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30日,狂欢一夜的台北恢复了平静。中华统一促进党总裁张安乐出现在台北复兴北路的党部,助手递给他一份资料,他扫了一眼,扔在桌子上:“国民党惨败。”
就在前一晚,台湾“九合一”选举结果出炉,六个“直辖市”中国民党只有新北以微弱优势胜出,南部依旧久攻不下,原先执政的台北与台中却被对手轻松拿下。评论家和名嘴们说,国民党失去了年轻人的支持,但在张安乐看来,这是年轻人全面“绿化”的结果。
“台湾最大的问题是没有中国人了。”在访谈中,张安乐反复强调着。
1948年,张安乐出生在南京,1949年就随父母来到台湾。在那个外省与本省人对立的年代里,原本是学习成绩优异的乖学生张安乐,却成了叱咤江湖的竹联帮大佬“白狼”。虽然后来他渐渐淡出了帮派事务,但江湖地位却无人能撼动。
2004年,台湾正值陈水扁当政时期。5月9日,张安乐率领二十余名志士前往广州祭拜黄花岗七十二烈士,并在灵前宣誓成立台湾保护中华大同盟。2005年,台湾光复60周年,台湾保护中华大同盟正式改名为中华统一促进党,张安乐任总裁。
2013年,避居大陆17年的张安乐选择主动返台。他说,这是对未来的忧虑让他回来,这是时代的使命,否则他上对不起祖宗,下对不起子孙。
回到台湾一年多后,面对蓝营“九合一”的惨状,张安乐感到对未来有些悲观。
红色力量
2013年6月29日下午两点,从上海起飞的国航CA197航班抵达台北松山机场。被台湾当局通缉了17年的张安乐主动回到台湾,这位前竹联帮大佬选择在他65岁时,完全投身于促进两岸统一事业。
当机舱门打开,几个全副武装的“霹雳小组”成员立即上前,给张安乐扣上了手铐。张安乐没有反抗,他微笑着配合,手里举着一本他自己写的书,深蓝色的封面,亮黄色的一栏上写着“和平统一一国两制”。
相机快门声此起彼伏,闪光灯照花了人眼。张安乐挥舞着小册子:“拍清楚些哦”。机场外,上千名中华统一促进党党员和支持者扛着红旗迎接,他对人群说:“乡亲们,我回来了。”
后来回忆起这一段,张安乐笑地有些狡黠,“我知道他们对看我被抓感兴趣,对看我被带手铐那一刻更感兴趣”,“可以说我回来,就为了那一刹那”。
警方和媒体为他举书的动作打了一次又一次的口水仗。但他自己倒颇为坦荡:“我回来前跟他们讲,我要带本书。他们问什么书,我说是我自己写的书。他们也没问内容,以为是件小事,就没对上面通报,也没对下面人讲。”
在回到台湾这一年多里,张安乐受邀去参观拜访了很多宫庙。从历史系毕业的张安乐对中华文化有着难以割舍的情怀。“我们中国山川阻隔,交通不方便,各地都有方言,为什么可以凝聚在一起,就靠这些神明的故事或者是戏剧,大家共同信仰包公、岳飞这些神明,它们把中国人凝聚在一起。”在他的党部办公室里,随处可见关公的塑像。
强调于两岸的文化连接,张安乐自己改编了《大中国》这首歌。第一段的歌词改为了“我们都有一个家,名字叫中国。香火绵延五千年,世界我第一。尧舜禹汤文武周公,开创我文明;儒墨道法大智慧,指导我人生”。原先的歌词中并没有出现台湾,张安乐觉得不妥,于是把第二段中描述中国幅员辽阔的词改成了“还有台湾和海南,是大海两明珠”。
好友王丰曾评价他“有着极强的大中华情结”。在接受媒体采访时,张安乐公开表示自己是山西人。虽然是在台湾长大,他却倔强的保持着外省人的饮食口味。在参加名嘴赵少康主持的《少康战情室》节目中,他和民进党议员李庆锋正面交锋。当众人质问他的国籍时,他回答:“我是中国籍啊!”随后亮出自己的“中华民国”身份证。
张安乐把中华统一促进党称为“红色”,在他的政治光谱中,统派是红色,认同一个中国;其次是深蓝,认同“中华民国”包括大陆地区;而光谱的对立一边是“台独”,追求台湾成为一个与中国大陆完全没有关系的独立主权国家。在张安乐看来,深蓝阵营是盟友,而深绿的“台独”是他们要与之对抗的敌人。
“绿化”的青年
11月30日晚,台北八德里二段的公园里。张安乐慢慢走着,几个路过的年轻人好奇地望过来。一个老伯默默走近,伸出手来,低声道:“白先生。”张安乐看了他一眼,点点头,与他握了手,拍拍他的肩膀:“加油。”
只有在看到这一幕的时候,人们才会突然醒悟起来,这位面带微笑的儒雅老先生曾经是威震江湖的大哥。但如今在公开场合,他更喜欢强调自己的另一重身份。
