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罪认罚制度探析

有法律界人士认为，当下的认罪认罚制度与法院的结案率、律师法律援助案件指标量化一样，原本是一部好经，都让“下面的人”给念歪了。法院的结案率压缩了当事人的诉讼权利空间，迫使司法正义让位于法院的结案数据；法律援助案件指标的量化，则使律师沦为“站街女”，让斯文扫地、法律蒙羞。而认罪认罚的指标量化，则让许多可能无罪的当事人不得不戴上有罪的枷锁。

前几天，在网上聆听了几位法律学人对认罪认罚制度的研讨，归纳下来，有以下几个问题：

一、由于“认罪认罚”可操作的量刑幅度较大，让当事人不得不放弃对司法公正和程序正义的追求。

比如一个被告犯有贪污罪，检察机关指控的犯罪事实可能有些不准确，从证据上判断甚至可能是无罪的，但被告面对认罪认罚只判五年，不认罪认罚要判十年以上的“诱惑”，虽然也有被判无罪的可能，但希望渺茫，在这种情况下，被告大概率的选择很可能是认罪认罚。但如果被告真的无罪，这种选择显然背离了认罪认罚制度设立的初衷。

二，律师作为认罪认罚被告的辩护人，只是给被告以法律上的指引，提出多项选择，而选择权一定要交给被告。

不少律师认为，在是否认罪认罚这个问题上，对于辩护律师而言，几乎就是一道两难命题。如果律师建议被告不认罪认罚，一旦判重了，被告及其家属很可能会埋怨律师：为什么不让我们认罪认罚？你在法庭上啰里罗嗦地讲了一大堆话，有什么用？但如果律师建议被告认罪认罚了，一旦判决结果与其他同类案例在量刑有较大的差别，被告及其家属同样会埋怨律师：你动员我们认罪认罚，你就是偷懒，不愿做认真细致的辩护，我们请你这个律师还有什么意义？

大律师给出的意见是：被告无论是否认罪认罚，辩护律师都要认真阅卷，充分了解案情。在完全做好实际庭审辩护准备的情况下，就认罪认罚与否的利弊向当事人讲清楚，并做好笔录，把是否认罪认罚的选择权交给被告。

三、被告在认罪认罚书上签字之前，律师要充分发挥谈判技巧，争取被告利益的最大化。

无论被告是否认罪认罚，作为辩护律师总是越早介入了解案情，对被告越有利。现在有不少认罪认罚案件，都是检察官拿出量刑意见之后，才找辩护律师陪同被告去签认罪认罚书的，律师在量刑幅度上基本上没有话语权。而如果律师能提前介入，特别是在公安侦查阶段就介入，对案件情况了解的比较清楚，知道控方的软肋和有关证据的缺陷，就可以对量刑意见的出台多一些主动权。在检察官没有拿出具体量刑意见之前，先与检察官沟通，让检察官在确定量刑意见时充分考虑到辩护律师提出的意见，在量刑上给予较大幅度的退让，从而争取被告利益最大化。

四、具结认罪认罚书之后，律师仍可以做无罪辩护。

如果说刚开始实施认罪认罚制度时，大家对这个问题还有不同看法的话，现在各方面的意见已经完全统一了，那就是在被告人具结认罪认罚书时，辩护律师仅仅是见证人，并不代表辩护律师同意被告的认罪认罚。依据《刑事诉讼法》赋予律师的独立辩护权，在被告具结认罪认罚书之后，如果律师基于案件证据和事实的考量，认为被告确实无罪的，仍可以做无罪辩护。

值得注意的是，在这个环节上做无罪辩护，最好事前与公诉方和审理法官进行必要的沟通，说明自己作无罪辩护的理由，以争取公诉方特别是法官的理解和支持。

五、被告人在检察机关具结认罪认罚书之后，人民法院仍可能有改判的空间。

各地司法机关在各类法律实施过程中，基于在立法简约主义指导下制定的法律大都比较模糊，相应的司法解释又往往比较滞后，大都有针对当地的实际情况和法律规定较为模糊的方面做出的某些“内部规定”。特别是在认罪认罚制度还不十分完善的情况下，一般法院对被告人在检察院具结认罪认罚书之后，在量刑方面仍有20%左右的浮动空间。当然，对于辩护人而言，所要争取的就是这个20%左右的量刑下浮空间。

六、好经为何总会念歪？

毋庸置疑，认罪认罚制度肯定是一本好经，它不仅简化了司法程序，节约了司法资源，也给那些主观恶意不大，不致再危害社会的被告人一个充分改过自新、重新做人的机会。一些检察机关推行认罪认罚制度且给出量化指标的初衷应在于此。但由于实践不够，经验不足，制度不完善，司法解释严重滞后，几乎与法院的“结案率”、法律援助案件的“定人定额”一样，实施的结果往往背离了创设这个制度的初衷。诚如一个专事刑事辩护的律师所言：“在个别地方，认罪认罚制度已沦落为所控犯罪事实不清、证据不足的遮羞布。”

一些监狱反馈的信息表明，现在的服刑人员不好管，重要原因之一就是其认罪认罚书实际上是迫于某种压力具结的，不是其真实意思表示。到了监狱之后，与同类案犯交流案情之后，对具结认罪认罚书有“上当受骗”的感觉。所以，律师在被告人具结认罪认罚书之前，一定要做好同类案件的检索，要在与同类案件量刑幅度差异不大的范围内，与公诉方“讨价还价”，以免出现“同案不同判”的问题，让被告人不服，从而违背我们设立认罪认罚制度的初衷。

当然，被告具结认罪认罚书之后是可以反悔的，但反悔之后，对判决结果超出预期的，检方一般会抗诉，抗诉的后果大概率会增加刑期。而检察机关在发现被告新罪之后，也可以撤回认罪认罚书，但律师作无罪辩护的，检察机关一般就不能撤回认罪认罚书了。

若想把认罪认罚这本经念好，最好的方法就是给律师更大的辩护权利空间，让律师早一点介入，早一点阅卷，保障律师正当的辩护权利，并在律师正当的辩护权受到侵害时，有关部门要及时给予支持，而不是相反。