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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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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渝铁路朱羊溪车站历险记
从广播中听到“中国人民从此站起来了”后,我所在的司令部警卫连就紧张地投入了成渝铁路的建设。每天从早到晚严密地在铁路勘探工程人员周围布上岗哨,我和另外两位战友持枪守在勘查路基绘图的工程师的身边,一旦岗哨发现有国民党残匪来袭,我们就要迅即保护他们安全转移。虽然也发生过几次险情,也都被岗哨和外围兄弟部队解除了。勘查路基结束以后就是“十万军工”投入路基的建设。警卫连参加了填平一个山谷的工程。从天刚亮到天全黑,无论大风大雨大雪,都坚持在工地上挑着土筐在锣鼓和加油声中奔跑。我虽然患了红白痢疾,也拒绝退出工地。全线通车后警卫连就转为铁路公安部队,我所在的排奉命到朱羊溪三等车站建立了派出所。
铁轨南面月台后面,是我们派出所用旧枕木搭建起来的住房,在派出所的南面就是滚滚东流的沱江。紧邻派出所东边用旧枕木搭了一座高台,高台上矗立着一个直径约两米多高有一人多深的大木水桶,里面总是盛满了从沱江抽上来用明矾澄清过碧绿见底的清水。从重庆和成都来的火车头,都要在这里加水。隔着几道铁轨的北面是月台和车站人员办公和生活的地方。派出所除了一日好几次在站台上列队例行接车送车外,晚上要下到附近农村协助政权建设,夜间无论下雨下雪三伏三九不能间断地在铁轨之间巡逻到与另一个派出所同志会合后再返回。除了防破坏外,还要提醒铁路边工棚中民兵注意自身的安全。避免再次发生民兵夜间贪凉,头枕铁轨在枕木上睡着了而遇难。
半年後的一天黃昏,狂風如沙暴一般,咆哮過天空,橫掃過車站,撲打著人們的頭臉。车站西边小山頭上的石塊在乒乒乓乓地往下滾,粗大的枝椏發出了吱吱嘎嘎的斷裂聲,滿天空亂舞著沙粒、樹葉和紙片,工地和河灘上的沙塵撲打著臉。此時正有一列從成都開往重庆的列車停在北邊的軌道上。機車甩下旅客列車绕到南面的軌道水塔下加滿了水後,從東面噴吐著粗黑的濃煙,叱哩哐啷地嘶吼著汽笛拖著倒臥下去的濃煙,向西、向我站的地方疾駛過來去掛接停在車站西端第二股道上的貨車。守在月臺西端值勤的我,遠遠看到機車猛撲過來,立刻感覺到了危險。在我身后十多米處,正有厚厚長長的兩塊跳板,上端伸進在二股道上的貨車皮裏,下端抵在火車頭開進的鋼軌中间,四個工人抬著一個粗大的園鐵桶,正一步一探地向上攀登,另外幾個裝運工也正在南面這股道中間捆紮著另一只大園铁桶。我眼前立刻浮現出了一幅可怕的慘像:包有鐵皮的跳板翹起,車頭翻倒,工人和鐵桶一齊翻滾下來,肢體殘破,鮮血淋漓……我連忙拎起步槍,向裝貨的工人跑去,大聲向跳板和鐵軌中間的工人呼喊著:快,快,快下來,快抽跳板,快抽跳板!喊聲卻全被風聲淹沒了。當我跑到跳板前時,前一只園鐵桶已經移到了跳板中段,後一只鐵桶也被四個工人抬上了跳板。這時候退下來,會比爬上去更為艱難。車頭仍然拉長汽笛拖著長長的濃煙,風馳電掣地迎著狂風,迅猛地撲了過來。我愣了,立即越過工人转身迎著車頭跑上前去,站在鐵軌中間,高高舉起步槍向車頭連連幌動著。卻沒有看到信號員的反應。我連忙躍過鐵軌站在鐵軌南側信號員站立机车踏板的方面,卻見他站在機車踏板上向外斜伸出半個身子,臉卻背在身後躲避著迎面風沙的襲擊。我想鳴槍示警,在當時匪情嚴重中又怕驚了旅客和車站周圍的群眾。我不假思索敏捷地重新跳到鋼軌中間,將槍挎在肩上,掏出手電筒將手指蒙在鏡頭上,讓透過指逢的光變成紅色,希望引起司機的注意。然而車頭卻還是向我猛撲了過來。在這危急萬分的時刻,突然被南邊月臺上的旅客們發現了我。只見有的旅客正彎下腰探出身子向我連連揮動著手臂,要我趕快躲開;有的則是奔向已經接近南邊月臺東端的車頭大聲呼叫著刹車。信號員猛然回過頭看到了我和我身後鋼軌間的兩塊跳板和跳板上的兩只碩大園鐵桶和工人,他慌忙跳下車頭发出了緊急刹車的信號。
我明白,在這個關鍵的時刻,不能躲開,否則,身後的工人,身前的車頭、司机,都慘了。天已經全黑下來了,逼近的車燈,耀花了我的眼睛。萬幸在離我約10公分處刹住了,我的雨衣下擺一下又一下熱烈地親吻著車頭前的橫杠。刹時我就被淹沒在機車噴出的白霧裏。我趕忙向身後跑去,幫忙將人和物及厚重的跳板從鐵軌上轉移開去。信號員重新提著信號燈登上踏板,火車頭又大吼一聲,繼續向西開了過去。
我舒了口氣,同時想:是車站南面月臺上的眾旅客救了我和這臺機車,和這臺機車上的幾條性命,和跳板上的眾工人的性命!可敬的四川老鄉們,向您們敬軍禮!
半個月後,重慶西南鐵路局因為信號員的奮不顧身避免了一次機毀人亡的重大事故立了一等功,並頒發了獎狀獎金獎品。全站隆重地召開了授獎大會,我坐在下面為之熱烈地鼓掌。
散會後,派出所所長的排長一臉嚴肅地傳我去問話:為什麼站在鐵路中間攔截火車頭?我簡略地說了當時的情況。排長看了我好一會,最後也不再向下問,只是向我擺擺手說:“吃飯去吧,沒事了!”
当晚我悄悄問班長李銀倉:“我會有啥事呵?”班長笑笑,忍了一會才說:“指導員從內江連部打電話來說你竟敢攔截了火車頭,要對你嚴懲,排長已經如实汇报了情况給擋回去了,別擔心,沒事了!”
啊呀!我不“攔截住火車頭”行嗎?
一個多月後我就奉命復員了,結束了數年的軍旅生活。
至今已90周岁了,每憶及此事都要暗自庆幸没有被火车头轧死,也总要感谢那些为我在月台上来回奔跑呼喊探出上半身向我拼命地挥手示意要我快快躲开的四川老乡的救援!
2017.1.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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