张安乐名片的左上角,中华统一促进党党标的下方,写着“政治义工”四个字。在回到台湾后,张安乐接受媒体时说,“政治义工”就是“为政治付出,不想从中得到任何回馈”。一个高级党工告诉记者,在2005年中华统一促进党成立时,他们的党部办公室非常小,直到张安乐从大陆回台,他们才搬到现在这个办公室。
“没有资源。”曾经的江湖大佬在面对如今的政治现实时,也不得不感慨。学校教育的决定权掌握在政府手里,他们无能为力。更让张安乐担忧的是,现在岛内潜移默化的把台湾与中国区分开,甚至是亲蓝的媒体也不例外。
张安乐对统派的未来并不感到乐观。在采访的中途,他接了个电话,那是他一个老友打来的。老友在“九合一”选举中把票投给了民进党台中市长候选人林佳龙,张安乐笑了笑回答:“我们结果很惨。”
张安乐把此次蓝营的失败归结于台湾年轻一代的全面“绿化”,他不认为台湾有超越蓝绿的存在,而是全面“绿化”。张安乐曾经问过一个党工的两个大学生子女,你们是不是中国人,两个孩子互相看了看,说自己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张安乐又问,你们是不是台湾人,他们点头说是。“经过这一年多的观察,现在两岸最大的危机是台湾已经没有中国人了。从李登辉开始,陈水扁去中国化教育做的很彻底,马英九又不敢拨乱反正,现在这些小孩长大了。现在30岁以下的都是从李登辉时代成长起来的。”
“本来有的反中情绪在这几十年里发酵了。”让张安乐感到有些愤懑的是,很多外省二代、三代也渐渐向绿色方向倾斜。“现在完全是绿色的一个氛围,这些精英必须要有舞台。”
“台湾现在最大的问题是国族认同,不是蓝绿。”在被问到柯文哲现象时,张安乐如此回答。
对话 许晔
谈“九合一”
凤凰网资讯:您回到台湾后感受是什么?
张安乐:这个台湾就这样子,像讲说这次经过这一年多的观察,现在两岸最大的危机台湾已经没有中国人了。
凤凰网资讯:就是没有中国人这种认同意识了吗?
张安乐:他不认为自己是中国人。大陆来的第三代都不认为自己是中国人。
因为从李登辉开始,陈水扁去中国化教育做的很彻底,马英九又不敢拨乱反正,这些小孩现在成长了,现在30岁以下都是李登辉时代成长的。现在台湾最大的危机没有中国人。不要说年轻人不认同,包括很多大陆过来二代的精英“绿化”,现在一连串人天天在骂大陆也好,骂国民党,骂马英九,这些精英基本上大部分都是外省二代。
这点很奇怪,怎么突然都一下变成这样。因为现在完全是绿色的一个氛围,这些精英必须要有舞台,这是恶性循环。你们感觉郝龙斌好像深蓝的对不对?
在日本统治台湾的时候建造一个北投公园,给日本人立了一个碑,后来台湾光复以后,那个碑除掉了,放的孙中山先生的碑,可是郝龙斌在日本始政119周年,重新替日本立碑,请的神风特攻队的后人来,把观光局局长女打扮成日本艺妓来招呼。悲哀的三个都是外省人,父亲都是打过日本人的,外省二代应该中国情怀很深的,现在他们的日本情怀可能还超过中国情怀,这是危机。
台湾现在这次不是国民党败,是国民党败没有错,但是不是什么超越蓝绿,不是柯文哲超越蓝绿,而是选民结构已经变了。
凤凰网资讯:您认为国民党“九合一”大败是因为选民结构改变了?
张安乐:这种反中或者是去中国化,这几十年已经发酵了,这是最重要的。
第二是马英九要负很大的责任,马英九为什么要负责任?他很低能。因为民进党是一个有理念的政党,他们就是要台湾永远脱离中国,国民党以前是有理念,两蒋时代有,现在国民党是没有理念的政党。国民党只是这几十年来利益感情共生的一个政党,只有共同利益没有共同的信仰。国民党的基层就靠地方的村里长,乡镇民代表,乡镇长。很多民进党的县市,县市长是民进党,可是乡镇长,乡镇民代表不是国民党籍的就是无党籍的,无党籍是亲国民党的,因为他的对手是民进党,大家都是这样。结果李登辉想废乡镇,陈水扁想废乡镇,我那时候写文章批评他,你废乡镇就是挖国民党墙角,结果都没废掉,马英九一口气废掉了五个县的乡镇,高雄县、台南县、台中县、桃园县、台北县。这莫名其妙。
当时我到南部去,人家跟我讲报仇的机会来了,2012年选举应该教训他(马英九)一下损失200万票。当时人家有到,他要改所谓的六都,没有道理,改得莫名其妙。第二当然是砍公教福利,公教的福利陈水扁想砍不敢砍,马英九还很得意讲一句话,你们都说我没有魄力,公教的福利谁都不敢动,我动了。
谈两岸政策
张安乐:今天其实大陆也有很严重的马英九心态。
凤凰网资讯:这是什么意思?
