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公山旅行记

九

到了后来，荒无稽经过进一步了解才知道，猴子们为什么老是不能进化成人类呢？经过考察，荒无稽发现鸡公山的猴群之所以进化过慢，有各方面的责任。之所以是猴子，是因为猴子们一代传一代，那些大猴子为了让小猴子尊敬自己，就说小猴子全应该听大猴子的，老猴子为了让别的猴子尊敬自己，就说大猴子和小猴子要全听老猴子的，长期以来形成习惯。有个猴军师发现小猴子如果服从猴长辈，那样的猴子因为比较温顺，就不会不听猴王的，于是它就给猴王出了个点子，让猴子们一律要听猴长辈的，也就是猴孙子要听猴爸爸的，猴爸爸要听猴爷爷的，众猴全听猴王的。猴王是鸡公山最大的老大，猴王发现这种说法对自己有利，就利用它的威望推行它，这就是鸡公山的猴群法则的来历。

还有一个原因，也就是最主要的原因，猴王不愿放弃自己的特权――做了猴王有特权，而普通的猴子没有权。猴王集团可以依照自己制定的规则剥夺普通猴子的任何权利。而《鸡公山群猴法》就是猴王指令它的奴才们制定了，当然全是为猴王集团说话的，猴王的旨意就是法律。所以历史上鸡公山的猴王可是妻妾成群啊！吃的穿的都是普通猴子想都不敢想的啊。

其次是即使做了猴奴才的，也可以鸡犬升天，因此形成了猴王手下的利益集团。它们的势力可大了。鸡公山太大，有九百多亩地和池塘，猴王一个当然管不过来，为了管理好鸡公山，很多地方必须有猴奴才看管。因为当猴奴才能够代行猴王的某些特权，于是猴王集团的猴子们前赴后继，充当猴奴才。小小小奴才巴结小小奴才，小小奴才巴结小奴才，小奴才巴结大奴才，大奴才巴结猴王，这样一步一步往上爬，很多猴奴才为了爬上去，一个劲儿往上送桃子，还有送梨子，送葡萄，甚至有送榴莲的――那个家伙闻起来臭吃起来香。它们这样巴结猴奴才，其实没什么，既然做猴子，又不是人，要什么脸面，做点儿那种事不就很正常吗？近年来，鸡公山决定招考猴奴才，以示公平。小猴子们每年都是打破脑壳竞争上岗啊！往往一个猴奴才的职位就有几千只猴子去竞争。

鸡公山的猴子当上了猴奴才，仗着猴王的权威，虽然猴王号召它们尽职尽责，但鸡公山仓库的钥匙就掌在它们手中，所以它们忠心履行XX猴王的那句真理“金丝猴、猕猴，摘到桃子就是好猴”，拼命地把鸡公山的桃子往自家笼子里搬。总的来说，吃亏的就是那些种桃子的普通猴子。有的被猴王底下的奴才发现了，被砍去了猴头，可是一个个还是前赴后继，有的在它分封的地方当小猴老大，把自家的笼子盖得金碧辉煌，笼子里堆满了桃子；有的把猴子猴妻送出了鸡公山，到山外去做人去了――谁还愿意回鸡公山呢？出去做有权力，有尊严的人，哪一个还愿意回来做猴子呢？只有几只傻猴子还在那里忠于职守。猴奴才因为享有猴王的特权，哪一个不拥护猴王呢！

鸡公山历来是猴老大称霸，那没有什么好稀奇的，猴王不就是鸡公山最大的猴老大吗？当然，猴王是不允许别的猴子和它争当猴老大的，于是《鸡公山猴群法》规定，严厉打击各种猴老大。有的猴老大因为和猴奴才勾结在一起，抢了不少桃子，占了不少地盘，被抓了，那些猴老大被投进了猴监狱，不过它们振振有词――允许你当猴王，就不允许我当猴老大吗？所以鸡公山的那些猴老大没有哪一个不是理直气壮，感到今生无悔，被关进猴监狱前还在笑呢。您想想，争当猴老大在猴群中不就是常见的吗？

何况猴王手里还掌握着猴兵猴将。按猴王的《鸡公山猴群法》，鸡公山的猴兵猴将听从猴王的指挥，如果有群猴造反的，猴王一声令下，猴兵猴将们就会在猴王的指挥下端着冒火的铁棍棍，开着装着轱辘的铁盒子，以“秋风扫落叶”之势，“像严冬一样残酷”地对待那些造反的猴群们。

还有一点，猴群听猴王的惯了，听到有人反对猴王，立刻就有猴子开口了――你，你，你，你怎么能够批评猴王呢？那可是一个伟大的，仁慈的猴王啊！以下事情就是明证：

十

这一天，猴王的大奴才到猴群去检查种苹果树的情况，受到了众猴的热情款待。它先到猴子学校视察。当猴子学院的猴老大陪同猴大奴才咬着牙床骨走进一个猴子学校的一个房间，那群小猴子们正在学习苹果的不同吃法。于是猴王的大奴才驾到，众猴全都立起来拍着爪子迎接。其中的一只小母猴看见猴子们顾不上掉在木板上的一块苹果渣，连忙抓起来放进嘴里。这时镁光灯闪耀，猴记者连忙拍照。照片发布在《鸡公山早报》上，分明看见那只小母猴只顾得上吃苹果渣，一点也不理会猴王的大奴才，于是众猴一齐愤愤不平――见到猴大奴才居然敢不理它，那不就是藐视猴王的权威吗？

