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迅很神,鲁迅很坏,其实,都是在鲁迅之外说鲁迅。
何以会发生此等怪事?皆因一个人:毛泽东;皆因一件事:政治。
把鲁迅同毛政治绑在一起,鲁迅就不再是鲁迅自身。鲁迅前后期是一个鲁迅吗?拥毛派称,不是。说鲁迅前期是进化论,后期是阶级论,无非是为了抬高他们自己。他们断章取义编《鲁迅语录》,把鲁迅打扮成非常拥护和支持无产阶级革命,拥护和支持中国共产党,再杜撰一些给延安送礼、准备写红军长征的长篇小说等神故事,包装成地道的红色作家。他们甚至为了构筑鲁迅非凡的道德高地,把故居卧室隔成两间,以此“证明”赴日留学之前与朱夫人的“清白”,以此蒙骗年轻人。
但是谎言终究无法掩盖事实:
第一,鲁迅一直同左派文艺界的头儿格格不入,当时文坛可谓无人不知。他多次说自己被迫“横着站”,为什么?正是为了对付左派的“暗箭”;鲁迅甚至一提起这些“汉子”便心生厌恶,比如周扬。
第二,鲁迅的学生和朋友都难逃厄运,比如胡风、萧军、冯雪峰,更别说鲁迅的铁哥瞿秋白,瞿在鲁迅家过夜,鲁迅是让出大床的,这是怎样的挚友?却硬说是鲁迅上了他的当,岂不荒唐滑稽!
第三,就是毛本人三四十年代那些盛赞鲁迅的话,其实也完全出于政治需要,及至坐上帝位不久,他就毫不客气地表示如果鲁迅还活着,一种可能是坐牢,一种可能是不做声(大意,参见周海婴《鲁迅与我七十年》)。
请看,事情变成了这样:毛成为神的时候,鲁迅也成了半神,反鲁就是反毛;毛死了,毛的罪孽不断被揭露,城门失火殃及池鱼,鲁迅也跟着遭殃,一些历史影子和生活细节被重新编造,另一些吓人的帽子,诸如特务之类,硬压到鲁迅头上。
依我看,美化也好丑化也好,都是非正常年代发生的非正常的事,鲁迅就是一个民国时期的作家,希望自己速朽却不朽的文人,一个生性敏感又苦闷的小老头。神年代,无人敢说他苦闷,至今也不见多大改观。其实所谓研究,在我们这社会,最重要的素质不是学问,而是直面真实的勇气。套用网络上一度流行的那句话:说鲁迅好,说鲁迅坏,鲁迅就在那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