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要有包容异见的雅量

丁咚  文

中美第四轮战略与经济对话在正式议题之外，还有一件戏剧性的插曲。在对话正式开始前几天，著名盲人维权人士陈光诚进入美国驻华大使馆寻求医疗救助。在中美双方外交部门的紧密磋商下，根据个人意愿，陈走出大使馆并在美国有关人员陪护下入院治疗。

时隔不久，情势急转直下，据说陈在经过进一步考虑，特别是在朋友们的提醒下对其个人和家庭命运前景慎重考虑后，重新提出要求远走美国。中美外交部门现在已经确定，在美国国务院的协助下，陈将赴美国留学。

国务委员戴秉国在公开声明中指责美国利用人权问题干涉中国内政，并称“新中国成立以来，中国的人权事业取得了巨大的进步。在人权问题上没有国家尽善尽美。中国将继续沿着自己选择的正确道路前行，让中国人民生活得更加幸福、更有尊严，让社会更加公正、和谐。”

但在陈光诚事件上我们看不到这种迹象，陈光诚事件不是始自今日，而是一个拖了很久的老问题。作为一个盲人，他自学成为精通法律的维权人士，并因此曾经入狱，受到非法拘禁。长期以来国内外各界都通过各种渠道、各种方式营救他，难道向来消息灵通的中国政府对此毫无所闻？但为什么直到美国介入，才让公众广泛知道此一事件，才让陈光诚重获自由？

戴先生还有一句话，“13亿中国人有权走不同于西方的发展道路”。确实，如果真的由13亿中国人共同决定中国该走的道路，我会举双手赞成；如果不够，可以再加两只脚；如果还不够，我可以五体投地。但如果不是由13亿中国人共同决定，而是“被代表”，由一部分利益共同体的组成人员来决定13亿中国人的道路。我相信，那些“被代表”的“13亿中国人”也不会答应。

在陈光诚事件上，尊重了13亿中国人的感受了吗？尊重了他们的意愿了吗？尊重了他们的权益了吗？没有，在他进入美国使馆之前，多数人不知道这一事件，不知道他受到的伤害。陈光诚受到个人迫害，既没有经过法律的同意，也没有经过国民的同意。在长达数年时间里，他公然受到非人待遇，而那些营救他的组织和人，也受到了不明身份的人的武装阻挠和粗暴对待。

这些血淋淋的事实，让13亿中国人如何相信他们能够确保自己的安全和自由？如何能够相信那些冠冕堂皇的承诺？

不正因为陈光诚不相信中国政府所作的承诺，从一开始强烈要求留在国内，转而改变态度，要到美国的 吗？13亿中国人其实跟陈光诚没什么不一样，无数事实让他们无法相信那些辞令精美、逻辑缜密的承诺。一个连自己制定的宪法都无法得到落实的国家还能有什么信誉可言？

近代世界历史的发展为我国提供了一个很好的参照物，美国、日本、德国、英国、法国能够不断消除前进道路上的障碍，长期保持繁荣，最根本的是它们都建立了比较好的国家制度、体制和机制框架，特别是开放包容、悦纳异见，成为它们国家精神必不可少的一部分。

任何一国要实现长久发展，在此进程中攻坚克难，寻找一条符合自己国家实际的发展道路，都离不开敞开胸怀，海纳百川，对一切来自外部的批评乃至责难之声持宽容、乐见以及勇于直面问题和错误，勇于自我纠错的态度。

但我国在面对外界含蓄的无声的批评，实乃善意的帮助的时候——我们权且将美国此行为当作苦口婆心的劝导，却宁愿藏污纳垢，文过饰非，不仅不直面和承认自身存在的不足乃至错误，还要指责美国人干涉内政；不仅不感谢一些美国人在此问题上付出的巨大努力，还要罗织文章点名批评（我指的是美国驻华大使骆家辉先生）。

应该说美国在处理此一问题上已经保持了很好的克制，全部过程都在保密情况下进行，为一些人保存了颜面。毋庸置疑，陈光诚以及陈光诚事件是中国脸上一块硕大的伤疤，对待造成这个伤疤的原因，美国没有公开批评，没有责难中国政府，当然从国际法的角度说，他们也无权对一国政府这么做。

但陈的问题，是个人安全和自由问题，是全人类共同面对的问题，而不是哪一国的问题。长久以来，当局虽然有充分的能力但没有意愿为陈光诚的个人安全和自由提供保障，这是有目共睹的事实。即使陈有什么罪愆，也应当通过正式的法律渠道去解决，而不是非法进行软禁，公然对之进行凌辱。

美国这种行为，在历史上是很得到有些人理解的。据闻，《新华日报》1943年7月4日由毛泽东亲自撰写的社论指出，“美国是自由世界的核心，民主的保护神，人民的朋友，专制者的敌人。所有的封建专制统治者都把美国当眼中钉。美国是人类社会的成功模式的榜样。”

说得多好？！其实当今我国掌权者何尝不知道这一点？他们的子子孙孙没有多少留在国内，都被送到了美国，或者其他西方国家。连他们都对自己治下的国内环境无法信任，凭什么要让13亿中国人这么做？

人类是个大家庭，在整个地球上，人们彼此共处，息息相关。对一些共通的问题，需要全人类一起想办法解决，特别是当某一部分无能力或者无意愿解决的时候，由外力介入促进解决，不失为有利于多数人的办法。

中国的人权问题、民主自由问题、社会公平正义问题，官方固然有一套华美的漂亮的说辞，但13亿国民心中更有自己的一杆秤，任何人任何势力都没有办法篡改13亿中国人的这种由衷感受，充其量他们只能以强力的方式“代表”这种感受，正如他们经常做的那样。

悦纳异见，当然还有另一部分，对一国而言也是更关键、更根本的部分，就是在国内确保言论自由、新闻自由。这是大家都想要，也都向往已久的，在此不再多说。

仅举一例： 一年一度的白宫记者协会招待宴会上周举行，当晚奥巴马大讲俏皮话，希拉里、罗姆尼、最近曝出召妓丑闻的特勤局都成为他的吐槽对象。最后他说：媒体自由让我们不怕质疑，敢于调查，直言批判……我知道你们有时让我不好过，我也非常想让你们不好过，但我从未忘记我们的国家要仰仗你们。

我国的政治领导人们什么时候也能有美国总统的这种胸怀和识见，对国内外的批评之声抱着宽容和悦纳的态度，认真吸取每条意见乃至质疑，改善施政，让中国人自由、快乐、富足、安全地生活、工作和娱乐，我同样相信，13亿中国人会举起26亿只手和26亿只脚来支持和拥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