不过，鸡公山被猴王管惯了，近来不少鸡公山的猴子出山学习，不到几天就变成了人类。过惯了人类有权利，有尊严的日子，回鸡公山才发现猴群的生活真下贱，回来到处传播，于是到处都知道做猴子不好，猴子们有本事的都出山做人去了。出不了山的人就到处嚷嚷，要改变猴群社会，把猴群社会转化成人类社会。不过首先不愿改变的是猴王，还有那个等着做猴王的猴子，它们在打自己的小算盘：大家都做了人，我猴王不就做不成了吗？我尊贵的地位不就泡汤了吗？

十一

荒无稽的运气好，这一天，荒无稽正碰上长毛猴王的胜利纪念日。一大块平地，因为猴王亲自巡察，于是那些小猴子们很听话，排成一块块豆腐似的，先是猴王坐着一个带轱辘的铁盒子出场，面前斜竖着几根棍棍，猴王满脸庄重，右边那只爪子一举，叫一声：“猴子们好！猴子们辛苦啦！”群猴们就一起回答：“猴王好！猴王辛苦啦！”，然后后面跟着的是猴兵猴将，先是冒火的铁棍军，然后是飞镖兵，然后是铁轱辘军……听说那飞镖军的飞镖可厉害了，还可以飞到鸡公山外呢。其他的猴子不准靠近，只能通过天上的一块大镜子的反光反到小镜子里在自己的笼子里观看，这真是一个好玩的游戏，那是多么的盛况空前啊！多么尊贵的猴王啊！难怪那么多猴子都想争当猴王。荒无稽感到真是不可思议，不虚此行啊！不过荒无稽还是觉得很不以为然，猴王做得再好，不过是只猴子罢了，哪有当人的尊严呢？所以会被别人扔鞋子。我们人类只是请个管家，然后给他们戴几顶高帽子，让他们管好事，管家管不好就炒了他的鱿鱼。每当换管家的时候到了，有好多来应聘的，使尽浑身解数，作出很多承诺，差点儿都把嘴巴说大了，说肿了我们才聘用他，不好好替我们办事我们还要解雇他。这些猴子们的头上还有一个猴王，猴王高高在上，手下一帮猴奴才用棍棒管束着猴子们。还听个武艺高强的猴子说，猴子们是要有猴王管着的。受猴王的约束，这要是我们人类怎么能受得了？那我们不就没有自由了吗？老子非和他拼命不可，这些猴子们居然山呼万岁，猴子世界的生存法则和人类真的不一样啊。这大概就是猴群的和谐吧。

十二

看到这种情况，荒无稽感慨万分，于是他上了鸡公山的因特网，写下了几句名言：

一，猴王做得再好，不过是只猴子罢了，哪有当人的尊严呢？

二，猴群社会是没什么公道和道理可讲的。

三，猴群社会里只有猴王才享有特权，普通猴子是谈不上有什么权利的。

四，只有人类才真正懂得尊重人。也只有到人类社会中，人才会得到应有的尊重。至于猴子，猴王和猴奴才，它们是不懂得尊重人的，它们尊重的不过是桃子和猴老大的权威罢了。

刚刚写上去，帖子马上就被删了，他才知道――原来在鸡公山，对猴王不利的话肯定不能说，不管它是不是真理，这就是猴群的真理。否则就是反革命，就是破坏鸡公山的团结，就是叛乱。鸡公山的猴王很巧妙，一向糊弄猴群，借什么不能暴露隐私的借口，把那些对它独掌鸡公山大权不利的道理全删了――这就是鸡公山的法则。

鸡公山学院里有些猴子已经进化成人，他们有时候想写几本书，说明只有猴子社会进化成人类社会，猴子们才能变成人，可是写了却没有出版社敢出版，因为出版社属于猴王的管辖之下，哪个出版社的猴奴才敢出版违背猴王意愿的书籍呢？有的只好作罢，有的只好到鸡公山外出版去了，所以直到今天，鸡公山很纯净，到处一片歌功颂德之声，当然都是歌颂猴王的。一打开鸡公山电视台，电视机的喇叭里就会传出这句话：“在猴王的出色领导下，继承猴爸爸、猴爷爷、猴祖宗的遗志，猴子们齐心协力，XX山坡的桃树今年开了很多桃花……”其实是关着门作揖――自己恭维自己，自吹自擂，好不害羞！

