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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放后成了特务的日子

已有 672 次阅读2020-5-24 21:48 |个人分类:回忆|系统分类:杂谈分享到微信

解放后成了“特务”的日子

我原先所在的国民党部队是起义,具体到我应该是参军。因为我是在解放军来到之前,就已经潜逃离开了那个部队,以后知道原部队起义后才又去报到的。这个报到的性质,当然不是向国民党的部队报到,是明白无误的向解放军政治处报到。它的性质无疑的应该是参军的性质。起义的兵,没有一个需要政治审查;而我是和许多参军的一样,是经过了解放军政治处一个多月严格的政治审查,是在政治完全合格后才批准我入伍报到的。过了一段时间以后,连党支部集体研究决定我为入党培养对象后,连指导员找我谈话时也明确指出:“你的本质好,但是还需要锻炼”,同样是完全从政治上肯定了我的。

因为自己少不更事,在年终连队的民主生活大会上,批评了指导员和连长互相间的明争暗斗,影响了连队的建设。散会后我所在的排就到成渝铁路朱羊溪车站成立了公安派出所。不久连长就来了。召开了排长班长的会,紧接着又分头开了几次积极分子的会,最后才召开全排的军人大会,连长站起来宣布:“今天的会,就是揭发潜伏在我们中间的国民党特务。。。。。。”接着就有人应声而起,说我就是国民党的特务。于是面前举起了一片胳膊树林,个个都怒吼着,要我老实交待当特务的罪行。这真是在猝不及防下的五雷轰顶,我解释,不行;我说明事情真象,不行。只要我交待罪行。在失魂落魄日日夜夜昏昏沉沉中过了几天几夜都不知道了。只知道散会了又开会,开会了又散会。最后是怎样结束的?是承认了还是没有承认、不知道。

以后虽然还是照常去接车送车站岗放哨沿路巡查,但是同志们都不敢接近我了。

以后才断断续续了解到,连部认定我是特务的材料上报到重庆铁路局公安处,经政治处研究,发现有不少疑点。便几次着人下来调查后否定了连部的认定。不久,部队就开始了解放后的第一次复员,我在复员之列。离开朱羊溪派出所后,意料之外的被公安处调到另一个连队。继续担任文化教员的工作,受到领导和同志们的肯定。以后又被原指导员知道了,说我继续留在部队,影响了领导的威信,无法开展连队的工作。他的人事关系逐层活动到政治处,我就随同第二次复员的同志们离开了部队。

这一次被打成特务的教训是深刻的,又因为最终被查清还了自己的清白,遂没有引以为戒。在以后还是每每好给领导提意见,自己也就每每还是被几次打成特务。

一九五七年大鸣大放帮助党整风时,写了一张响应废除政治考试的大字报,反右的第一天第一炮就向我轰来了。整个上午,我就在青年男女炮手的轰轰隆隆中垂头丧气中挨过来了。下午进了会场,准备继续挨炮轰。班团委书记兼班长的金复基,起身读了宜昌师范学校党组织给系党总支的一封公函,说那位向我轰第一炮的同学,鼓动了宜昌师范右派分子向党的猖狂进攻,致使学校陷入无政府状态。然后号召大家对第一炮手进行揭发。我既不自我庆幸,也不幸灾乐祸,更没有落井下石。我只是默默地坐在那里。似听又没有听清楚,还是深深陷在自我惶恐中:接在后面的当然还是我!如此一直日夜惶恐到反右结束,再到毕业分配临走的前两天在焦灼中我问金复基:

“我的批斗会什么时候开?”

“你的什么什么批斗会?”镜片后面睁大的眼睛在惊奇的望着我。

“我写的大字报。。。。。”

“呵呵呵,余天狗没有找你谈话?”余天狗的本名叫余天国,是本班的团支部组织委员。小白脸,高个,微微驼背,高中应届生,年约二十一二。

“谈话?没有轮到我在镜片后瞪大了惊奇的双眼。

“咳!”金复基重重地跌了一下脚,满脸的气恼说,“这个余天狗分派的任务怎么是这样的是这样的不负责!他是团组织委员,老早就在支部委员分工会上,决定由他和你谈话,传达系党支不再开你会的意见。。。。。。他竟然到现在也不执行!

