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客栏目停服公告
因网站改版更新,从9月1日零时起美国中文网将不再保留博客栏目,请各位博主自行做好备份,由此带来的不便我们深感歉意,同时欢迎 广大网友入驻新平台!
美国中文网
2024.8.8
|
八
民警对夏春林的问询从七点半一直持续到九点。这期间夏春林不住地观察会议室墙上的挂钟,民警好奇地问他是不是有什么事,夏春林笑笑回答,没有。挂钟上贴有黄色的标签纸,标签纸上写有两个字“挂钟”,这是物品定置化的要求呢,还是怕别人不认识挂钟?在问询记录上签完名字后,夏春林松了口气,总算结束,可以回家了。
路上没有风,但柳絮还是从树上飘逸出来,悬浮在回家的路上。夏春林对自己此时的心情十分不解,一个共事十几年的同事,在自己的眼皮底下,没了,突然就没了,自己除了刚发现时有一阵紧张、心跳加速,现在居然没有其它什么特别的感受,这是为什么呢?我为什么不痛苦?为什么不惋惜?我变得无情了吗?
下午三点半,夏春林很罕见地接到吴素龄的电话,吴素龄要他现在就去一趟白沙派出所,说孙所长找他。夏春林想,知道的都告诉他们了,还能说出什么呢?早上回答那两个民警时,只有几个时间点没说明白,那也说不明白啊,像哪一年哪一月开始与王峰共事的,这谁记得清楚?
吴素龄在挂断电话前欲言又止,吞吞吐吐地关照夏春林,说有什么困难一定要告诉组织,组织可以出面帮你。这是什么意思?夏春林感觉到一丝不安,我这样的人还能惊动组织?再说了,我要是真摊上什么事,组织能帮我?
派出所在真州路上,除了办身份证,夏春林还是第一次来。
夏春林敲开门,孙所长指了指靠墙的沙发对他说;“坐吧。”
夏春林坐下来。
“为什么找你来,知道吧?”
“知道。”
“你跟王峰是朋友?”
“算是吧。”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什么叫算是!”
“那就是吧。”夏春林口气淡然,他看到孙所长双眼里的寒光,没有回避,目光执拗地迎了上去。一进门就感觉到这位孙所长比上午两个民警威严,夏春林想,我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王峰最近被考核的事,你知道?”
“知道。”
“你都跟他说什么了?”
“说什么?没说什么。”
“没说什么他能自杀?”
“他自杀跟我说什么有什么关系?不要说我没说什么,就算我说什么了,又怎么样?他是一个成年人,有鉴别能力,有完全民事行为能力、刑事责任能力。”
听到夏春林居然跟自己拽起法律名词,孙所长被激怒了,他啪地一下将手中的笔拍在桌子上,“一句话让人笑,一句话旁人跳。你不懂啊?”转脸对旁边的一个民警说:“你去开张传唤证。”
白沙派出所的打印机坏了,民警去别的派出所开来一张。
夏春林看了一眼传唤证的抬头,心里一沉:犯罪嫌疑人,我成犯罪嫌疑人了?
填完传唤证,夏春林被带到楼下的一间屋子里采集数据。采集数据的流程夏春林只在影视剧里见过,这一回长见识了,亲身体验了一把。这个过程也叫“取证”。夏春林首先被采血,按指纹,量身高,称体重,接着被要求光着脚从房子的东南角走到西北角,再从西南角走到东北角。既然要走这么多步,那就说明很重要。夏春林怕自己走得不对而影响警察办案,便问警察有没有什么讲究,警察告诉他没有讲究,随便走,这个环节就是为了录下你的步态。最后,夏春林端着写有自己名字的黑牌子被拍照,正面照,左侧照,右侧照;被摄像,边摄边对镜头说:“我叫夏春林。”夏春林还被要求说出银行卡卡号,但他忘了。这套程序走下来,夏春林总算明白了,这就是执法,它都不需要拳脚相加,就足以让你清醒地认识到,你自己是谁,你面对的是谁。
夏春林数据采集完被重新带回孙所长的办公室。
孙所长正在打电话,他让夏春林还坐在刚才的位置上,自己去隔壁的房间,关上门。几分钟后他过来,这时夏春林的电话响了。
“能接吗?”夏春林问。
“谁打的?”
“我老婆。”
“接吧。”
一听说夏春林被喊到派出所,夏春林的老婆吓得说话都哆嗦了,一个劲地问他是不是犯什么事了,无论夏春林说什么,她都不信,担心夏春林回不了家。最后还是孙所长听不下去,接过电话来告诉她,喊你老公来就是了解王峰情况的,了解完了你老公就可以回家了。
“你老婆在哪个单位?”
“没单位,下岗了。”
孙所长“哦”了一声,接着问道:“王峰有什么特别的过敏史没有?”
“不知道。”夏春林奇怪,这问题应该问王峰老婆的。
“他最近这段时间有什么反常的行为没有?”
“反常?他好像一直都是这样,他性格与常人不太一样,孤僻,不太合群。”
“不合群?孤僻?他是有忧郁症吗?”
“忧郁症?”夏春林一下子警觉起来,不能随便说话了。
“你们值班室门口榆树上的榆钱都被人打光了,你知道吧?”
“知道。”夏春林心里咯噔一下,我打榆钱跟王峰之死又有什么关联?一说到榆钱,夏春林又觉得自己浑身的鸡皮疙瘩要起来了,他赶紧转换念头。
“有人看见王峰曾经发疯似的敲打榆树。”
“啊?”夏春林大吃一惊。王峰也有密集恐惧症?王峰体态偏瘦,我偏胖,谁能把我们俩搞混?
“还有人反映,有一天看到王峰拿着手锯在榆树前面发呆,像是要锯树。你是在厂里面跟他时间最久的人,他的这些表现,你平时有没有看到过?”
“这个?”夏春林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斟酌再三,说:“我们虽然在一个班,但厂里规定,两个人不能同时出去巡检,所以他在外面都干了什么,我不知道。”
“就是说你不能肯定他没干?”
“对。但是我也不能肯定他干了。”
“我没问你这个。”孙所长有点不耐烦:“我问什么,你只要答是,或者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