曾经有个白头发的老教授，研究了四十年的猴群文化，花了好几年写了一本书，又用了好几万，打破猴奴才的出版审查，印了一些书拿到猴群中去卖，想把鸡公山的猴子都变成人，以为自己赢得不朽的美名。没想到刚刚支上桌子摆上书，就跳上来一只老猴子，那只老猴子伸出一只爪子指着他，不屑一顾地甩下一句：“你，你，你，你不就为了换几个桃子吗？”于是众猴一齐嘻嘻地笑了，以为它们找到了事情的真谛。老教授终于明白，猴子是不懂得尊重别人的劳动的。原来猴子们被愚弄惯了，认为凡是为自己都是不好的，只有大公无私才是最伟大的猴子，它们不知道，这其实就是猴子们此生所受到的最大的愚弄。据荒无稽所知，人都是自私的，为了自己并没有错，因为只有“为人民服务”别人才会给你钱，关键是不要搞歪门邪道；猴王却教导猴子们，说无私最好。所以猴子们会把自家的桃树交给长毛猴，把自己的权力，自己的尊严全部无偿地奉献给了长毛猴，最后得了一句夸奖：“哈哈哈，你无私，好样的！”于是猴子们就以为自己很伟大了，所以就高高兴兴地当了猴子。不过那只老猴子错了，没有钱，人纵然不能生存，人当然是要钱了，但是说老教授仅仅是为了钱，未免把人看扁了。有了几个桃子就眉开眼笑，那是猴子们自己的活法。所以猴子们自家有了什么东西，总是很便宜地卖给人家，全给鸡公山外的人做了打工仔，美名之曰“无偿奉献”。鸡公山外的人可没那么傻……

不过荒无稽是个没事无聊的闲人，他有时候坐在桌前呆想：鸡公山的居民们，你们还要苟且偷生，接着做猴子吗？如果不愿意，当愤青是没用的，需要你们付出行动时，你们愿意行动吗？如果不敢行动，支持一下总应该吧？

十三

听说鸡公山的猴子们桃树种得好，对如何种桃树很有一套，荒无稽决定参加猴子学院的学习，学点儿种桃树的方法，也不枉来鸡公山一回。一报名，很快就被鸡公山最有名的猴子学院录取了。荒无稽第二天早晨就去上课。走进一座大门，沿着小路走进一楼的教室，发现教室里坐满了年轻的猴子。一个半人半猴的教授上台，拿出备课本开始讲解了：“桃树是鸡公山的国宝，它的品种很多，有五月桃，六月桃，七月桃，百叶桃、碧桃，还有福寿桃……它们有的可以结果子吃，有的可以用于观赏，房前屋后都可以栽种，不过接近房子的地方容易生虫罢了。桃树喜欢水，即使你种在水边也能长得很茂盛……桃花很漂亮，有单瓣的有重瓣的，有粉红的，还有雪白的，你去看花时，会把你的脸映得雪白……”听得荒无稽气都喘不过来了。这些猴子经过多年的温顺猴子的学习，不愧是猴子中的佼佼者，一个个坐得端端正正，很听话。乘着猴子们认真听课，荒无稽打量了一下猴群，发现鸡公山的小母猴还真可爱，一双贼亮贼亮的眼睛，桃花似的脸，腰肢一个个特别柔软，一身的软毛，要是摸上去真舒服啊，荒无稽一下子眼睛发了直。

荒无稽很大方，一下课就主动与那些小母猴打招呼，他把右手一举：“嗨！”没想到鸡公山的猴子们对人类社会向往很久，他对着一只小母猴打招呼，竟然有几只小母猴同时回应：“嗨！”荒无稽一下子挑花了眼。去吃饭时，一只小母猴挨在了他的身边，它告诉荒无稽，它特别喜欢荒无稽那张冬瓜脸，因为冬瓜可以减肥。很快荒无稽就和那只小母猴喜欢上了，那只母猴对荒无稽可是百依百顺啊，每天不是帮他摘桃子就是帮他削桃子皮，要不帮他洗桃子，还趴在他的耳边说悄悄话，弄得荒无稽心花怒放，一下决心，给他的女友写了一封绝交信，两个山盟海誓，荒无稽决定把小母猴带出鸡公山。

荒无稽挽着小母猴的爪子走出鸡公山，坐着铁皮做成的机器嗡嗡嗡地回到西边，到了荒无稽的住所，两个决定去超市去买点儿东西。路上，荒无稽突然发现，身边的小母猴由于得了权力和尊严，已经挺起胸脯，变成了和他一样的人类，变得容光泛发，气质高雅，成了一位大美女，当然，眼睛依旧是那么乌溜溜的，腰肢依然是那么柔软……正当荒无稽暗自庆幸的时候，突然眼前走过一位帅哥，那位帅哥走起路来胳膊一甩一甩的，可真是风度翩翩，真是一位很酷的帅哥。那位帅哥一回头，美女和帅哥的眼睛一下子都发亮了。那位鸡公山来的美女竟然看着帅哥就追上去，回头对着荒无稽甜甜一笑，然后挥挥手，来一声“戈的拜”，径直和那位帅哥走了。荒无稽一下子站在那里发了呆……她不是喜欢他的冬瓜脸吗？难道那位美女以前喜欢他是假的？难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