张安乐:我在大陆讲过很多次,不要认为深蓝的或者北部的一定是支持你的。现在我想这次选完以后要反省了,南部越来越绿,北部也绿化了。我举个例子。马英九大选胜利后跑到云林讲过一句话,他说自从我当政以后两岸关系都和缓了,我们云林的农产品可以登陆大陆了,结果当时的县长苏治芬当着马英九面讲,马英九你不要往脸上贴金,是我卖到大陆的。
我一个理论就是奶嘴理论,我的孙子他的保姆都是我请的,奶粉我供应的,可是每天谁喂他的奶?保姆。保姆抱着他,我说来爷爷抱抱,但是不行,我一抱就哭,他离不开保姆。牛奶我供应的,奶嘴是保姆的。今天大陆对台湾是善意的,牛奶工厂是红色的,奶嘴是绿色的。人家怎么知道这工厂,就认这个绿色奶嘴。
台湾现在最大的问题没有中国人,一个是教育,李登辉时代的学校教育跟社会教育。媒体现在一片绿色的风貌,这些媒体都是国民党当年培养出来的精英,但是因为没有平台,必须在绿色的平台里面混,绿色话讲久了,自己也绿了。
谈未来发展
张安乐:社会教育我们还可以做,因为只要有资源你就可以了,学校教育你是没办法,教科书这个事情是没办法
第二做红色的公益,为什么呢?因为你做社会公益民众会被感动,比方来讲我到南部,没想到在台湾乡下发送白米,120公斤的白米,人家排队来领,你才知道南部贫富悬殊这么大。这种社会公益马上可以打动人,帮助弱势。我们送这东西其实可以打上五星标签,刚开始民进党都会骂,不要怕他骂,因为对受灾户来讲,我今天需要米下锅,什么颜色的米都不重要,我要米下锅,你一定要做这一步。
第三,大陆一切善意透过红色奶嘴,比方来讲,还有这么不到10%的人还想为统一做贡献的,可以通过他们来在台湾采购,为什么呢?第一,他可以凝聚他的力量,第二在采购过程中一定有利润可以留下来,好好发展他的组织。
第四就是信仰的交流,为什么?因为台湾公庙信仰的神都是华夏诸神,主庙都在大陆,促进交流,把主庙神请过来或者请这边人去那边这种做交流,这很重要。
第五当然是民间的交流,还有村里长的交流、基层的交流,但是交流都希望透过红色交流,比方我们要组个团请里长去大陆,去那边后被大陆招待,我说不是我招待是人家大陆要招待,但这是我组织的,这样就可以壮大台湾统派的力量。这五个方式可以壮大台湾的红色力量。
谈太阳花学运
凤凰网资讯:太阳花学运期间,您也组织了很多人就是去立法院门口要反反服贸吗?当时为什么要这样做?
张安乐:看不下去了。蔡英文阴狠、王金平权谋、马英九软弱、郝龙斌投机,他们不做,我们来做,那已经是看不下去,太过分。学生把立法院变成他们的王国,他们把入口封住,警察要帮他们检查身份证,你要进他他们同意,变成他们的地盘了,这太过分了。
我们其实本来是准备进攻的,直接从后门攻,我说不要,先开记者会,我们格局不一样。我们开记者会说要去,去了以后,我们特别在4月1号愚人节去,意思是说反服贸是个骗局,假借反服贸,其实是反中。我们回来以后准备再开记者招待会说,如果学生礼拜五再不撤,礼拜六我们就进攻,如果因此发生动乱,不是我们责任,是学生跟警察的责任。结果礼拜天警政署得到了消息,一个高级警官跟我讲,如果你们开记者招待会的话,我们警政署就完了,因为我们礼拜一只要一进攻,学生就两难了,撤还是不撤,那警察必须要驱离他们了。他说,学生反正要撤的,可不可以再给他几天时间。我说好,因为我们也不想作秀,我们只想说让学生离开,就没想到礼拜天就完了。礼拜一他们就把王金平叫去,给他个台阶下,学生就宣布撤。本来如果我们礼拜一的记者招待会一开,警察局就很没面子,王金平也没面子。
凤凰网资讯:但媒体上是把太阳花世代视作一种新的力量,因为最近台湾也有很多人在讨论公民社会的觉醒,您会认为有这种第三种力量吗?
张安乐:他们藐视法律,为什么?因为台湾的法律、台湾的警察碰上绿色的就转弯,民进党这点厉害,警察你怎么样,就是暴力执法什么都来了。学生他们真的是英雄?英雄不敢出来?你违法了,躲在楼上开一个窗口来看,被人家拍下来。那天为什么要警察来保护?他们自己不出来面对,事后还怪警察没保护他,那警察还跟他们吵架,你现在讲我那天不是我保护你们,你们呢?
台湾绝对没有第三势力,基本上就是现在一大一小,大就是绿,没有什么第三势力,理念都一样,只是“台独”是新世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