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安到壶口瀑布有近两百公里，要在车上枯坐两、三个小时的确是一件相当无聊的事情，可是，有老林在，情况就变的大不一样了。一路上，老林不断地发表奇谈怪论，让大家几乎应接不暇。最为有趣的要数关于“妻妾制度”的话题。

“都说‘妻妾制度’是封建糟粕，体现了男女间的不平等，其实，‘妻妾制度’不仅有它的道理，而且对家庭和谐是很有贡献的。女人通常五十多岁就失去性趣了，可是男人一般要到八八六十四岁。既然妻子不能继续履行职责，那就没有理由不让男人娶更加年轻的妾室来代劳。这可是黄帝内经里说的哟。”为了增强说服力，老林甚至请出了老祖宗。

“可是女人通常比较善妒，虽然不反对也不一定能够融洽相处呀？怎么能说家庭和谐呢？”学风一向严谨的文哥提出了疑问。

“哈哈，这你就不知道了。男人娶了妾，妻子的地位不但没有下降反而得到了提升，不仅当家做主掌管了财权，而且可以指使小妾干活，享受小妾的伺候，你说她何乐而不为呢？”

“那小妾能甘心吗？这也是不安定因素呀。”文哥依旧不肯放弃。

“小妾是不甘心，可她有盼头呀，反正我年轻，把你们都熬死了，最后这份家财还不都是我的吗？”

文哥不做声了。

男人们一脸得意，用坏坏的眼神看着女人们。

“老林精通黄帝内经，令人佩服。不知你对‘易经’有没有研究？”女人终于开始反击了，问话的是“运动型美女”。

“略知一二。”

“好，那我想请教一下，‘易经’中的卦是什么意思？”

就算明知老林讲的是歪理，可是作为女人要正面反驳他的“妻妾论”却是有点难以启齿，只要在易经上问倒了老林，他的“妻妾论”可靠性自然就要大打折扣了。这个女人还真不简单呐！居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组织起反击，而且战术运用深得兵法之要。

“‘卦’字通‘挂’，‘挂’画像的‘挂’，意思是，事物就如同画像一般挂在你的面前，让你自己去感悟其中的奥秘。我说的对吗？”老林不慌不忙地回答道。

“唔，……”

反击宣告失败。

通过这一番引经据典的交锋，老汉惊异地发现，返祖归宗在他们这一代人当中并不是个别的文化现象。人在年轻的时候喜欢向前看，关注的是目标和结果，读的是卡耐基、松下幸之助等人的“成功宝典”，或是“电脑速成”，“肉猪快速催肥”之类的书；随着逐渐变老，人越来越喜欢向后看，越来越关注起因和根源，也越来越喜欢研究四书五经之类的古董书籍。有一个成语叫“叶落归根”，似乎描述的正是这样的一幅卦象呢。

“你们看，”司机洪师傅提醒大家，“前面就是黄河了。以黄河为界，这边是陕西，那边是山西。黄河上的那座大桥也是两个省共同修建的。说起这座桥还有个笑话呢。当初修桥的时候，双方商量好一家修一半。可是陕西这边修了一半了，那边还没有动工。陕西这边就想，饿就吃点亏多修一点吧。可是修到三分之二了，那边还是不动工。饿陕西人也不能把亏都吃了啊，于是就停下来不修了。这个时候，山西人开始动工，很快就把剩下的一段给接上了。桥是修完了，但无论是桥墩还是桥身都和陕西修的不一样。究竟怎么不一样了？你们自己看吧！”

大伙儿引颈一看，原来山西的那一小段，桥身比这边薄一半，桥墩子也细了一半，活生生应了那句狗尾续貂的成语。不知是不是因为想起了古往今来关于“老西”精于计算的风评，大伙不约而同地“哈哈”大笑起来。

笑归笑，说实话，老汉在内心对山西人还是非常敬佩的，在如今这个年代，各州府都在比高比大比奢华，要保持精打细算勤俭持家的精神可是很需要一些勇气的哩！

壶口瀑布在一个大峡谷中，滚滚黄河来到此地，原本300余米的河面突然被压缩为50米，而且河道上出现了巨大的落差，于是就形成了犹如壶口倒水般气势磅礴的瀑布奇观。

站在瀑布边的岩石上，河水激溅起的水雾扑面而来，看着汹涌奔腾的洪流，听着震耳欲聋的咆哮，老汉心中感受到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振颤：平日里择下而居，利万物而不争的上善之水，在遇到了无理的辖制和无端的不平时竟会爆发出如此骇人的力量。眼前这雄伟的图景不也是一副发人深省的卦象吗？

“壶口瀑布，我一定会再来的！”老汉在心中暗下决心，“下次来一定要到对岸去看看。”

本来，同样一个瀑布，在哪一边看不会有多大的差别，但是“可恶”的山西人却鬼迷心窍地想出一个点子，在河床下的岩壁间硬是开辟了一条观瀑隧道，据说从那个角度往上看瀑布更有气势，更加刺激。

别看这次游客们把门票钱交到了陕西，说不定什么时候他还得回来再把给山西的银子补上。

唉，山西人跟银子咋就那么有默契呢？

文哥似乎对壶口瀑布特别有感觉，临走时还趴在地上，把屁股撅得像话筒一般，深情地喝了一口黄河水。

“喝下去了吗？”有人问他。

文哥不容置疑地回答道：“当然喝下去了。”

“什么味道？”

“甜。……就是有点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