和人民的共同愿望。中国政府真诚地希望，中国政府的上述建议将得到贵国政府的有利考虑和积极响应。 

顺致最崇高敬意

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务院总理 周恩来

一九***年十月十七日于北京”

第二次提出：

1984年5月，中国第二炮兵部队(以下简称“二炮”)开始担负作战值班任务后，一直到上世纪末，二炮的教科书中对核战略的表述，都是“有限报复”。据称，这种表述是根据邓小平的一次谈话而总结出来的。

第三次提出：

第四次提出：

2008年中国的国防白皮书。

“ 中国实行积极防御的军事战略，在战略上坚持防御、自卫和后发制人的原则。适应世界军事发展的新趋势，依据国家安全和发展战略的要求，中国制定了新时期积极防御的军事战略方针。”

“这一方针注重遏制危机和战争。坚持军事斗争与政治、外交、经济、文化、法律等各领域的斗争密切配合，积极营造有利的安全环境，主动预防、化解危机，慑止冲突和战争的爆发。严守自卫立场，慎重使用武力，有效控制战局，努力降低战争风险和代价。建立精干高效的威慑力量，灵活运用威慑方式。中国始终奉行不首先使用核武器的政策，坚持自卫防御的核战略，不与任何国家进行核军备竞赛。”

我国现行的核战略经过了45年时间的考验，是中国人民和政府审视世界、运筹帷幄、深思熟虑得出的重大结论，是中国立足于世界的重大原则。虽然经过了若干次修订，但基本原则和基本内容并未改变，始终如一。所谓中国核战略，是中国必须长期坚持的、关于核武器使用的指导思想、基本原则和根本方法，是中国核外交的总论，绝不应该因为具体的国际环境的变化或发生某件突发事件，就轻易改变中国的核战略。过去没有、现在没有、将来很长一段历史时期，中国都没必要放弃目前核战略的主要思想。

事实上，中国首次核试验后提出的核战略思想，极具政治谋略和政治智慧，经过多年的发展，更加成熟、务实、有效。

首先，中国核战略的基础是“身上有粮，心里不慌”，人有我有，人无我也有，注重核武器的研发，掌握撒手锏武器。

其次，中国核战略的精髓是“以退为进，掌握主动。”核武器说到底是个政治性武器，历史上除了广岛、长崎核爆，再无第三次，说明核武器的使用在全世界是个禁忌，万不得已——一般是自身遭到毁灭性的攻击，核武器都不会使用，所以说核武器是“纸老虎”也不为过，它所起到的作用是战略威慑。鉴于此，中国提出“在任何时候、任何情况下，中国都不会首先使用核武器。”并不说明软弱，也不说明中国愚蠢，相反，说明深刻认识到核武器的实质，深具谋略。

其三，中国核战略的目标是“不战而屈人之兵”。“根本目标是遏制他国对中国使用或威胁使用核武器”。“主动预防、化解危机，慑止冲突和战争的爆发。严守自卫立场，慎重使用武力，有效控制战局，努力降低战争风险和代价。”实践证明，中国的核战略是行之有效的，确实起到了战略威慑、确保自身战略安全的作用。

不能不说《中国核战略：当变则变》的作者具有强烈的危机意识和自觉的爱国心，希望应对新时期国际环境变化和他国核政策调整所带来的巨大挑战，提出中国核战略不墨守成规，“当变则变”，其出发点是好的。

但笔者认为，首先，该文作者仅仅出于满腔热忱，提出了一些问题，但并未提出新的有效的核战略，其实都是战术和策略层面的东西；即使是文章最后搬出来的某位专家的“有效防卫”说，也不过是关于核战略新的文字游戏罢了，是所谓专家借以养家糊口的工具而已，对中国核战略并未提出新的东西，在陈词滥调的基础上，添加了些作料，味道比以前更好而已，实质上“换汤不换药”。

其次，中国需要调整的不是核战略，而是核战略的运用，即核战术、核策略，中国的自卫防御需要足够数量、精度很高、陆基、海基以及空中的多形式、多渠道的核武器，中国应具有有效防卫他国核袭击的战略屏障和防护系统，确保中国在受到第一波核打击后，能够对敌实施残酷、无情打击，以有效遏止他国的冒犯和核冒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