我浑身轻松得就像要飞了起来,我的天呵,几年漫长的日夜煎熬终于结束了。

四十年多后和一位在名大学当了名教授的同学谈到余天狗时,我脱口而出骂了一句“忘八蛋”,这位教授就向另一个教授同学批评我粗鲁不该骂,我立即和名教授断了交。搞文科的,竟然没有学到一点正义感,算什么鸟教授!污辱斯文罢了!

毕业分配审查时,又因自己反作用的狗性格冒犯了审查我的党员同学陶才碧因反感对方态度生硬,自己马上就回以态度更生硬,得罪了这根党棍小脚婆娘,又被她暗中在自己档案里写下了“此人有重大历史问题,不可重用”的栽赃和陷害。

到了中学,在全体教职员的会上,我又传达了校内校外说书记是假红旗的话,建议书记退回红旗,重新争取一面真红旗。此话一出,全场就哑了。

以后我就成了和右派同等地位被群众监管的对象。小四清时,我被认定是潜藏了三十多年的大特务,大四清时,不仅大特务,还升级为辱骂共产党的现行反革命。批呀,斗呀,拳头在头上飞舞,唾沫星子喷得满头满脸,接着是莫名其妙地被列为“编外”,要我回家劳动。文革开始,几乎是陆续传来十二道金牌,勒令立即回校参加学习。我明白回校是挨斗,便期期不应召。紧接着地方政府(大队副书记带着民兵连长和民兵)的限令来了。只好躺到人家的刀俎之间任人宰割了。又是揭发呀,批斗呀,恶骂呀,毒打呀,打死过去喷醒了再审呀。。。。。这次更升级了,自己被批成漏网的大地主,漏划的大右派,国民党的大军官,企图阻止暴动的大现行么革命,潜伏最深的大特务。

最初成立黑帮组时,只有我一个人,以后又把两个地主分子一个右派分子扩充进来,就名副其实地“组”起来了。当时管黑帮组的革命骨干小眯眼肖富生见了我就狞笑着喊我为“四分之一”。当时以为他在喊我身后的什么人,回头为之张望,并没有人搭理他。如此多次以后仍然百思不得其解,只是疑惑地望着他,好久以后才然大悟:两个地主分子,一个右派分子,加上我这个分子,就是四分子小组,而我当然是“四分之一”了。这个肖富生,不仅是阴毒狼狠,还多多少少有点与屁同臭的幽默感。

我的基本平反是在一九八四年,在文革中整我的头子谢显清给我写政治鉴定。我要求他,把调查出来证明我在解放前的重庆作过革命工作的内容写进去:

“鉴定篇幅有限,容纳不下,”又补充说,“证明你解放前干过革命工作,只能证明你不是大特务。至于你过去干没干过革命是不管的!”荒唐又大行其道的逻辑!

“那就请把那两份外调证明附进我的档案。”

“可以可以,负责装进你的档案。”

后来我托人顺便看看这两份证明,结果是根本就没有附进去而是随同被兼工作组长的教育局长认定为我的“又红又灰”的“假日记”一併烧毁了

在谢显清写的政治结论中,还是继续文革中的栽脏和陷害,毫无实事求是之心。在县组织部我拒绝签字。同去的人都签了,劝我:

“签了吧,听说不签会有更大麻烦的。”

组织部的人也说服我:

“一般政治历史问题,不会妨碍入党入团、升学参军。”

无可奈何,签了“同意”。唉!

整黑帮有功又升了官的人,继续说我是有罪,没有给戴上反革命帽子是对我宽大处理。

一九八六年,放弃了成为政协付主席的机会,申请参加了中国共产党,附带以此为自己彻底平反!

回顾解放后的几十年生活,不是在几轮被诬陷为特务的批斗中受煎熬,就是在两轮的空间中被另册折磨。

性格决定命运,教育决定性格,老共产党人教育我“做人要勇敢正直”言人所不敢言;又因自负是对革命有功的老革命(谢显清辈确知我是15岁就参加了革命后反而变本加厉地往死处整我),在提意见中难免傲气凌人,只怪我自己不知人情世故,罹此种种灾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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